第七百二十九章 成真
第七百二十九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随着刘嬷嬷来到庄子上,尔芙心中的不祥预感成真了。
“你是说我额娘昨个儿夜里殁了!”一袭素色滚淡青色边牙旗装,将面容憔悴的尔芙衬托得更加纤弱了些,她看着哭哭啼啼的刘嬷嬷,不敢置信的失声问道。
刘嬷嬷磕磕绊绊的说着昨个儿夜里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也是满眼的惊恐,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郭络罗氏会死得那么惨,更没想到素来和善的大阿哥福晋会有那般疯狂的样子……这不单单是一场意外,更是一件足以震惊京城的惨剧。
原主的额娘郭络罗氏出身名门,却性格跋扈,这点不光体现在了她容不得府里得宠的妾室存在,更体现在了她的儿子巴图鲁身上。
巴图鲁的福晋苏都里氏是长在白山黑水间的正黄旗出身,却并非是郭络罗氏看重的儿媳妇人选,当年巴图鲁不顾她已经钦点的儿媳妇,借着立下战功,求了康熙老爷子为其指婚,郭络罗氏无奈只得接受了这个不得她心思的儿媳妇,好在苏都里氏性格温婉、恬静,待人接物,行事稳妥,过门两年就诞下一对子嗣,倒是让郭络罗氏横竖都挑不出旁的毛病来,不过不满意就是不满意,哪怕苏都里氏待郭络罗氏极为恭敬,她也是更喜欢只能作为侧福晋进府的自家侄女。
要说这样的情况,在她们这样的人家,也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并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随着年前的一件事情发生了,让这一切都有了变化。
尔芙的长姐,也就是宫中那位宠妃和妃娘娘九死一生产下的小阿哥,突然感染风寒夭折了。
而就在这个小阿哥夭折的前几日,苏都里氏曾替身染风寒的郭络罗氏进宫探望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事情,毕竟宫里夭折的孩子多了,死在重重阴谋暗算下的孩子不少,染疾病故的孩子,更是同样不少,可是坏就坏在苏都里氏从宫中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被风吹着了,也那么巧的病倒了。
素来就看不上苏都里氏的郭络罗氏在得知小阿哥是因为感染风寒夭折以后,便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哪怕苏都里氏再三解释,连和妃尔柔都没有迁怒苏都里氏,可是郭络罗氏就认为是苏都里氏故意隐瞒身染风寒的真相进宫,故意将风寒传染给了小阿哥,这才致使和妃所出的小阿哥突然夭折。
这样的误解,让她对苏都里氏更加看不上了。
要说,也是事有凑巧,这边和妃尔柔的小阿哥才刚刚过了七七,郭络罗氏最喜欢的侄女,也就是巴图鲁的侧福晋就有了身子,这一下子,本就不受她待见的苏都里氏在府里的处境就更加尴尬了,她也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折辱起了苏都里氏,连苏都里氏身染病疾要请大夫进府看诊,她也要阻拦一番。
苏都里氏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她知道郭络罗氏不待见她,甚至连带着她的子女都不被郭络罗氏看重,却也不肯给在外戍边的巴图鲁添麻烦,就这么自己个儿强撑着,可是这人总是免不了有个三灾九难的时候,何况她接连产子,这身子早就亏损了,这小病小灾的找上来,要是好好将养着,倒也是没问题,不过几服药就调养过来了,但是这有了郭络罗氏的故意刁难,她这一下子就病倒了。
而郭络罗氏的侄女小郭络罗氏,那也并非是个省油的灯。
她知道姑母看不上苏都里氏,又嫉恨着苏都里氏占了她嫡福晋的位置,让她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背上了庶出的名头,虽说满人家不看重嫡庶尊卑这事,可是她也并不痛快,之前她还有所顾忌,她这一有了孩子,便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胡作非为起来,不但当着那些底下人的面找苏都里氏的麻烦,更借着苏都里氏抱病卧床的机会,撺掇着姑母郭络罗氏将苏都里氏的孩子,抱到了正院去养着。
