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扶桑武士
萧爻并不清楚去漕帮的路径,在林间走着,也不知所走的路对是不对。走出百来步,忽然听到东北角上传来一阵闹动之声。
萧爻停下脚步,仔细听去,便听到了兵刃相交的声响。他循着那声音,慢慢靠近,打斗之声越来越响。绕过一片丛林后,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块宽阔的平地上,四个人正在血斗,却是三个人围殴一个。
萧爻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放眼瞄去,眼光很快在四人的脸上扫了一遍。见那三人的面貌与中原汉人颇不相同,那三人下巴都十分尖削,面色凶恶,杀气腾腾。三人所着服装也非汉人装束,所使的却是扶桑太刀。刀法诡异,每一招均是十分狠辣的杀招。
那汉人身穿着灰色长衫,显然也是漕帮中人。他使一根镔铁棍,头发凌乱,背上、肩头、左腿上都已中了刀,鲜血兀自流出,染红了衣襟。可他仍狠命斗着,将镔铁棍挥舞得荷荷而响,他的脸上既充满了愤懑,又惊骇不已。
那三名使扶桑太刀的汉子分从左面、正面和右面夹攻漕帮汉子。三人配合得极具默契,左面的汉子攻击时,正面和右面的两人便为他作掩护,正面的汉子攻击时,另外二人便为他作掩护。这样的打法,在伤敌的同时,又能保证自己人无一丝一毫的损伤。攻守兼备,隐隐成了阵势。
过得几招,只听那中原汉人‘啊’地叫了一声,却是大腿上被刷了一刀,鲜血飘洒出来。中原汉人跛了一只脚,脚下不便,出招更慢了。那三名扶桑人抓住机会,攻得十分凶悍。
中原汉人自卫都成了大问题,更不能进攻了。他节节败退,左支右绌,形势已十分凶险。正面和右面的汉子同时挥刀砍出,中原汉人以镔铁棍夹挡,将二人的太刀抗了下来。
左面那人趁隙猛攻,挥刀直进,唰地一刀,砍向中原汉人的肩膀。中原汉人以镔铁棍挡住另外二人,已无法分出手来挡架。眼看他的一条臂膀就要被砍断。
萧爻见那中原汉人已陷险境,若不施救,他势必为扶桑人所害。当即飞身抢出,抢过去救护。使出太虚遮天手,说时迟,那时快。在左边的扶桑人的太刀还未砍下时,便抢先拍出一掌,正击中那扶桑人的前胸。同时一手擎住中原汉人的肩膀,往后一拉,将中原汉人拉向后退,避过了凶危。
萧爻救人心切,又是忽然出手,刚才使出太虚遮天手时,劲力十足。他此时内力深湛,掌力内劲已具足开碑裂石之能。那扶桑人全心攻击中原汉子,对萧爻毫没防备。被萧爻猛然一掌拍中,顿时倒退了七八步,口喷鲜血,倒下去后,再也没起来过,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另外两名扶桑人急忙跑过去看视同伴,口中说了几句扶桑话,呜呜哇哇,咦咦哟哟地,到底说的是什么,却听不分明。但二人语音悲哀,同伴死去后,沮丧之情也是一听便知。
那名漕帮汉子得萧爻施以援手,保全了性命,对萧爻顿生感激。只见他双手抱拳,躬身一揖。道:“承蒙少侠相救,贺仁海感激不尽。”听他闽粤口音十分浓厚。
贺仁海说完,便冲向那两名扶桑汉子。只听他喝道:“狗贼,你们残害我漕帮兄弟,今天休想活着离开。”贺仁海挥着镔铁棍,向一名又高又瘦的扶桑汉子击扫出去。
那扶桑人斜身一闪,快捷地让过了一招,随即举太刀还击。扶桑汉子为同伴之死,也愤怒不已。纵然贺仁海不找他,他也要来找贺仁海。却听扶桑人以中原汉话说道:“漕帮蛮子,个个该死!”带着十分浓厚的扶桑口音,口吻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却仍听得分明。
萧爻心道:“扶桑匪寇竟也会说我中原汉语。”仔细想了后,心道:“啊,是了。数十年前,数万名扶桑浪人进犯边境,扰得大明边庭不得安宁,称其为倭患。那些倭寇在中原待久了,便学了些汉语。这些贼子想必是数十年前前来作恶的扶桑人的子孙后代,他们会说的汉语,多半是从其祖辈那儿学来的。”
暗暗断定,眼前这三名来历不清的扶桑人必是数十年前倭寇的后代。
这时,另外一名扶桑人举刀砍了过来。那扶桑人满面怒容,攻得十分凶悍。刷刷刷刷,眨眼间,便向萧爻攻了四招。
萧爻以极快的步伐避过了扶桑人的连环四击,隐隐察觉到太刀的寒芒。
扶桑人脸显诧异之色,萧爻脚步之快,实是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使出的连环四击,乃是一大绝招,他曾以这连环四击的绝招杀了许多人,从未失手。生平头一回失手,便可知是遇着对手了,他立刻警觉,下意识地明白了对方的武功强过自己。但扶桑浪人生性悍恶,纵使明知敌强我弱,自己打不过对方,也绝不会投降认输。对付比自己强大的人,他们常用的法子便是与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那扶桑人脸上的惊诧之情只显露了一下,便即隐没。他料知自己并非萧爻的对手后,心中愈发的狠了,唰唰唰地,左砍一刀,右砍一刀,使出他生平最为凌厉狠辣的扶桑刀法,猛然攻向萧爻。
