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快活林十三
纪诗嫣使了几次力,试了多次后,仍然没能将刀从萧爻的手中扯出来。道:“你抓着我的刀干什么?放开!”
萧爻道:“你只要答应我,不再用刀杀人,我就放开。”
纪诗嫣忽道:“岂有此理?你竟敢仗着自己武功高明,就以武逞强,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只会欺负弱小,算什么英雄好汉?”说到这里,竟像是要哭出声来。
萧爻听她说得伤感,不禁心中一软。正想就此放开手,忽然警觉。心想:“在这快活林中的都是我们中原汉人。我要是一放开,她若又举刀去杀他们,那我就是对她姑息纵容了。只要阻止她别再杀人,就算她会恨我一时,那也无所谓,过后我向她磕头赔罪,求她原谅也就是了。”
萧爻想定之后。道:“诗嫣,只要你别再杀人,我就放开你。你要是不答应,纵然惹你恨我,我也不会放的。你快答应我,别再跟我们中原汉人为难,我就立刻放手。”
纪诗嫣心中所顾忌的恰恰是她自己那边势单力薄,会被游龙帮生擒。她才想到要捉住萧茹芸作为人质,只要抓住了萧茹芸,投鼠忌器,姜百钩、邵环山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那么,自己与柳生石雄、蜂须贺小六就能体体面面的离开。
她未雨绸缪,先就想好了退路。可惜被萧爻出来阻挠,没能捉住萧茹芸,事先筹谋的绝佳计策已告失败。此时再一想,那都是萧爻瞎搅和害得自己的良策没能得到实现。她心中一恼,果然就真的恨上了萧爻。
纪诗嫣道:“好啊,你想要我的刀吗?我给你就是。”她不再用力夺刀,却自行先放开了刀把。
萧爻抓住刀背时,便运上了劲力,紧紧揪住不放,纪诗嫣才没将刀夺走。这下纪诗嫣一放手,萧爻只觉得捉刀的手上忽然一松,刀锋向前递出半尺,萧爻运劲一收,才将刀抓在空中。
萧爻另一只手上还抓住吴二黑的长枪,这时轻轻一推,吴二黑受内力冲击,不由自主地向后急旋。旋了几个圈子,才站定了。
萧爻双手捧刀,恭恭敬敬地递到纪诗嫣面前。道:“纪姑娘,适才多有冒犯,这就向你赔罪,还请见谅。”
纪诗嫣也不伸手接刀,哼的一声。道:“你这臭贼,冠冕堂皇地自称自己是英雄侠士,却又来抢劫我的刀,欺负我武艺低微,打不过你。好啊,这刀我不要了,你想要你尽管拿去。”
萧爻将那刀拿在手中时,已感觉到刀锋上传来冷森森的寒意,萧爻虽非识刀名家,却也知道那确是一柄宝刀。天下间的武人没有不爱惜自己兵刃的。那刀既是纪诗嫣随身携带,片刻不离身,她必然爱惜有加。但她不肯接刀,自是因为自己开罪的原故了。
萧爻故意说道:“好啊,多谢姑娘好意,这刀我先收下了。真是一柄宝刀,倘若用来砍柴,一定比斧头更好用。说不定还能用来砍钢砍铁,我明天就去试试。倘若砍不动钢铁,我就卖给铁匠铺,卖几个钱买壶酒喝也挺实在的。”
纪诗嫣听他竟要用自己的宝刀去砍柴,吃了一惊。她心中想:“这把宝刀是我在扶桑国时,师傅请铸刀名师井田一郎,加以精钢熔铸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因为我来中原办事,师傅担心中原汉人卑鄙狡诈,于我不利,所以将刀送我,以为防身之用。这刀锋利无比,天下间只此一把,宝贵非凡。萧爻臭贼不识宝物,他若以这宝刀去劈柴,那不是暴殄天物了吗?”
纪诗嫣听到萧爻洋洋自得,竟要把这宝刀卖到铁匠铺换酒喝。如此以珍宝换废物,不由得激起她爱刀之心。纪诗嫣伸手一要。道:“把刀还我。”
萧爻讶异地道:“你不是送我了吗?送出的东西如洒出的水,怎么好意思要回去呢?”
