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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中平惊变


  华澜庭由于要恢复伤势,脚程比平时要慢了一些。

  走到半路,他听到风声,风传庆云帝已经下旨,不日将着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举国关注的清远侯叛国谋逆一案。

  知道了这个消息,华澜庭并没有着急加快行程。这种大案审起来往往旷日持久,等自己到了京城,不管是暗中探访还是下手营救,只要和清远侯见了面,自可弄清楚其中原委。

  他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里里外外透着蹊跷,迷雾重重,倒底清远侯是真的有反意,还是另有隐情,首先就是要揭开真相。

  华澜庭心里暂时没有特别鲜明的预设立场。

  他本是局外之人,无论是清远侯,还是尘王朝或其他势力,对他而言都是一场历练,一场里面涉及了家国关系、亲情理法、王朝争端等元素的游戏。

  对他来说,凡事总有是非对错,而判定标准因人而异、因时不同。

  现在是信息不对称,他还难下判断,一旦清晰,无非是凭本心行事,是以情义亲疏为先,还是以普世理法为重,权衡之下,总能定下个章程。

  他之前的行为和筹划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和直觉,力求一个“亲人”人身平安、维持事态平稳现状的局面。

  至于以后,他打的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随机应变的主意。

  又走了将近两天的时间,眼看就快接近中平城郊了,华澜庭却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把一向平稳的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剧情设定反转的也太突兀激烈了,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因为不同人所传的版本都不太一样,华澜庭立即加速前行,越抵近京郊,传闻流言越复杂细碎多样。

  直到郊县,恐慌气氛已经非常浓郁,不少人甚至开始整装外逃了。华澜庭打听了一圈,渐渐梳理出了几条核心内容和事件脉络。

  第一条,半夜抓捕。

  就在三司正式会审清远侯的前一天傍晚,官场和民间本都在等着看第二天的好戏。

  酉时三刻,九门提督府突然宣布全城戒严,九座外城门许进不许出,而城内和城外驻军各营往来调动,人们开始以为是防止次日会审时可能发生的骚乱,虽然觉得小题大做,但都没有太过在意。

  后来,气氛开始不太对头,不但老百姓被禁止出门,京师各处府衙重地的守卫也皆被军队接管。

  敏感的人此时已嗅出异常,少数消息灵通人士已经得知城外神机营、神策营开拨进城,携手京城守备卫队正大肆在城中很多官员府邸搜捕抓人。

  这时是个人都知道事情不正常了,街面上到处是快速行进的军士,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一时间中平城里阴云密布、风声鹤唳,吃瓜群众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时城里表面上的秩序还算平静有序,只涉事抓人的地方有争吵哭闹。

  暗地里,京城大小官员已是炸了锅乱了套,有小三分之一的官员都被锁拿入狱,几处狱房人满为患,大家甚至不知道所犯何事,余者人人自危,相互打探一番无果后,很快就被勒令回家待命,之后居所之外和街面上都被兵丁封锁,严禁出门。

  这是上半夜的情况,而下半夜里天降春雨,淅淅沥沥,非但天上风云突变,城里情势更是陡然急转直下。

  判乱发生了。

  第二条,凌晨叛乱。

  后半夜,本来没有受到波及的官员和大部分百姓都已在惊疑中睡下,却被隐隐传来的喊杀声惊醒。

  随后绝大部分官员家中都进驻了士兵,官员和家眷被集中到一起不准擅自行动,全城更是实行宵禁。

  这时部分地方终于出现了反抗,厮杀声时有所闻,尤其是皇宫所在方向有火光冲起,呐喊声越来越大。

  地面上雨水流过,其中夹杂着红色血迹,空气中有血腥气迷漫,细雨浇之不息。

  再往后,中平城内各处都出现了不同规模的打斗,夜色中分不清阵营的士兵在雨中拼杀,发觉情况不对的一些官员与大户的家丁护卫也开始和看守军兵冲突火并起来。

  尘王朝都城中平惊变大乱。

  这次事件,后世史称“红尘之变”。

  第三条,事实真相。

  华澜庭得到消息时,事变已过去了一天多,经过时间的发酵,加上总有人逃了出来,另外就是不同势力通过各种渠道或主动有心或经过分析加工后的传播扩散,叛乱的内情已被部分揭开。

  是的,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主角非是别人,正是清远侯岳业!

  事实真相就是,庆云帝为夺回大权整肃朝纲,与清远侯岳业定下苦肉计,假意发现清远侯叛国罪证将他和党羽拿下,通过拖延时间让各方势力暗中角逐,诱使忠于和心向后党、与庆云帝一方离心或骑墙两面倒的官员浮出水面,计划收网时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再以简拔出来的亲帝党官员和清白士子替换,从而达到清洗后党、巩固皇权的目的,以一时的朝野震荡,换来庆云帝大权独揽、国家长治久安的局面。

  此计本已接近成功,真身在外的清远侯在前半夜如约收网,其手中经多年培植掌握的神机营、神策营数千官兵突然进城,联合负责京城防卫的九门提督府卫戍人马按名单抓人,后党一系不察之下大多落网。

  然而,清远侯居心叵测,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之前所为竟然是虚与委蛇!

