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三十九章 莲中生花
上部 第三十九章 莲中生花
洛子的双眼被阳光刺醒,他刚想动一下,感觉右臂一阵钻心的剧痛,他试着想动下右手,却发现别说右手,连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守在床边的弥子见状,急忙按住他,说:“梦子叮嘱,你千万不要动。”
“他们呢?”洛子环视了一下屋内,轻声问,除了弥子,其他三人都没有在。
“他们说去买药。。。”
“买药?要那么多人么?”洛子知道这是借口。弥子低下头,没再说。洛子也知道弥子嘴严,问不出什么,况且自己现在也实在没力气多说。他又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声,接着房门被推开,五个人蒙着双眼绑着双手,被推了进来,后面跟着梦子、壑子和叔子。
把五个人的双手解开,撤下眼罩。几个人看到壑子等人,一起跪下,磕头如捣蒜,嘴里连喊壮士饶命。梦子堵住耳朵说:“吵死了。”壑子一声大喝:“都给我住嘴!”五个人吓得立刻闭上了嘴,但身体还在抖。
见他们都安静了,梦子这才说话:“抓你们来,哦,不对,是请你们来,是想请几位治伤。治好了,不但会伤害你们,还有重赏。”说着使了个颜色,叔子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扔在了桌上。“如果治不好,或者治坏了呢,”梦子话锋一转,“你们的命不但没有了。你们看他,”说着手一指壑子,“他还会把你们的五脏掏出来,炖熟了下酒。”壑子立刻配合梦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意思是就等下酒菜了。梦子又指了指叔子,“他呢,会把你们的尸体用化尸水那么一浇,用尸水浇花。”叔子也很默契地露出冷冷的目光。梦子用他那惯有的娇媚的声音轻描淡说把这些话出来,却听得五个人更加感到恐怖,早被吓的魂都要飞了。
梦子走到洛子床边,洛子看着他,说:“这些就你抓的药么?”梦子讪讪地陪笑脸,解释说:“他们,都是淮阳城里最好的外科大夫。请来是给你治伤的。”
“区区脱骨,何必兴师动众。”洛子说。
“可不是区区的事,你没看到你的手臂。。。”梦子回头叫那五人过来,“你们必须把他的手臂治好了。否则。。。”做了一个抹脖的手势。五个人吓得又要下跪求饶,被梦子拦下,“行了,行了,不吓唬你们了。赶紧去看病。”
五个人互相推辞,谁也不敢上前。最后梦子决定,从最年长的开始,依次过去看洛子的伤情。看完一遍后了,五个人又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下,然后对梦子说:“这位公子的手臂,幸好不是断骨,只是脱骨,但情况非常严重,不止是肘关节错位,而且伤肢被生生拉伸了半尺。”
“废话,不严重抓你们来做什么。赶紧想办法治啊。”壑子着急地吼道。五个人被吓得又一哆嗦。
“放心接吧。”洛子尽量让他们放下心理包袱,他又对梦子说:“不要为难他们。”
错位接骨会疼痛难忍,况且几个时辰过去了,伤处已经瘀肿起很高。几个人先给洛子服了麻沸散。为了防止洛子动,又把他绑在床上,然后又用化淤的药水反复擦拭伤处。壑子、叔子和一个壮实的大夫用力按住他肩膀、身体、双腿、大臂。几个大夫又一再确定了脱骨的位置,然后由二人个最擅长正骨的大夫负责,他两个人挽起袖子,一个人一掰,一个人一错,就听到嘎巴一声轻响,虽然动作很快,但依然让昏迷中洛子疼得反射般扭动着身体,牙关咬得吱吱响,浑身的衣衫都已湿透。
麻沸散醒了,众人都守在床边。叔子轻轻地用绢帕为洛子擦去额头的冷汗,轻声问:“还疼么?”洛子无力地咧了咧嘴角。梦子责怪道:“你还知道疼。听他们说,你居然用自残的招数。知道什么叫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了吧。”
“你这是什么阴招损招啊,从没见你用过。只用一次就把自己伤成这样。”壑子问。
