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毕竟翻墙也不算什么难事啊。
只是耿老三都被抓到四爷府里走一趟了,怎么可能还留在京里……原本他还和自家媳妇琢磨着将这套院子卖了,换些个银两做盘缠呢,但是当他被六子等人抓住以后,他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躲开京城远远的。
所以……他从四爷府回到家里,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便领着自家媳妇走了。
即便那会儿城门都已经关了,耿老三也觉得这家是待不下去了,愣是拉着自家媳妇胡氏在城墙根儿底下和那些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凑合了一晚上,等到早起城门一开,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京城。
这会儿福全找过来,迎接他的自然就是空院子一座了。
福全趴在窗边,戳破了窗棂上糊着的窗户纸,凑到跟前儿一瞧,这心里就彻底凉了。
屋里是乱糟糟的一片,便如同遭了贼似的,地上丢满了鞋袜衣裤等东西,本该整整齐齐叠放在炕柜上的被褥被丢了一炕,明间里的八仙桌和扶手椅,亦是歪七倒八了。
不用多合计,便能看出这耿老三和他家媳妇走得是多么匆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最后,福全还是有些不死心地撬开了门锁,他站在乱糟糟的里屋地上,瞧着身边这乱糟糟的一切,轻声呢喃道。
他实在是想不通,便是耿老三怕自个儿事后过来灭口,也不需要走得这么急吧。
“嗐……”只不过这到底不是久留之地,福全就算是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敢站在这里慢慢思考,最终叹气一声,转身回到了后墙根儿,翻身离开了这个不大的后院。
此时此刻,他也就剩下一点侥幸了。
那就是他之前多留了个心眼儿,怕耿老三收了钱不办事,问明白了关人的地方。
福全拍拍身上翻墙时候沾到的尘土,迈步往外走去,奔着老君庙就去了。
因为不大熟悉路径,他在城外兜兜转转到下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隐藏在山坳里的老君庙。
这是个早就已经废弃了的庙宇,虽不是房倒屋塌吧,却也是破破烂烂。
福全顺着小庙围墙,东寻西找地找了两处荒院,找到了耿老三等人关人的院子。
一进院子,他就忍不住想要骂人了。
虽然这里是荒凉些,但是也并非是廖无人烟的地方,耿老三等人竟然连血迹都没有掩盖一番,便将这院子就这么撂在了这里。
厢房里,六子等人故意伪造的血腥现场,华丽丽地出现在了福全眼前。
“真是麻烦。”福全捏着鼻子,走进了充斥着血腥味到的厢房,左右环视一圈,又蹲下身瞧瞧还装着大半碗白菜汤的破碗,拧眉叹道。
说完,他转身回到院里,从已经彻底倒塌的柴房里找出了锈迹斑斑的镐头,认命地干起了清理扫尾的工作,来来回回折腾了足有一个来时辰,这才满头大汗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而就在此时,耿老三等人已经顺顺利利地坐上了一条南下的商船,往江南去了。
同时,被六子从这里救走的慧如一家人,也被四爷派人送去了一个新置办的别院,并不是四爷打算用他们做证人,待到合适的时候就接过来指证乌拉那拉氏,不然四爷也不会放走耿老三等人了,比起这些连正主面都没见过的受害者来说,起码耿老三还和福全有过多次接触呢。其实四爷是不想白白搭进去几条人命罢了。
而选择放耿老三等人一马,则完全是因为耿老三等人也并非全无人性的刽子手。
总之,这件事就好似这样画下了一个不算太完美的句号。
正因为四爷明面上没有再继续追查,乌拉那拉氏也没有将这事太放在心上,丢给福全一块还算不错的玉佩做打赏,便将这事丢到了脑后。
她最近有件大事要忙活。
虽然年节已过,但是各藩国属地来京中觐见的朝臣还在,也就要迎来一年一次的赐婚高峰期了。
弘晖,作为康熙孙儿辈里为数不多的成年阿哥,必然会成为重点关注目标。
不过乌拉那拉氏可不希望自家阿哥和这些外来的野丫头扯上关系,哪怕其中有几位蒙古藩王府里的小郡主。