这一切的一切,让瓜尔佳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潮汹涌,而这表面上的平静假象,也随着百合的归来,达到了一个很危险的临界点。
首先是郭络罗氏的权柄受到了威胁,底下婢仆议论纷纷,其次是小郭络罗氏疑似喝到加了麝香等药物的安胎药,致使已经八个多月的男胎胎死腹中,最后就是苏都里氏的一双子女在一次出府玩耍的时候,齐齐跌入了山边小溪死去。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百合回府以后,而尔芙当时正满心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也就没有人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就在昨个儿夜里,郭络罗氏被小郭络罗氏挑唆着,又一次将苏都里氏叫到自己个儿房里立规矩的时候,早就被丧子打击得积极崩溃的苏都里氏一下子就将心里的负面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她先是用簪子将说风凉话的小郭络罗氏的脖子捅烂,随即又用手边的青玉花瓶砸死了一直刁难她的郭络罗氏,做完这些的她,又伤了两个上前阻拦她的婢仆,这才状似疯狂的大笑着,咬断了舌头自尽。
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城门都已经落锁,府里的正经主子都死在了这场灾劫中,直到今个儿晨明时分,刘嬷嬷和府中管家,分别给正在庄子上养病的尔芙和丰台大营里的裕满报信。
刘嬷嬷磕磕绊绊的将这些事情说完,还不等尔芙反应过来,一直陪坐在下首的百合就捏着娟帕,连连沾着眼角,面露悲戚之色的哽咽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姐姐,咱们该怎么办呀!”
尔芙看着故作姿态的百合,心中暗自悔恨。
她知道这些事情和眼前这个面如桃花的女人脱不开干系,却也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是百合动的手脚,毕竟谁都能证明百合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她的庄子上。
直到此时,尔芙终于明白百合死赖在她这里的原因。
百合并不是在逃避选秀,她分明就是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她就是要报仇的,她之所以挑拨着府中妾室和郭络罗氏对着干的原因,无非是她想郭络罗氏分心,让小郭络罗氏和苏都里氏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加重二人之间的仇恨,最终让郭络罗氏为自己的偏执付出代价,也让她能有借口错过被康熙老爷子指婚的机会。
“让人去准备车马,送百合格格回府吧!”想明白了这些,尔芙满含深意的看了眼百合,长舒了一口气,扭头对着神情呆滞的瑶琴吩咐道,“另外,你再让张保给四爷送个信去,说我想要回府给额娘上柱香去。”
这就是嫁入皇室女子的悲哀,不但不能为父母亲人守孝,甚至连哭泣都是罪过,像尔芙嫁入四爷府的还好些,起码还能过府去看郭络罗氏最后一面,最悲惨的莫过于宫中的和妃娘娘,怕是连想要亲手替郭络罗氏上柱香都做不到吧。
这般想着,尔芙连连叹息着,起身进了内室,洗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又换上了一件银白色镶珍珠白暗纹花边的素色旗装,这才坐在妆台前,命丫儿替她取下了发间的簪环首饰,又在鬓边簪了一朵珍珠白色的梅花,借着素白色的颜色,代替了那身本该穿戴的孝服,也算是她略表哀思吧。
待尔芙重新回到外间坐定,百合和刘嬷嬷等人都已经随着瑶琴离开,白娇看着面露悲色的尔芙,深吸了口气,将手边的茶碗往尔芙的身前推了推,叹了口气,轻声道:“她果然够心狠手辣!”
