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夹心
尽管语气和风细雨，然而里头却也隐隐藏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个张靖沅刚才还说觉得她脾气讨喜，但再讨喜也不会因此而忘了他的目的，可见这人在其位谋其政，并不会碍于君家的面子，或者凤家的潜在实力，就忘记他的本来意图。
这种人一般难以拉拢，但只要别人不触犯他所认为的原则性的问题，他轻易也不会与人为敌。
凤殊微微一笑。
“张元帅估计也能和我家长辈聊得来。他们也总是抱怨活了大半辈子却依旧和老祖宗缘悭一面。
然而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既然能被称为凤家老祖宗，那它就有老祖宗该有的脾气。不提身份高于我们所有人，即便是实力，那也是实打实的。俗话说得好，强者总是有自己的脾气的。没有脾气的强者，也只是将自己的脾气藏起来不为人所知而已，并不代表就真的没有任何脾气。
它想要见谁什么时候愿意见谁，谁都无法捉摸。凤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它，基本都是听着它的传说长大的，然而能够有幸见到它一面的人，现在大概不出十个手指头。”
除了凤山，显然其他人都吃了一惊。哪怕是已经见过梦梦的萧远山和君庭，也难以掩饰惊诧之情。
“所以那位前辈就是凤家目前身份最高的成员？”
梅志奇实在忍不住好奇。
凤殊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它对于身份之类的其实不是很在意，不过的确是老祖宗，所以地位极高，但是不是身份最高的，不好说。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我目前是人轻言微，很多认知或者说判断未必就符合凤家的实际情况，而且也不确定我目前掌握的一些消息是不是可以随意透露给外人知道。
凤家长辈们倒是对我没有太多要求，也说了会慢慢来，让我放宽心好好学就是，别的事情不需要太着急。只是可惜因为虫族的缘故，我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萧崇舒所在的地方，一同被困。家族课程还没有怎么开展，我就算是自动下线了。
所以现在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和各位元帅分享一些允许分享的情报，而是我知道的东西少之又少，哪怕是了解到的那些有限消息里头，我也难以辨明真假，不确定是否可以外传。
如果我不是凤家少主，我就算胡言乱语也无所谓，但现在我对凤家也有一份责任在那里，无法确认真伪的消息，无法确认可以外传的消息，是一概都不能从我这里流传出去的。各位元帅不单只是各自家族的掌舵者，更是联邦的决策者，自然明白谨言慎行的浅薄道理。
如果身在其位，却连这一点最基本的原则都无法践行，那就不单只给各自家族带去伤害，更是会给人类这个种族带去灭亡的危机。
既然各位元帅是以元帅的身份来请我参与这一次会议，那么我自然只能够以凤家少族长的身份来做出我许可范围之内的回答。”
意识到有可争取的对象，凤殊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那就告诉我们一些你认为可以告诉我们的不涉及凤家利益的情报，真假不论，我们都是老人了，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就当家常聊天好了，你年纪小，童言无忌，懂不懂？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可以说一说，我们呢，什么该听不该听的也都听一听。
哪怕说错了，我们也不会怪你，只会高兴你愿意和我们聊天。现在的很多年轻人啊，都嫌弃我们这些老不死，年纪比我们大的老怪物呢，又嫌弃我们不中用，没他们这个年纪时候稳重有担当，所以说，其实我们名为元帅，但实际上就是夹心饼干。”
张靖沅满脸堆笑。
凤殊觉得这人还真的是一个变色龙似的人物，似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人都能够随机应变，即使态度看起来前后不一，可却又给人一种奇异的他很有底线，是一个始终如一的人的观感。
萧崇舒还会给人城府深的错觉，但这个张靖沅明明城府更深，却会让她感到他似乎没有多少城府。
她的戒备心理暗暗提升了不少。
“如果只是普通人，我自然能够泛泛而谈。但各位是元帅，是统领我们联邦的人，联邦的任何走向都是由各位推动与掌握的，我一个小人物，自然不能在各位面前说些不经大脑的话。哪怕不需要我负责任，我也不能拿联邦的命运来开玩笑。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是凤家人，也是联邦人，这是并行不悖的事实。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元帅您既然不喜欢做夹心人，就应该不会希望我也陷入夹心人的类似处境才是。如果将来我真的成为凤家族长，我更希望的是成为联通彼此之间的桥梁，而不是因为各自家族立场的微妙不同而加深隔阂。
不管怎么说，我们人类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生存，繁衍。在虫族这个终极目标面前，我相信不管是生活在哪里的人类，都可以并肩作战。”
她这是婉拒了。
张靖沅摊手，“按照你的说法，凤家会对联邦帝国甚至是混乱星域一视同仁？”
“族长爷爷还很年轻，目测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都不需要我来做根本性的决策问题。
如果虫族大举进攻，联邦是否还和从前一样，与帝国，包括混乱星域的有识之士，联手抗敌？”
她依旧没有给予明确回答，但在对抗虫族这件事情算是替凤家婉转表态。
“我们有可靠消息，你和崇舒他们脱困后首次现身的地方是在混乱星域，而且接你们离开混乱星域的星舰是隶属于帝国亲王麾下的。崇舒虽然在读书期间也有一些帝国朋友，但毫无疑问，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可以请得动帝国亲王的人出手帮忙。”
这一次，发问的是李莫非。
“是。”
凤殊的回答干脆利落，根本就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之前在嵘仁星，萧远山对李光秀可是相当尊敬，提起李莫非来，也是一副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即便对方实际辈分要低于他。
凤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显然李家在联邦地位很高，可能也和即家类似，有点超然于外。对于这种家族，能交好就交好，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