“莲中生花。”洛子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还莲中生花,我看干脆叫莲里断藕算了。”梦子生气地说。
“以后再用,可没人管你。如果真的残了,看你怎么用剑。”梦子边说边气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洛子轻轻地拍了拍梦子的手,表示安慰。“罚你喝一个月的猪手汤。”梦子狠狠地说。洛子眨眨眼,表示认罚。
弥子站在人后,喏喏地说:“你们为了我,都受了伤。背叛了总部,对不起。”
叔子说:“这是何话。你是奉命行动。如果洛子让我去,我也一样。不管是谁遇险,大家都会尽力保护的。”
“若你过意不去,那就罚你照顾洛子三个月。”梦子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洛子的伤三个月都不一定痊愈。弥子使劲点头,这个事他愿意做。
因为伤痛,洛子无法入睡,白日怕众人担心,他强忍着。现在夜深人静,躺在床上,他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周围很安静,床头挂着一个细竹编的篓,里面有几个亮点在闪。那是夏侯惕送来的萤虫。洛子望着那一闪一烁的亮点,看着看着,眼前竟然浮现出夏侯惕那修长的背影和披在肩头的银色长辫。赤裸着上身。他是那样的健硕,那乌亮的鳞片,还有那肋间的纹身,一直忘了问纹的是什么?龙,没有角的龙,虬龙?还是螭龙?他的水性真好,难道真的是龙形所化?洛子又想到夏侯惕带他在水里游的情景,还有给他输气。。。
不知怎的,洛子忽然很想见他。有很多话想问他,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问他为何要送自己萤虫。对,还要问他,这招莲中生花为何会伤到自己。真疼,若他在,一定会让他吸上几口止痛灵烟。
洛子不禁哑然失笑,自己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还是想点正经的吧。
照梦子的意思躺上三个月肯定不行。还有很多事要做。接下来第一件事做什么呢。对了,要去陈留,太多巧合都和陈留有关。还有要继续找智子,智子会不会也关在琅琊总部的天牢里,他到底预测到了什么?还有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第七子。想着想着,他终于睡着了。
天明弥子来看时,只见洛子脸色惨白,额头布满细小的汗珠,嘴唇紧闭,槽牙更是咬得腮骨直颤,左手紧紧抠着床舷,两条淡眉快要在眉心拧成个疙瘩。一摸额头,滚烫。梦子说了声“糟糕”,解开衣衫领口,浑身已经热得像火炉般。右臂虽被夹板住,但已肿胀变形,一只纤细的右手早已肿成小红馒头般。
洛子用游丝般声音,咬着牙挤出一个字“酒”。弥子取来酒壶,洛子颤巍巍用左手接了酒壶,却根本拿不稳,酒壶一斜,往嘴里灌去,全然不顾洒在枕上脖里的更多。弥子连忙帮他扶稳酒壶。一壶咕咚咚下肚,说了声”再来“,又灌一壶。看来他确实是伤臂疼痛难忍,要靠酒止痛了。弥子帮他擦去嘴边脖子流下的残酒。气得梦子嘴里直骂“这帮庸医”。闻声赶来的壑子一见此景,立刻抄起大刀,嘴里骂着,拉着叔子去抓那些大夫。
弥子和梦子用沾湿凉水的绢帛,轻轻擦拭洛子的身体,帮他降温。洛子昏睡一阵,醒了没多时,就又要酒,喝完再昏睡一阵。就这样,一天下来也不知喝了多少次,昏了多少次。
正午时,壑子和叔子垂头丧气地回来说,跑了几个医馆,原来那几个大夫昨天回去就收拾东西跑了,估计是知道自己医不好。壑子差点砸了医馆,被叔子拦下了。看着躺在床上痛苦挣扎的洛子,几个人真的慌了。
壑子不住埋怨梦子:“还不如不找那些人来医治,现在可好,更严重了。”梦子也觉得自己太过轻率,连连自责着,他擅长下毒解毒,普通外伤也可以,但这专业的正骨外科,实在不擅长。相比之下,叔子还算镇定,他对大家说:“事以至此,不能自乱。为今,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救洛子了。”众人纷纷问是谁。
叔子说:“大先生。”
“大先生?”众人面面相觑,“哪个大先生?”
