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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失职


  第三百四十五章  

  清荷闻言,那脸上也多了些激动,连连摆手道:“奴婢真的没有呀,奴婢今个儿一整天都在主子房里伺候着,也就是主子小憩的时候去尾房里歇了歇脚。”

  “有理不在声高,你二人也不必着急。

  院子里大大小小宫女足二十人,碧琳为何不攀咬旁人,非要指着你清荷说话?而碧琳,你是在廊下伺候的宫女,差事都是由后院理事的花嬷嬷安排,怎的就会按照清荷的吩咐去了东厢房?

  至于沈嬷嬷,你说你是被碧琳吩咐了才去管事嬷嬷那里!

  我记得我回来就交代了,这东厢房里住着的是两位小主子,让其他宫人没有事情不要往那边走动,而你们一对奶嬷嬷更是只管照料着小主子,其他事情都让宫人去张罗就是了,我这话是被你们当成耳旁风了吧!”尔芙抬手拍了拍茶桌,打断了争执不停的碧琳和清荷,冷声喝问道。

  “奴婢是二等宫女,平日里难得在主子跟前露脸,能得大宫女吩咐差事,那自然是乐不得的去办了,都是奴婢太傻了,居然就这么被清荷利用了都不知道!”碧琳眼泛泪光的脆声答道。

  沈嬷嬷也很是无奈,她就是过得太灵透了,想着往后会有更多的宫女、太监在小主子身边伺候,她现在做事圆滑些,也好能顺顺利利的留在小主子身边,到往后当个管事嬷嬷,所以才会被碧琳支使了。

  “奴婢是小主子的奶嬷嬷,虽然得主子吩咐不必管其他事情,但是碧琳是廊下伺候的宫人,奴婢想着许是您临时想起的吩咐,所以只是略微犹豫了下,便叫醒了金嬷嬷照料小主子,去找管事嬷嬷了!”沈嬷嬷如是答道。

  至于被沈嬷嬷提及的金嬷嬷,倒是闭着嘴巴没有多话,但是眼睛里却闪烁着迷茫,那样子和坐在上首的尔芙一样一样的。

  这次不单单是尔芙傻了,连一贯善于谋划人心的四爷也傻了。

  因为这些伺候人的奴仆也是有野心的——便如碧琳所说的那般,她想要在尔芙眼前增加曝光度,以期能成为在近身伺候的宫女,不必再在廊下风吹雨淋;

  而沈嬷嬷说的也是真的,便如当年的大嬷嬷。

  若不是大嬷嬷一直悉心照料着他,他也不会在开府后就将大嬷嬷从宫里接了出来,让大嬷嬷如半个主子似的打理着府里的各种琐事,所以这也是沈嬷嬷的打算吧!

  四爷对着尔芙露出了一抹同情的笑容……

  果然这内宅里的事情不比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来得轻松,瞧瞧只是几个伺候人的奴仆相互对峙,就这般扯出了一段乱糟糟的官司,也难为尔芙能在这样大染缸似的环境里维持着本心。

  “这事先放放!”尔芙决定先把这官司搁在一边,转眸看向了愣神的金嬷嬷,低声问道,“沈嬷嬷说她去管事嬷嬷那之前曾叫醒了你照顾玖儿和小九,你怎么说?”

  “说实话,奴婢真的有些记不清了!”金嬷嬷懵懵地答道。

  啊咧!

  “记不清是什么意思?”尔芙压下了想要吐槽的冲动,沉声问道。

  金嬷嬷头皮发麻的顶着四爷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僵着后背答道:“奴婢昨个儿真是没有歇息好,又坐了这么小半天的马车,精神实在不济,所以脑子里就好像塞满了浆糊一般,像沈嬷嬷所说的叫醒了奴婢,奴婢恍惚觉得有这么件事,但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了!”