纪诗嫣担心萧爻将宝刀拿去换酒喝,倘若这刀落到不识宝物的蠢材手上,将刀熔炼了,或是将刀转卖出去,要找回来可就天难地难。她刚才赌气不肯接刀,现在却担心宝刀失落。道:“我刚才是说过要送你,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决定要回来。你占着人家的东西不还,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萧爻原本就不知道这刀的来历,不管这刀如何贵重,在他眼中不过是废铜烂铁。又因有了刀口,便成了一柄杀人利器,他对这刀也就不感兴趣。见纪诗嫣眼神中透着一股惧意,不由得引起了好奇之心。萧爻心道:“她越想收回去,我越是不给她,非要让她着急着急。自从遇到她以来,还从来没见过她焦急万状的模样。”
萧爻道:“送都送我了,怎能转眼就收回去?至少得让我玩个两三天,热热手再还你吧。”
纪诗嫣心道:“师傅送刀给我时,曾对我说过。到中原办完了事,务必将刀完璧奉还。他将这刀玩个两三天,万一这两三天中出点岔子,我如何向师傅交代?”道:“不行,你立刻还我。”
萧爻听她语气坚决,绝不松口,心想:“这把刀对她想必十分重要,对我却不值一文。”于是道:“好,好,两三天太长,两三个时辰总可以吧。你站在这里守着,我就在这里玩,两个时辰后,我一定还给你。”
萧爻心中又想:“用不了两个时辰,邵环山就能战胜蜂须贺小六,姜百钩与柳生师雄也该战结束了。等他们分出胜负,我再把刀还她,她就不好再与其他人动手了。”萧爻暗觉得这想法实在妙极。
他看着纪诗嫣,不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却见纪诗嫣脸上忽然布满了惊惧之色。纪诗嫣大叫道:“萧爻,快让开!”纪诗嫣不等萧爻答话,伸手拉歪萧爻。
只听嗤的一声,一柄长枪自萧爻的左肋刺出,枪杆上鲜血直涌。
萧爻疼痛万分,他扭头一看时,不由得惊得呆了。却是吴二黑以长枪从背后忽然偷袭,若不是纪诗嫣将自己拉歪,这一枪必定从背后刺穿前胸,自己非死不可。
吴二黑见没刺死萧爻,心知萧爻武功高强,忙抽回长枪,远远地跳在一边。道:“算你命大,这次没刺死你。”
萧爻叫了一声,忙在伤口四周点了几指,封住穴位,以制住血流。怒喝道:“你……竟然偷袭我!为什么?”
萧爻心中想道:“我与你们同为中原汉人,将你们当作好兄弟。纪诗嫣想以太刀击杀你们,我不惜开罪于她,将太刀夺走。我如此为游龙帮帮众着想,想不到竟会被偷袭。”
纵然萧爻脾气极好,但想到自己好心为游龙帮帮众,反而惨遭吴二黑袭击成伤。好心反遭恶报,这让他又是愤怒,又十分不解。萧爻瞪着吴二黑,双目中如要喷出火焰来。
吴二黑却道:“游龙帮这次丧失了二十多名好兄弟,我的大哥吴大黑就死在前面的树林里,一切都是这扶桑妖女设计陷害所致。你这好色无耻之徒,为这妖女的美貌所迷惑,处处帮这妖女,又跟她勾勾搭搭,同流合污,我只恨没能杀了你这好色之徒。”
适才吴二黑被萧爻运劲甩开,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摔得十分狼狈。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中想道:“这小子初出茅庐,又且没权没势,却仗着武艺高强,将我摔得这样惨。这事传出去,我今后还有什么脸在江湖混?”
吴二黑又见萧爻嬉皮笑脸,与纪诗嫣谈论着,越看越来气。又想:“这王八蛋定是个纨绔子弟,那姓纪的扶桑女子设计陷害游龙帮,与我们有着天大的冤仇。这王八蛋定是被那外邦妖女迷惑住了。我若不将这好色无厌之徒杀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吴二黑心生杀念。趁着萧爻与纪诗嫣谈话之际,他悄悄溜到萧爻身后,举枪刺出。
本来以萧爻的武功修为,别说身后三尺,便是身后三丈有任何异动,他也能立刻察觉到。但他与纪诗嫣说得太投入,正感到轻松愉悦,没想过会有人从后面偷袭,毫无防范之心,竟然连吴二黑何时走到身后的都不知道。直到被刺中,感觉到疼痛时,才扭过头,看到了吴二黑。
萧爻听得吴二黑将‘好色之徒’这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感到十分惊讶。这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被别人如此称呼。又听吴二黑说什么自己与纪诗嫣勾勾搭搭,同流合污,被吴二黑深深地误解,感到十分愤怒。
萧茹芸被纪诗嫣追杀了一阵,萧爻站出来拦住纪诗嫣后,她保全了性命,更趁机将萧爻和纪诗嫣都贬斥了一顿,心满意足地溜开了。站到一边,为邵环山呐喊助威。听到萧爻的叫声,她才跑过来。
萧茹芸见萧爻左肋流出血来,不由得十分焦急。惊问道:“哥,是谁伤你的?是这姓纪的吗?”
