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祝福

　　凤小七目前给出的观点，如果是完全认真的，只能说明她依旧是少年心性。

　　萧崇舒正好能够弥补她这一点。也许让他们尝试相处并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外域也需要实力眼界经验等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才。按照凤小七的说法，外域的实力恐怕差内域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我认同你的看法，七姐。如果不是刚好有这么凑巧，我也乐意干脆利落地结束这种缘分。

　　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如果当年君家没有发现我和孩子的存在，也不会有后面的连锁反应。只能说，事情真的巧之又巧。偏偏君临和我都不是能够对孩子视而不见的人，我不肯放手，他也不肯放手，所以才会选择走一步算一步的折中办法。

　　他会喜欢上我，出乎我的意料，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如果当初知道会有这最后一步，君临恐怕会犹豫要不要和我结婚。”

　　可惜世事难料。他一个那么厌恶婚恋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堕入爱河。发现得太迟，以至于想要及时抽身都没有机会。

　　凤小七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光看她，直愣愣的就像是个愣头青似的，一眨不眨。

　　“怎么了？”

　　“看来你真的是个傻子。我有点担心以后凤家要怎么办。”

　　凤殊哭笑不得。

　　“七姐，是你的交际太过单纯了，所以才会对什么事情都看得这么分明。等你以后再大一点，经历的多一点，就会清楚很多事情不是这么泾渭黑白分明的，实际上中间会有一大片的灰色地带。君临和我差就差在初遇的场合实在太差，但事实上对于婚姻子女的态度当初的我们是高度一致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说结婚就结婚。”

　　“如果你后来没有失踪回到凤家，一直都在君家呆着的话，你们两个肯定会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孩子也很有可能会看着你们两人这种不正常的相处模式长大，到后来连幸福是什么都不知道。正是因为你们都先后失踪了，父母这个概念只存在于他的想象里，所以很多不堪都被掩盖了。

　　但是将来他也许还是会知道自己的出生秘密，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凤殊叹息。

　　“当初结婚，就是怕孩子从小生活在这种非议中，所以想着能拖就拖，尽可能给他一个健康的童年生活。能够隐瞒到底是最好的，实在没有办法，君临和我也没有想过要抵死不认，他想要了解什么就告诉他什么。反正到需要和盘托出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了，有足够的承受力，以及明辨是非的能力。

　　也许的确会像你所担心的一样，会有幻灭感，但他只要有一点理智，就会知道父母的苦心。不管怎么选择，都会有不合适的地方。

　　难道从一开始就不结婚，死活拒绝君家，留在萨达星生活，就一定是更加适合的选择吗？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暴露了。不单只联邦军部知道了凤圣哲的存在，星际海盗也会随时袭击我们。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就算没有办法反击，也有的是办法隐匿起来，以待来日。凤昀年纪还小，需要正常的生活，我不能让他和凤圣哲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如果没有选择，那也就罢了，可君家的人出现了，进入君家，就意味着星际海盗的威胁大大降低，最起码，两个孩子的安全与正常生活能够得到保障。在成年之前，我都不需要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

　　凤小七觉得她没有理解重点。

　　“当时那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进入君家当然才是上策。但你后面却做错了。

　　不想要结婚，就不应该结婚。尤其你们这种情况，君临怎么有脸提出来和你结婚？你怎么有那个胆子和他结婚？

　　住进君家，为的只是保障安全，你们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就算不结婚，他难道就不保护孩子？按你所说的，他没有办法对孩子视而不见，既然这样，还结什么婚？两个人都不情不愿的，为什么还要弄出法律的牵扯来？用叔公的话来说，你们当初都是在自找麻烦。”

　　“这么想的话，的确是不妥当。不过当初我们为的就不是说为了后面不要有任何牵扯，而是不希望孩子的出身被人指指点点。就算君临和我那事不被爆出来，我人都住进君家了，孩子也都生了，君临却不和我结婚，你觉得外头会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不，不提外头，君家里面会有什么说法？

　　凤小十受到了长辈们的爱护，她人前人后也一直都表现得很乖巧，可结果怎么样？依旧阻挡不了私底下别人用私生女的眼神看待她。

　　在流言蜚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有很大的几率会养成刚愎自用的偏激性格，或者相反，形成畏畏缩缩的懦弱性子，一旦成型，以后是很难再掰过来的。

　　相较于这种情形，君临和我都更加希望孩子能够在安稳的家庭氛围中成长，不管以后是阳光还是阴沉，心态总归是稳定的，安全感总归是实在的，心里总是有底气的。即便后面知道了我们的婚姻形同虚无，可他已经有足够的自信，足够的底气，足够的辨识，来承受这一切。”

　　凤小七再次皱眉，“你还是没有弄清楚重点在哪里。这是你的人生，从头到尾，选择都应该从你自己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为了孩子委曲求全。明白吗？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孩子的所谓成长环境。君临会这么想，有他自己的原因在，我们不深究。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明明是在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不是吗？就算后面遭遇到了重大打击，可是生命的底色依旧是厚重的。父母的那种爱，可以支撑着你的余生，让你始终相信，一如父母还在的时候一样，你一直都是珍贵无比的存在，是谁也不能够取而代之的宝贝。

　　可你的做法是什么？你糟蹋了自己。你在伤父母的心，伤我们这些还活着的族人的心。你认为孩子比你更重要。如果那个孩子是你和你所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无可厚非。可他不是啊。他是……”