她虽然现在代表着的是凤家，可她毕竟也是君家四夫人，她的表态很难不给君家的家族立场带去某种不可预知的影响。凤家是不需要太过在意外域某一个家族的立场，也不需要惧怕会不会引起几个家族的制约攻打之类，但君家生活在外域，就必须要考虑这个风险。
李莫非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回答自己，怔了怔，很快便选择趁热打铁，“可以说一下，你和帝国皇室有什么样的关系吗？或者说，凤家和帝国已经有来往？”
“我的一位姐姐，正好就是阿里奥斯亲王的夫人，所以某种意义上，我得管他喊姐夫。”
她的回答，不吝于是朝会议室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哪怕是将自己当成是她的背景图的凤山，眼底也是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疑虑。
他怎么不知道凤家有哪位小姐远嫁到外域帝国？不，凤家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和帝国皇室的人结婚。她嘴里的那位姐姐，难道只是和她交好的某个女人？可是也不对，年龄对不上。她出生之前，那位王妃就已经去世了。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凤山此刻正在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和凤殊有关的所有信息，他们下意识地认为凤殊所说的那一位姐姐就是凤家人。
“原本还以为我们联邦能够更早地和凤家来往，没想到帝国皇室已经先行一步，多年前就已经是你们凤家的亲家了。一直都知道帝国皇帝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现在看来到底还是我们小瞧了他们兄弟。”
发出感慨的是张靖沅。
“你说什么？塔姆尔帝国皇帝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皇后是来自于凤家？肯定消息有误。”
鲁文弘大步流星而来，屠隆紧随其后，神情紧绷，似乎谈话并不是很顺利。
“她刚才说了，她的一位姐姐就是阿里奥斯亲王死去多年的王妃。”
张靖沅三言两语地将之前的所有对话复述了一遍。
“凤殊，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当不当自己是联邦人？”
鲁文弘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凤殊愣了愣，随后她就点了点头。
“我出生在萨达星，成年之前一直都在联邦星域生活，毫无疑问是联邦公民。”
“行，就冲你这句话，我认你这个晚辈。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打算将屠隆带去凤家？”
凤殊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变话题，看向屠隆。
“我在军部的很多事情必须要和鲁元帅合作进行，所以提前和他说了。”
“你要去凤家？为什么？凤家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你跟着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熊骄站起来就要冲到屠隆身边去，但再一次被张靖沅用精神力摁回了座位，“你激动什么？好好听着，别插嘴。”
“不行，小隆，我们立刻结婚。大不了一直在军部，不会家，爸妈总不好跑到军部去找人，他们也不会被允许进入我们在的星球，只要生了孩子，他们就没辙了。对，我们就这样做，小隆，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我……”
语无伦次的熊骄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力量给堵住了一般。
张靖沅俯身从地上捡起来一颗小石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到了凤殊身上。
凤殊耸了耸肩，“不是您说的吗？让熊骄元帅别激动，我看他需要帮助，所以就伸出援手了。这是举手之劳，不用谢。”
“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靖沅和鲁文弘不约而同地问道。
“虽然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但也是长辈教的，不能对外泄露，抱歉。”
她站起来朝熊骄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虽然我们凤家的本意并不是撬您的墙角，毕竟屠隆元帅和您没有婚约在身，而且她的确有强烈的离开联邦之意，希望我们能够帮个小忙，但在您和她商量好之前，我们就已经率先答应了如果她安排好私事那么就会许她同行，这事我以晚辈的身份向您道个歉。
屠元帅，看样子鲁元帅等人也是不赞同您现在就卸任元帅职责的，之前的约定恐怕要作废了。”
屠隆脸色白了白，但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是郑重其事地看向梅志奇。
“大帅，请允许我在一年内卸任。原本我就资历不足，和我有等同实力甚至超过我的青年才俊应有尽有，只要您首肯，其他元帅也认同需要补充另外的新鲜血液进来，我很乐意空出位子，让别的更有能力的人接受您的教导，为联邦出谋划策，做出应有的贡献。”
“先坐下来，就当是家常聊天，缓一缓。”
梅志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起来，显然不准备立刻给予回答。
屠隆抿唇，最后还是随着鲁文弘一起落座。
萧远山笑着打破了沉默。
“凤殊在联邦当然是联邦人，但在凤家那头，毫无疑问就只能是凤家人。老四肯定要跟着老婆走，可他是凤家女婿，算是半个凤家人。
你要是能跟着一起去，也算是替我们联邦探个路。帝国已经占了先机，所以你要是愿意去开拓前路，我倒是不反对。
但小隆你要想好了，离开联邦就意味着远离你的父母。他们年纪不小了，而且只要你一个孩子。不管凤家在哪里，肯定都是我们联邦目前技术所无法发现更无法到达的地方。跟着七小姐他们一起离开倒是容易，要怎么回来就难说了。
凤殊看样子是帮不上太多忙的，她刚才也说了，凤家族长还很年轻，所以在未来的几百年，她在凤家没有多少话语权，做不了主。”
“不行。屠隆不能去。既然去了就很难回来，还不如不去。那个凤家如果有心和我们结交，自然会找上门来。现在我们连凤家在哪个星域都不清楚，贸贸然地就将我们的人送过去，这等于是羊入虎口。”
鲁文弘坚决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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