“救弥子的人。”叔子道。
“原来他救了我。”弥子顿时心生感激。
“算半个恩人吧。救你性命的是他,但救你出来的人不是他。”叔子解释道。
““那还不赶紧去找。”壑子催促道。
“他人在哪里?”梦子问。
“淮南王府。”叔子答道,“我和弥子去淮南王府找他,你们留在这里守护洛子。”
淮南王府外居然异常平静,大门依旧紧闭。本以为淮南王痛失爱女和四海珠,这里会一片混乱,至少是守备森严。但现在看,不但没有增加守卫,原来在门外巡视的人也没有了。叔子心中暗自疑惑。
现在是白天,但叔子和弥子已经等不及天黑再进去了。光天化日闯淮南王府,确实需要一些技巧,好在弥子是专业暗探。叔子跟着弥子,隐身形穿过竹林,翻上后院的墙头,小院里也很安静。弥子先扔了两块瓦片试探,见没有人出来,才轻轻跳进院子。环顾了一下院子里,确定没有人,弥子招呼叔子下来。叔子走到屋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二人推开门,小心翼翼走进去,屋里干净整洁,空无一人。
大先生没有在?叔子有点紧张。这里不在会去哪里?和淮南王聊天去了?二人决定在屋里等一下看看。果然不一会,院内传来脚步声,二人立刻躲在角落里。开门的是一个小童模样的年轻人,他身后并没有跟着那位黑衣黑斗篷的大先生,小童站在屋外并不进来,而是对着屋里说道:“是洛公子来了么?”
叔子一愣,他怎知我们在这里?洛公子?他找洛子?
小童见没人搭话,接着说:“如果是洛公子,请现身,我家大先生有话留下。”叔子一听,暗示弥子不要动,自己则直起身从暗处走出来,说:“我就是洛公子,有什么话?”
小童上下打量了一下叔子:“你不是洛公子。”
“你怎知我不是,你认识洛公子么?”叔子见他一眼识破,问。
“我不认识洛公子,但大先生说洛公子长得极俊。你虽然也俊,但还没有到极俊。所以你不是洛公子。”
小童这话让叔子没办法往下接了。
“在下虽然不是洛公子,但确实有紧急的事找大先生。烦劳这位小哥请大先生出来。”
小童顿了一下又说:”你,是那位桓公子吧。”
“我是桓伊。”
小童向屋内张望了一下,说:”洛公子没有来么?”
“是的,洛公子没有来。”
“哦,那桓公子也可以。我家大先生几日前已随王爷回长安了。先生留话,如洛公子和桓公子来找,请去陈留。”
“你说他去长安,为何让我们去陈留。”
“这个不知。”小童说罢,深施一礼转身,做了个请回的姿势,“公子们请回吧,我要锁门了。”
叔子见此,也知道问不出再多,他招呼了一下,弥子从暗处出来,二人从房内走出,小童似乎早已知道屋内还有人,并未奇怪。他反身锁了房门,出了小院,几步就不见了。
弥子望着小童消失的方向说:“这小童走得快呀。不会有诈吧。”
叔子点点头说:“回去吧。”
回到邈室,洛子还在昏睡中。
叔子把在淮南王府竹林遇到小童的事情说了一遍,问大家的意见如何。
“此事蹊跷,如果按小童所说,这位大先生去的是长安,却让我们去陈留找他。难不成有圈套?”梦子疑惑的说。
“小童只是说让我们去陈留,并没说去陈留找大先生。”弥子纠正道。
“那他怎知你们要去找他?”梦子说,“陈留有可以救洛子的人么?”
“是呀,去了陈留找谁呢?”壑子也跟着问,“这位大先生可靠吗?”
“这位大先生,虽不知来历,但之前的事看来,他应该没有恶意。至少对洛子没有恶意。”说到此,叔子望了一下床上躺着的洛子。
“我们现在是要救洛子,陈留如果没有救他的人怎么办?岂不是耽误了伤情。”梦子还是反对带着洛子去陈留。他的顾虑完全有必要。毕竟现在伤势恶化,如果一路颠簸,支撑多久还未可知。
“去,陈,留。。。”不知什么时候,洛子醒了,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众人急忙围过去,问他感觉如何。洛子半睁着眼,目光涣散,呼吸微弱,说完这三个字,又闭上了眼。
叔子想起什么,说:“眼下我们实在无计可施,淮南有名的大夫也都找遍了,再这样耗下去,洛子的伤只会更重。不如按洛子的意思,去陈留碰碰运气。另外陈留离洛阳不远。那里有一个守城牙将,叫掌笠,和洛子有些渊源。如果陈留找不到医治的人,我们就去洛阳求助。”
众人一听,也觉得只好如此。
“梦子,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不让洛子的伤再恶化下去。”
“我尽力。”梦子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于是,梦子去采买各种药材,叔子则准备路上必备的食物用品,壑子去安排车马。弥子留守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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