　　大概也意识到太过直白的话，会让无辜的孩子也受辱，凤小七的话戛然而止。

　　凤殊笑了笑，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没事，七姐，有话就说。难得投缘，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这种情形，当初决定生下他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而且和君临见面的时候，他就因此暴怒过，责问我为什么要将孩子生下来，以至于两个人都进退不能。

　　当初他因为失控还想要杀了我呢，一直觉得与其等到孩子长大了之后发现出身之谜，会让我们同时万劫不复，他干脆想要拖着我一起去死。我们当初并不是没有龃龉。我也因为前因而曾经对他起过杀意，下过死手。如果不是君家还有长辈在，及时发现了我们两个人的动向，并且时刻注意着阻止我们纷争，我们两个早就自相残杀了。

　　早年的那些事情，我们都不希望凤圣哲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性格也是比较孤僻敏感的类型，虽然安全感不缺，自信心更强，但到底因为没有父母的陪伴成长，而造成了不良影响。这是君临和我都深感抱歉的地方。也是我们都希望双生子能够在我们膝下成长的最大原因。

　　孩子是怎么来的又有什么重要呢？没有办法接受，当然很重要。一旦接受了他的存在，就会豁然开朗，一切都顺其自然。君临和我当初并没有能够预料到后面会发生的纠缠，但我们的确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达成了共识——我们都希望孩子平安健康着长大。我们并不希望建立家庭，但孩子既然来了，我们就希望尽最大努力给他提供一个家。哪怕那个家不成样子，破破烂烂的，摇摇欲坠的，家到底是一个家。

　　名称这个东西，有些时候是累赘，有些时候却是力量。谁知道到底会怎么样呢？

　　没有人清楚未来是什么，没有人明白自己的人生里会发生什么。一开始我把君临和孩子当成了恶缘，君临也同样将我和孩子当成了洪水猛兽，我们都厌恶对方，恐惧孩子。但人真的是非常奇怪，一旦硬着头皮迎战了，很多难以接受的困难反而自己就土崩瓦解了，不堪一击得仿佛不曾存在过那般。

　　看看现在，君临和我的婚姻居然就存在了几十年了。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们居然又生下了两个孩子。

　　荒诞吗？凤圣哲的出生荒谬无比，现在的两个孩子的出生也同样足够荒诞。但老实说，不管是君临还是我，对于这两个孩子的到来，感觉并没有从前那种厌恶与恐惧，反而是忐忑不安，好奇中带着期待，祝福，以及对凤圣哲的莫名愧疚。

　　再一次成为母亲，这种感觉是复杂的，我甚至没有办法去分辨，为什么又要生下他们呢？在这种地方，即便放弃这两个孩子，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心中这样可鄙的想法翻来覆去过好多次。可每一次，过后都会痛恨自己的卑鄙无情。每一次，都会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到来，就像凤圣哲一样，都有着自己的正当性。

　　不管怎么看，他们三个人都是君临和我的缘分。这么一想，也许君临和我也当真是缘分深厚，远较一般人都要纠缠反复。

　　我甚至都放弃了从前那种孩子一旦成年就要立刻和他离婚的想法了。时间都不由自主地推到了一两百年之后，就好像是个借口，为的只是想要看一看，那个时候的他和我，都会是什么样子面对彼此。是怨恨呢，仇视呢，还是依旧信任彼此，却没有能够培养出男女情谊，又或者，果真相爱了。

　　七姐，你知道吗？对一个人好奇，往往意味着爱情的开始。我并没有对君临感到好奇，但我对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却产生了好奇。我想要看看我们这样的情形，经过漫长的时光演绎之后，呈现的结果会是什么。这当中变数太多了，多到根本无法想象。就像我们的相遇，和现在的所处位置一样，都难以预料。

　　但也因为这种变幻莫测，才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真的很好奇，会不会有更加意外的结果，是惊吓呢，还是惊喜，又或者，纯粹和现在一样，不咸不淡，根本没有惊。”

　　凤小七沉默了几分钟，才跟着叹息了一声。

　　“算了，也许你们真的是缘分深厚到一般人难以想象吧。如果不是足够有缘，你们根本就不可能生下三个孩子，不管开始是什么，现在的结果看来，你们的关系的确不咸不淡，不好不坏。

　　孩子总归是希望，有希望在，就有解决办法在。变数在，局面就不会一成不变。好的会变坏，坏的也会变好。

　　也许是我从一开始就太过抗拒你们的相遇状态了，所以才会从头到尾都觉得你们根本就不合适。但是过日子谁知道呢？太奶奶说得好，婚姻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管外人说什么，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人生是自己的，婚姻更是自己的，要选择和什么样的人过一生，为什么样的人生下孩子，和什么样的人用何种方式培养孩子，都是自己的选择。”

　　凤殊由衷地笑了，“谢谢七姐。”

　　“谢我干什么？”

　　“谢你祝福我啊。”

　　凤小七瞥了瞥嘴，“我没有祝福你和君临。只是单纯地希望你过的好，还有孩子，给我一个吧。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一个就好，保管会从头到尾都打造成一个合格的凤家人，绝对不敢因为君家的存在而吃里扒外。”

　　凤殊哭笑不得，敢情这家伙还没有忘记这回事啊？

　　“自己生一个去。反正萧家的基因也不差，生出来的孩子就没有几个是愚笨的。不如试试？”

　　“你这是祝福我？”

　　凤小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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