除此之外,她还担心着那个寄居在庄亲王府里的琪琪格,想想那种连有娘家都等于没有,空顶着一个亲王贵女偷闲的样子货,她这心里就好似装着无数只小兔子似的安稳不下来。
可惜,府里没有其他适龄的阿哥替弘晖分担注意力。
早知道要面对如此尴尬的境地,她当初就不该拘着后院那些格格侍妾们,让她们多多有孕才好,现在平白便宜了瓜尔佳氏出来的那个浪蹄子,失算,真是太失算了。
不过这些不满,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谁也不敢说,不然她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即便如此,在自个儿屋里坐不住的乌拉那拉氏,还是找个由头就跑到尔芙房里来凑热闹了,尔芙正和几位管事嬷嬷在清点各府送过来的年礼,听说乌拉那拉氏到访,脸色微凝地叹气道:“算了,今个儿就先到这里吧,你们就先下去吧。”
说完,她就迈着步子往前面穿堂走去。
打从知道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是乌拉那拉氏重生归来以后,尔芙就格外小心了,除非是她信任的人,不然谁也甭想往中庭这边走动,天知道乌拉那拉氏会不会故伎重演地对自个儿辛苦生下的小米团下手。
除此之外,她也特地叮嘱过小七和弘轩跟前儿伺候的宫人,一切都要格外谨慎。
她一路想着心事,沿着扶手回廊,舍近求远地绕到了穿堂的正门,穿着一袭素朴雅致的软缎暗纹绣缠枝纹边牙的大襟旗装,抱着汤婆子,笑吟吟地出现在了乌拉那拉氏跟前儿。
尔芙不等乌拉那拉氏请安见礼,笑着免了礼,招呼着乌拉那拉氏一块落座,柔声问道:“侧福晋,你可是稀客,怎么这会儿过来我这儿了,该不会是跑过来告状的吧!”
“福晋,您言重了。
妾身这会儿过来打扰姐姐,实在是偶然听人说起宫里娘娘染疾,心里惦记着,又怕是底下人误传,又怕是真有其事,想着姐姐昨个儿才去过宫里给娘娘请安,便壮着胆子过来找姐姐打听打听。”乌拉那拉氏闻言,嘴角的笑容微滞,随口扯着不着边际的谎,左右尔芙也不会找人去证实询问,也没人会揪着自个儿这一句闲话挑刺儿。
果然,尔芙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根本没有多问,便似是没听见似的笑笑,柔声道:“妹妹这份孝心,实在难得,不过我昨个儿进宫瞧娘娘精神还不错,倒是没瞧出娘娘有哪里不舒坦。”
“那就好,那就好,那妹妹就放心了!”乌拉那拉氏笑着答道,似是松了口气。
尔芙懒得去看乌拉那拉氏的表演,却也不会将厌恶和怨毒之色挂在脸上,又陪着乌拉那拉氏说了些闲话,耐心地等待着乌拉那拉氏将话题扯到弘晖身上,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弘晖,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不过我到底是继室,不好太多掺和这些事儿,倒是你这位姨母要多操些心。”
“妾身是妾室,难得有机会能够出府一趟,对各府的适龄格格都不甚了解,加之年纪尚浅,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挑选,这事儿怕是还要姐姐多操心了。”乌拉那拉氏闻言,却并没有忙着将这事揽上身,而是笑着推辞道。
她的诡异身份就是她最大的秘密,一旦曝光出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怎么可能忙着和弘晖凑近关系,再说弘晖很是反感她现在这个身份,便是她精心挑选出合适的儿媳妇人选,弘晖怕是也不会接受她挑选的福晋,而且这些日子四爷和尔芙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她便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了。
不过尔芙却并不知道这点,她笑着摇摇头,柔声说道:“嗐,其实咱们说这些事,也是白费心思,弘晖是爱新觉罗氏的阿哥,这事儿自有宫里和内务府那边操心,兴许皇上万岁爷还想着等到选秀的时候替咱们的大阿哥指婚呢。”
乌拉那拉氏不接这差事,尔芙更加不肯接这差事了。