  “我觉得这事不对劲!”尔芙拉了拉四爷的衣袖,低声说道。

  “恩!”四爷也察觉了,原本想着不过是在尔芙身边有人与外人里应外合的在东厢房里放了条毒蛇,但是现在看来,怕是早在尔芙回来之前,便已经有人在房间里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四爷脸色一变,朗声唤进了苏培盛。

  “让胡太医过来看诊!”四爷低声吩咐道。

  苏培盛忙应声称是,倒退着身子看了眼挤在堂屋角落里的宫女,转身往前院跑去。

  “把守门婆子黄婆子带进来!”尔芙趁着胡太医来之前的空档,冷声吩咐道。

  四爷府扩建时,唯二没有跟着尔芙去园子里,被留在西小院里不曾离开的就是守门婆子黄婆子和谭婆子,而前些日子谭婆子被摔伤了腿,已经挪到了四爷府西北边家生子的住所去养伤了,只有黄婆子一直不曾离开过。

  黄婆子很快就被带了进来。

  满身酒气,即使尔芙离得老远,也闻了个一清二楚。

  “这是怎么回事?”尔芙很讨厌那股酒味,拧着撒了玫瑰花露的帕子遮住了口鼻,闷声问道。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过去就瞧见黄婆子醉倒在了方桌边,奴婢叫了赵德柱给她灌了好几碗凉茶,这才勉强醒了过来!”瑶琴轻声答道。

  黄婆子晃晃悠悠地跪在了碧琳身侧,对着上首坐着的尔芙和四爷行了个礼,差点又摔倒在地上,还是碧琳看不过眼的扶了一把,这才免于她失礼人前。

  “黄婆子,这大白天的就喝这么些,可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尔芙压着心里的不痛快,沉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老奴是孤家寡人的老寡婆,哪来的什么喜事,这不是您身边的清荷姑娘瞧着老奴独自守着院子这么些天辛苦了,特地送了奴婢两坛果子酒,奴婢一时没管住嘴就喝多了些!”黄婆子果然是被酒迷了心智,连在主子跟前都没个规矩了,摇摇晃晃的跪直了身子,拍着油渍麻花的大襟,含含糊糊的嘟囔道。

  丢脸呀!

  尔芙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个儿埋进去,瞧瞧她这院子里都是些个什么奇葩,怎么就连个守规矩的都没有,先是负责在廊下伺候的宫女支使了奶嬷嬷办事,后有奶嬷嬷为了发展不顾她的吩咐,如今又钻出了这么个大白天就喝醉酒的守门婆子!

  她偷眼瞧了瞧嘴角微扬的四爷,只觉得脸上都烫手了。

  “你真是个好样的,当着守门的差事都敢喝醉酒,你就不怕放进了乱七八糟的人?”尔芙红着脸喝问道。

  黄婆子嘿嘿一笑,老脸泛红,拧着袖子擦了擦嘴角留下来的哈喇子,“主子不爱其他人上门,也难得府里女主子们都各有各的事情,这守门的差事倒是清减!”

  哎呀我去!

  尔芙要不是还顾忌着她在四爷心目中的形象,她都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揪着黄婆子的脖领子甩两个耳光,敢情她不喜欢和府里的女人打交道就成了她躲清闲的理由了,大白天就喝这么多酒喝得烂醉,全然不管了门子上的差事,那要她还有什么用!

  “好,好,好!你这差事当得好!

  我问你,今个儿可有什么人来西小院里?又有什么人出去了?”尔芙怒极反笑,连道了三声好,这才咬着牙问道。

  黄婆子挠了满是头油的发顶两下,似是思索模样的紧锁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的嘟囔着,“这到底有没有人来过,老奴实在是记不清楚了,不过那锁着角门铜锁的钥匙就挂在门边的位置,估计就算是有人来了敲门,有人听见也不会耽误了才对!”

  尔芙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心情了,这是一种被谬论说得无言以对的荒唐感觉,这是一种被黄婆子理所当然的说法气得说不出话的郁闷感觉……

  各院均有各自的门户,设守门婆子一职,并不是为了摆设。

  一来是宅门里的女人各有心思,难免相互算计,有了守门婆子守着,这进出的人都有了记档可查,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能查出嫌疑人的范围。

  二来也是为了免得男主子过来,各院主子接待的不及时,有了守门婆子的通报,院子里的女主子就能安排好茶点、热水等事情,也有个补妆的空档……

  “你院里的人真有趣!”正当尔芙脸红发烫得就要能煎蛋的时候,四爷打趣的话随之而来。

  “把黄婆子呆下去醒醒酒吧,另外让人去围房那边问问,看看谭婆子的腿伤怎么样了,若是方便就赶快接回来吧!”尔芙叹气的吩咐着,一双手摆得好像随风飘落的枯叶一般,简直就是神经抽搐了。