萧爻道:“是吴二黑。”
萧茹芸吃了一惊,转头瞪着吴二黑。怒道:“你这天杀的,为什么刺伤我哥?”
吴二黑呆了一呆,他到这时才知道萧茹芸与萧爻的兄妹关系。然而,犹怎半信半疑。道:“茹芸姑娘,你说他……他竟然是你哥?”
萧茹芸道:“纪诗嫣要杀你,我哥帮你拦住姓纪的,你才捡回了一条烂命。你这忘恩负义的强盗恶贼,竟然向我哥下黑手。”
吴二黑满脸惶愧,道:“我不知道啊。我要是早知道他是你哥,一定将他当作好朋友了,又怎么会……?”
只听唰的一声,萧茹芸忽然抽出短剑。道:“你怎么击伤我哥,我就怎么击伤你,来为他报仇。”
萧爻见萧茹芸举剑要刺吴二黑,萧茹芸不会武功,万一吴二黑恶性发作,与她拼斗,那可危险万分。萧爻心下大急。忙道:“茹芸,你别莽撞!”
萧茹芸却已跨上前去,举剑刺向吴二黑。吴二黑见萧茹芸粉脸上怒气冲冲,竟有些害怕。道:“茹芸姑娘,你可不能乱来啊。”却不敢还手,只向旁边闪避。
萧茹芸一剑劈空,立即提剑又刺。道:“我今天就杀死你这以怨报德的强盗,为已除害。”又一剑刺向吴二黑的肋部。
忽然,东北方向传来‘哆’的一声,跟着又是‘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的声音绵密不绝地响了起来。
听不出是箫声还是笛声。但怪异之极,穿破快活林,清清脆脆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听那声音又响了几下,渐渐地起了旋律,喑喑哑哑地吹奏着。这次可判断出那是笛声,此时已是四更天气,不知是谁有如此好的兴致,竟在深夜里跑来快活林吹笛子。
快活林中一百多人尽为那清丽的笛声所吸引,游龙帮帮众转头向东北方向瞧着,正在恶斗中的邵环山、蜂须贺小六、姜百钩与柳生石雄都停了下来。萧爻与萧茹芸、纪诗嫣也不由自主地瞧向东北方。
那笛声一入耳来,仿佛将快活林中一百多人的心跳都给牵住了。萧爻忽然觉得自己的脉搏竟随着那笛声的起浮而跳跃。
笛声先是平平缓缓地响了一阵,如同蒙蒙细雨滴落水面,只泛起一点点细小的水花,向四面散开,但很快就就消失不见。众人只觉得脉搏微弱,若有若无,心跳也极是缓慢,呼吸平稳,吐纳之间,气息缓出缓进。
忽然笛声一顿,调子由平缓急转而上,如同平地上响起的一声巨雷,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
众人均感到心中剧烈地一跳,同时血流加速,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笛声渐渐高昂,韵律越来越快。如同一阵狂风暴雨,铺天盖地而来,漫过山川,流过海峡。韵律转快,众人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仿佛在突突突、突突突地响,却无法控制。游龙帮中数十人抵挡不住,在大树林中乱舞乱跳,嘻嘻哈哈,形状癫狂,快活林顿时变成了一座疯人院。
姜百钩察觉不对,呼喝帮众运功抵抗,但没人听得到。忽然之间,只听得呼呼呼的风声夹着笛声一起涌来。姜百钩只觉得全身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划过,衣服裤子破了许多小口,被划中的部位顿时流出了鲜血。他大惊失色,挥动手上的金丝鱼杆,击打飞来的刀片。
萧爻受到那笛声的震荡,只觉得脑袋发蒙,想要呕吐,又像要昏倒过去。他发觉笛声不对劲,听之对人有害,忙运内力抵抗。不料肋上被吴二黑刺了一枪,内力受损,丹田之中的气息提不上来。意图将那笛声隔绝在耳鼓之外,却还是轰轰地响个不停,身上被飞刀刺出许多口子。
调子渐转渐高,如同闷雷不停地响于天际。突然,众人只觉得耳朵里轰的一声,只震得全身麻痹,耳鼓出血,只见游龙帮帮众一个个口吐白沫,挨个倒下。
烧在快活林中的十多个大火堆一起熄灭,大树林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又听得轰的一声,萧爻只觉得耳鼓一麻,他惊叫道:“诗嫣,茹芸,你们在哪里?”忽然昏倒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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