她不杀了弘晖替自个儿那对龙凤胎报仇,那就算是她为人和善了,还替他精心挑选福晋,真是美得他……
“姐姐所言甚是,只是这弘字辈和胤字辈要议亲的阿哥不少,妾身实在是怕宫里和内务府那边安排得不是那么周全,而且四爷要操心的事儿也多,若真是就这么耽搁了弘晖阿哥的婚事,妾身真是对不住已逝的先福晋啊!”乌拉那拉氏一门心思要将这事名正言顺地揽到自个儿身上,这么可能让尔芙就这样轻轻松松地逃脱过去,不等尔芙话音落地,便已经忙不迭地开口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尔芙被乌拉那拉氏烦得要死。
她倒是并非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要自个儿这个嫡福晋牵头,领着乌拉那拉氏这个侧福晋一块出去替她乌拉那拉氏的宝贝阿哥出去应酬,找到那些家有适龄格格的府上,一个个地考察过去,但是……自个儿本就不是喜欢交际应酬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弘晖这个仇人之子去勉强自个儿呢!
所以……尔芙自然而然要当做听不懂了。
所以……乌拉那拉氏一说完,尔芙就笑眯眯地踢起了皮球,柔声说道:“这也是,宫里和内务府那边是人多事多,难以都照顾得那么周全,四爷这边儿呢,又是个粗心大意的爷们,还是得咱们女人家多提醒些。
今个儿等四爷回府,我就和他说说这事儿,改天我进宫,也将这事和娘娘提提。
到时候就算是咱们四爷为了朝堂大事,舍弃了咱们这小门小户这点小儿女的事儿,娘娘是协理六宫的四妃之一,有她在宫里盯着些,也就不怕皇上和内务府那边把咱们弘晖阿哥落下来了。
对了,你也该给你娘家那边捎个信儿去。
这虽然先福晋已经过世,但是这弘晖阿哥到底是有着一半乌拉那拉氏血脉的外孙,也该是让你的娘家多费费心思啊,有什么适合的人选,也省得咱们和娘娘、皇上那边儿都是两眼一抹黑了!”
说完,尔芙就端着茶盏抿了口,一口气说太多,她还真是有些渴了。
“还是福晋姐姐考虑得更为周到些。”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尔芙会如此大撒手,似是也没想到尔芙能如此为弘晖着想,愣了愣神儿,这才傻头傻脑地回答道,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她的打算就彻底落空了。
她那些紧盯着自个儿那点利益不放松的族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替弘晖考虑呢!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自个儿要是再强求其他,好像又有些过分,但是让她就这么离开,她又实在是不甘心得很,乌拉那拉氏就这样愣眉愣眼地坐在穿堂里,沉默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词来,致使场面一度尴尬凝重似灵堂一般。
这也就是尔芙知道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了,不然还得多思多想一番。
尔芙耐心地等待乌拉那拉氏回神,有滋有味地品着上好的铁观音秋茶,打量着乌拉那拉氏那阵红阵白的面容,心里一阵阵地偷笑着,暗道:重生女又如何,叫你顶着这么一个躯壳,照样让你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约莫一盏茶工夫,乌拉那拉氏总算是恢复了镇定。
她抬手拂过鬓边垂下的攒珠流苏,嘴角挂着些许尴尬的笑容,似是不好意思开口般的低声说道:“妾身是将福晋当做自个儿的亲姐姐看待的,这有些心里话和为难事,也就不瞒着福晋知道了。
您也知道先福晋的阿玛、额娘都也已过世,族中虽有些长辈能够做主,但是到底都是隔着一层的亲戚了,便是弘晖阿哥的身份尊贵些,却到底比不得自个儿的亲生骨肉亲近,妾身实在是怕他们各有心思,反倒耽搁了咱们弘晖阿哥的婚事。”说完,她就似是难堪之极地垂首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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