  至下半夜,就在庆云帝坐镇皇宫,在紧张中静等捷报的时候,清远侯骤然发难,指挥手下神机、神策两营攻打皇宫,而庆云帝直掌的天庆卫和天云卫中也有半数倒戈相向,参与了反叛,若非两卫其他人马和禁军殊死救驾,庆云帝早已被擒。

  既便如此,忠于庆云帝的护卫们寡不敌众、死伤惨重,皇城内血流成河,人数越来越少,形势岌岌可危。

  这时,一队人马及时赶到,从外杀入,数量虽不过千,但人人身手高强,武艺精湛,并且经过训练配合默契,这才救下庆云帝,但最后也只能堪堪困守皇宫内城,外面四周已被叛军占据。

  这批武林人士是皇叔东清王暗中培养训练的皇家秘密力量天都卫。

  一直以来,外界只知道庆云帝和其弟,也就是后党领袖西泰王不和,而先帝庶出的北晏王和皇叔东清王为保全自身,一经商一好武,都不问政事,非庆云帝一系,加上南安郡王长期戌边保持中立,所以世人多以为庆云帝势力单薄,形同傀儡,只近些年才有了些收权之举。

  实际上,北晏王和庆云帝自幼在宫学中交好,后在庆云帝登基后才表面上疏远。在庆云帝暗中支持下,北晏王专于经营其商业网络,其实是负责京城之外和对他国情报系统的打造。

  而皇叔东清王好武和常年云游在外不假,但他秉持正统的嫡子继位的理念,心向虽势孤但身为先帝长子的庆云帝,看不惯争位失利但为太后和皇后喜爱、嚣张跋扈的西泰王。

  先帝驾崩后,由于多方掣肘,有后族支持的西泰王最终没能如愿登顶,但在朝中权势日渐坐大。

  东清王为防意外,在和庆云帝商量后,利用自己在武林中的影响,一手秘密建立了天都卫,终于歪打正着,在这次清远侯叛乱中发挥了作用,也算是庆云帝命不该绝。

  此刻,庆云帝坐在日常起居的养心殿东暖阁卧榻之上,神情落寞,脸色灰败,六神无主,惊吓是一方面,被他宠信视作心腹依仗,并委以重任的岳业之反,对他的打击太巨大了。

  眼望着门上悬挂的“勤政亲贤”匾额,庆云帝目光呆滞,无力地问坐在一侧的东清王:“皇叔,情况怎么样?朕,该怎么办?”

  东清王眉头深锁,说道:“圣上要打起精神啊,您是主心骨,这副模样,叫大家如何能有信心合力摆脱困境?”

  庆云帝看着东清王:“生机出路在哪儿?狼子野心的岳业,枉朕如此信任于他,托以大事,贼子乱臣,他这是为了什么?”

  东清王说:“叛军势大,中平内外应该都被其掌控了,虽打退几波进攻,但岳业肯定还会调集兵力猛攻,宫中力量和补给支撑不了太久。”

  “为今之计,只能是夜里臣率天都卫保护圣上全力突围出城,能带上的也就几位在宫里的年幼皇子,其他人可能就顾不上了。”

  庆云帝苦笑,茫然道:“冲的出去吗?出去了又去到哪里?”

  东清王沉声道:“以臣之能,再找上几名死士假扮圣上,分散叛军注意力,护您周全应无问题。”

  “岳业其意不明,按说以京师这些兵力,并不足以让他自立称王,不论以后哪路勤王大军杀到,都能碾压叛乱。”

  “所以臣以为,岳业必与朝内其他人或周边之国有所勾结,内外合谋颠覆我朝。”

  “应该不是西泰王,我来的时候西泰王府方向也是一片混乱,攻击皇宫的队伍中也没有后党和神锋营的人。”

  “如果属实,西泰王或者被抓,或者逃脱后会去往西峪关,这一路虽是血脉国戚,但只要西泰王还在,咱们却是指不上,不能冒这个险。”

  “平南大营是岳业的根据地,他父子同心,南方肯定是失陷了,也许岳业打的就是在南方称王割据,做一方霸主的主意。”

  “北方的佟国公当无问题,可以投奔,唯一担心的就是恒王朝定会趁机南侵,如果岳业与之暗通款曲。到时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东边的南安郡王一向明哲保身,但臣相信他忠于圣上和我朝。臣以为圣上应当取道向东,以东域之地和十数万大军为依托,联手北方佟国公,逐步镇压叛军、收复失地。”

  “民心舆论会站在我方,各地州城府县也不会全都归服叛臣,尽管难免四面风烟,但圣上还年轻,经此挫折,假以时日,必能再度中兴我大尘王朝。”

  听了这番话,庆云帝心里好过了一些,振作起精神,想想又问道:“唉,后事再说,只怕岳贼也能想到这些,即便杀出皇宫周边也会重兵围追堵截。”

  东清王笑笑:“圣上有所不知,臣下一身修为已瑧化境,要不是急于救驾刚才显露了功夫,岳贼当有防范,加上臣一人分身无术,不得不时刻守在圣上身边以策万全,臣完全可以只身刺杀岳业,说不定到时叛军群龙无首不战自溃,此危局自解。可惜啊。”

  “不过如果事不可为,只保圣上一人逃出生天,这个把握臣还是有的。所以,圣上大可放宽心,臣可以少得道几年,也要护圣上光复我周氏天下。”

  “我已令麾下多名高手突围出城,一是向外公布岳业造反谋逆的真相,二是向各个驻军重镇,特别是佟国公和南安郡王告急,请他们立即发兵勤王。”

  “圣上且休息养神,待臣下去安排夜间突围之事。”

  两叔侄这里计议逃生,叛军总部,清远侯府里,清远侯岳业也正在沉思。

  一夜动乱之后,都城里渐渐恢复平静,叛军已控制了除皇宫内城外的所有区域,零星抵抗不足为惧,但岳业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经营图谋了数十年,虽然事情进展总体上按计划和步骤实现,但控制中平只是第一步,而且还是有所纰漏和出了意外,这让他感到不安,心中阴影浮现,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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