  说完,也不管瑶琴安排谁去做这些差事,转身就往外走去,径自走进了从未去过的门房。

  狭小的一间房用落地罩分割成了两半,内室里摆着一张架子床和一张圆桌并四把绣墩,窗边位置还有一张漆色斑驳的妆台,几个瓶瓶罐罐摆在铜镜前,落满了尘土。

  外间贴着墙摆着两张官帽椅并一张不算精巧的方桌,桌上还堆着几个酒罐子和几碟红油拌的凉菜,那股子浓郁的酒味和炭气味混合在一起,呛得尔芙差点当场就吐了出来,忙抽出了帕子堵住了口鼻,按照黄婆子所说的位置,望向了门边的位置,顺利的找到了那开院门的钥匙。

  至于那用来记载出入院门人员的记档册子,尔芙更是在桌角下找到的,显然是被黄婆子当成了垫桌脚的东西,油渍麻花的都已经看不出本来封面的颜色,内里更是乱糟糟的画着鬼画符,饶是尔芙已经很努力的分辨着,还是一个字都没有看明白。

  “真是一朵奇葩!”尔芙发出了一声感慨,拎着那油渍麻花的册子就往正房走去,连门房的房门都没掩上,也不知道是存心放放味道,还是被熏得忘记了。

  “怎么样?”四爷看着尔芙那明显已经泛青的鹅蛋脸,忙迎上前问道。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简直就比猪窝还邋遢。”尔芙闹脾气的将册子丢在了四爷怀里,黑着脸说道。

  四爷看着油渍麻花的册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扬手就把册子丢到了地上,那脏兮兮的册子和雪白的宫毯一对比,显得就更加脏了。

  “之前瞧着她当差还算勤谨,怎么才过了这些日子就变成这幅德行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尔芙忍不住的揉搓着刚刚碰过那册子的两根手指,语气里满是郁闷的吐槽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是这么用的么?”四爷也被尔芙带偏了话题,忍不住接茬说道。

  “管它是不是呢,我记得黄婆子以前很利索的,这是怎么了?”尔芙满是疑惑的看着廊下抱着痰桶猛吐的黄婆子,嘟哝道。

  这事,四爷还真有了那么点猜测,拧着眉毛沉默了片刻,缓声说道:“许是因为她儿子跟着漕帮那些人贩私盐被斩首有关吧!”

  “贩私盐?那是大罪过吧,她儿子不是咱们府里的奴才么?”尔芙闻言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不是!”四爷摇头道。

  当年,康熙御驾亲征打准噶尔,四爷也曾跟着上过战场。

  战场上刀剑无眼,黄婆子的男人黄立人正值壮年,自是也作为四爷的亲卫上了战场,那一场战事,一干皇子被册封为贝勒,其中就包括了四爷,而黄立人却留在了那片草原上,再也没有回来。

  四爷感念黄立人奋不顾身的挡箭行为,特地赎了黄婆子等一干黄立人家人的奴籍,其中就包括黄立人的刚刚六岁的幼子,后来黄婆子被寡母婆婆嫌弃,这才求了府里的老人周旋,重新进了府里,当了个清闲的守门婆子,挣个温饱。

  而黄立人的独子黄柏成为了能考功名的平头百姓,借着家族人的扶持和那笔来自于黄立人的大笔抚恤金,进了学堂读书,只是他却没将心思用到正道上,成日里偷鸡摸狗,拿着圣贤书做样子混了二十年,仍然只考了个秀才的名头,连当个西席都不够资格。

  黄婆子又借着黄立人与四爷的情分,求着四爷出面,替黄柏在直隶附近的县衙里求了个小吏的差事,让他能担起门楣,却不想他居然跟当地的地痞混在了一起,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跟漕帮在漕运上分一杯羹。

  这事在四爷去塞外巡视的时候被闹了出来,连累的四爷都被罚了一年俸禄,而黄柏被人做了筏子,便是四爷已经很努力的想要救他一条性命,最后也没改变他被斩首示众的命运。

  而那时四爷府里正在扩建,四爷很少回府里,即便是回来也是在前院,倒是不知道黄婆子居然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还喝得这么凶,连差事都不好好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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