“是我错了!”尔芙微微摇了摇头,扯着身上穿着的这件银白色旗装,满是悲色的苦笑道,“她生活在那种环境下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连瓜尔佳氏的远房旁支都能肆意欺辱她,好好的一个官家小姐,却连吃穿都成问题,若是我是她,也不会全无怨恨的,何况木苏里氏对我额娘本就是怨恨深深,我额娘在她回府以后,对她也是颇多刁难,也难怪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只是后悔自己的选择,若是当时听了你的劝说,并没有将她带回京中,兴许就不会出现现在的事情吧!”说着,尔芙就起身走到了窗边的长几前,抬手拂过晶莹剔透的蓝田玉雕海棠盆景上的展翅蝴蝶,幽幽叹了口气。
白娇抬手拍了拍尔芙的肩膀,将尔芙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个儿的身上,这才伸着如葱白似的细嫩手指,划过长几上摆着的那盆花匠悉心培植的并蒂海棠花,突然狠狠将那朵开得更艳的海棠花抓在手心里,死命揉搓、大力碾碎……瞧着指缝里留下的花枝和花瓣残渣,冷笑着说道:“其实这不怪你。
你心性单纯、善良,自是不愿意看着百合在庄子上受苦,何况你见到木苏里氏的时候,她又是早已经病入膏肓,没了昔日对额娘威胁满满的样子,你对她们母女就少了那份戒备心
这事,要怪谁,也只能怪郭络罗氏自己。
俗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若是我是你额娘郭络罗氏,既然我都已经将木苏里氏弄得落魄到如此田地,便直接一碗药送走她就是了,何必留着这么一个对自己满是怨恨的人继续活着,许是这样会让自己听着她的惨状,有那么一瞬间的爽快,可是祸害就是祸害,谁又难保她不会有翻身的日子,比如现在回到京中的百合。”
“其实都怪男人。
若是男人不是非要三妻四妾,便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多羡慕那些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女人!”尔芙扯着帕子,将白娇被花枝染得变了色的手心擦干净,推着白娇坐回到了罗汉床上,叹气说道。
人都是有嫉妒心的,不论男女。
这世上就绝对不存在男人做梦都想要的那种甘心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女人存在,没有哪个女人能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旁的女人卿卿我我,却全然不去嫉妒、不在意,所以木苏里氏和郭络罗氏斗得不可开交,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谁输谁赢,也都是未知数,要怪就只能怪那些贪新忘旧的男人。
“你明白就好,所以你可千万别钻进牛角尖就拔不出来。”其实白娇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便是怕尔芙的责任感太强,将郭络罗氏的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让本来就情绪不大好的尔芙更加伤心、自责,这会儿见尔芙神色如常,她便也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除了白娇担心着尔芙会情绪失控,一下朝就从陈福那里得到消息的四爷,也为尔芙担心着,正快马加鞭地往庄子上赶着,他就知道百合那女人不是个善茬,却也没想到百合会布这么大个局,居然就凭借着几句话,便让苏都里氏做了她杀人的刀,除掉了她的大仇人郭络罗氏,还让任何人都不会疑心到她这个从外归来的庶女身上。
一路快马疾驰,穿街过巷,四爷很快就来到了庄子的大门口,只是就算是如此,也已经是快到晌午时分了,他将手里的马鞭往迎出来的门房手里衣袍,便大步流星地往内院跑去,一进院子就将正要回头和白娇说话的尔芙抱了个满怀。
“你干嘛!”尔芙被突然而来的四爷吓了一跳,一边推搡着满身都是汗味的四爷,一边急声问道。
“你没事就好。”他一直都不敢说,他最怕的就是百合会将尔芙也当做仇人,他之所以坚持让尔芙将百合送回府,办事怕百合趁机对尔芙做些什么,他这一路赶来,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怕一进门就看到什么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幸好……
从不信奉任何事物的四爷,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激着漫天佛祖,连一直站在尔芙身后的白娇这样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他都视而不见的。
好在尔芙的理智还在,当着这满院子的人,她可不愿意一直这般被尔芙当成抱枕似的搂在怀里,忙退出了四爷的怀抱,一边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周围的婢仆,一边将站在身后的白娇拉了过来,轻声介绍道:“别让人看笑话了!
这是我炫彩坊的大掌柜的,白氏。
白娇,这是当今的雍亲王殿下,你称呼他四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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