萧爻眼见对方面色凶恶,出招狠辣无情,欲置自己于死命。心下不由得想道:“扶桑人向以蛮横凶残著称,以前在山上时,只听周老前辈提到过,那时尚且未必就信。今日亲自领教,才知周前辈所言非虚。不过要想杀我,却也未心就那么容易。”
萧爻既知对方凶残毒辣,杀人不眨眼,那自卫自救之念更增了几分,对方越想杀害自己,越不能令他称心如意。为这种人所害,太也不值。此刻面对着的人如同一头恶狼,他一味的要拼命。与这样的亡命之徒交手,实在凶险无比。
萧爻心地虽善,却也深知对付凶徒万不能手软的道理。他小心应战,不敢大意。他内力深长,轻功绝佳。有这两大优势保底,与人过招时,先就大大地占了便宜。无论对方攻击的招式有多凶猛,他都可仗着绝顶的轻功巧妙避过。若非绝顶高手,要想在一两百招之内伤他,是绝无可能的。
萧爻对自己的优势也十分清楚,他并不急于还招,却是踏着八卦方步,与扶桑人周旋着,犹自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轻描淡写地避过了许多杀着。
萧爻心中想道:“以前曾听说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是说一只野狼被猎人追捕,它一路奔逃,可猎人十分厉害,将它追到了绝境。正当猎人要逮着野狼时,那头野狼遇到了东郭先生。为保住性命,野狼向东郭先生求救,就说猎人为了吃自己的肉,凶狠残忍,一路追捕,不肯放过。请东郭先生将自己藏起来,不让猎人见到。”
“东郭先生心地善良,见野狼说得十分可怜,便答应了野狼的请求,将狼藏了起来。刚把野狼藏好,猎人便追了上来,问东郭先生有没有看到野狼。东郭先生因为答应过野狼的请求,又见那猎人生得粗鲁,果然是凶残之人。便扯谎话说没见到野狼。猎人心下也怀疑,东郭先生所言不可信,盘问了几句,东郭先生便不耐烦了。猎人不便得罪东郭先生,悻悻地走开了。临行前仍不忘提醒东郭先生,野兽无情,不服教化,不知人伦,为它护短,早晚为其所害。”
“东郭先生因以信义为重,觉得既已答应过狼,那就不能言而无信,对猎人的奉劝半点也听不进去。等猎人走了以后,东郭先生放出了野狼。那野狼十分感激,称东郭先生乃是世间最善良、最讲诚信之人。东郭先生谦虚了几句,心里美滋滋地,自以为纵是畜生也有恻隐之心。只要对它好,它便会感激,所谓的兽性也会慢慢化去。猎人称野狼兽性未除,这不是太也荒谬了吗?”
“正当东郭先生得意之时,那野狼却称自己饿了,求东郭先生好人做到底,割些肉来填饱肚子。东郭先生听到这话,责备起野狼来了,救了野狼一命,怎地还不知足,竟如此贪得无厌。要割自己的肉喂它,那是绝无可能的。野狼见东郭先生拒绝不给,又被痛斥了一顿,不由得激发了凶残的脾性。扑上前去,咬死了东郭先生。”
萧爻一面迅疾地闪避着,同时将这个故事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他心中又想:“野狼终归是野狼,岂有感恩之理?东郭先生心地虽好,可他向野狼施善,那便错了。”
不知不觉地,那扶桑人已向萧爻攻出了七十多招。此时,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萧爻以轻功闪躲,不紧不慢。
萧爻向左斜闪,避开扶桑人的一刀,轻飘飘地拍出一掌。这一招八卦神仙掌虚灵顶劲,先虚而后实。发掌时轻飘飘地,不着半分力道,将要击中对方时,掌力才全然释放出来。
待那扶桑人察觉到力道时,劲力已袭其身,受了重伤。那扶桑汉子‘啊’的叫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退了七八步后,颓然摔倒。
萧爻道:“东郭先生心地善良,可他却上了野狼的当。我不是东郭先生,你想逃脱,那是痴心妄想了。”在扶桑人之前站定了,却不着急攻他。
那扶桑人所识汉字十分有限,对汉话只略懂皮毛。东郭先生这等流传古老的故事,他更是闻所未闻。他恶狠狠地盯着萧爻,又转头看了看他的同伴,脸显悲悯之色,两条清泪流了出来。只听他叽叽咕咕地念了起来,依稀听来,仿似:“富士山下樱花烂,紫姬相送月光寒。催马挺刀征战去,何时当奏凯歌还。”
萧爻道:“你唱的什么歌呢?怎么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却见那中年扶桑人遥望着东北方向。大声喊着‘紫姬’、‘紫姬’之名,忽然挥刀往脖子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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