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金风玉露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两句词出自北宋大词人秦观的《鹊桥仙》,写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神话记载,牛郎织女触怒王母,受王母惩罚,隔绝在银河两端,两人隔着银河相望相思。一年只有一次见面机会,就在七月初七七巧节,这天,天下的喜鹊们成群结队飞到银河边上,为这对相爱而不得相见的恋侣搭建出一座鹊桥,供他们相会之用。两人便在鹊桥上互述相思之情,而后分别,等待下一年乞巧节到来。
两人一年只能相见一次,若一年按三百六十六天来算,其余的三百六十五天当中,牛郎织女都要在相思之中度过。倘若这世上真有一对恋人,一年只能相见一次,那必定是世间最苦的一对恋人。
如今且说萧爻见跑堂朝自己走了过来。便招呼跑堂,请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板凳上,跑堂坐了下来。萧爻道:“跑堂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跑堂立刻警惕了起来,像防被蛇咬似的防着萧爻,眼珠骨碌碌的一转。道:“客官想必也清楚,饭馆嘛,只管饭菜酒食,合不合客人的胃口。其他的就帮不上忙了。”跑堂先就回绝了萧爻。
萧爻道:“噢,是这样的。跑堂大哥,我出门时多喝了些水,因此上,有点内急。劳烦大哥,指点一处茅房就行,还请大哥行个方便。这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跑堂想挖苦萧爻,见无可着手,脸上颇有些不悦,便指着后门,嘴一弩。道:“从那里进去,是老板家的后院,路边有一所又矮又窄的房子,就是茅厕了。”
萧爻心中想着去后院探望佳人,哪管他高兴不高兴。还是抱拳道:“多谢跑堂大哥。”说完,从酒坛里倒了一碗酒,请了跑堂。聊作酬谢,这才往后门走去。
萧爻到了后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低矮的茅厕、茅厕旁的那块菜地以及那五干坐北朝南的高房子,和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萧爻用他锐利的目光向四面扫了一遍,没见着人。最后,他的眼光落在那五干高房子里。
凝神细听,并无人语。萧爻大着胆子,迅疾地向屋子前奔了过去,身形一闪,便已窜到上次偷听许母和许佳玲说话的那干房屋前。
萧爻透过窗户,向屋内张望,只见屋子里摆放着家具和床铺,除此之外,再无别物,也没有人。萧爻暗道:“许姑娘没在这间。”他又向另外四干屋子仔细查看了一遍,却都没看到有人。
萧爻甚觉怅然,失望之情油然而生,暗忖:“许姑娘没在家,白跑了一趟。”但觉得白跑一躺不是失望的主因。主要还是因为巴巴的跑来,却没能得见佳人之面,一述离别相思之情。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用那件事来宽慰自己。萧爻心道:“许姑娘说过,她是仙霞派的。上次在破庙与她重逢时,她就说过,她要回仙霞山。嗯,她不在这里,一定是回仙霞山了。”
如此安慰过自己后,失望之情瞬间便飞到了九霄云外。
萧爻转回饭馆大厅,见大厅里的四个庄稼汉已结账出外。这时,跑堂被许敬仁吩咐做事,已去了厨房。
萧爻便只看到左面墙角下的那名男子。不知他是什么来路,他一人占了一张桌子,看来也比较孤僻。也就没与他打招呼,自行吃喝起来。偶尔一瞥之际,仍见那男子脸上布满了焦急的神态,有时又显得局促不安,比先前更甚。
萧爻发现,他时不时地就会抬头朝大街上张望。那神情,像是在期盼看到什么人突然到来。没看到来人后,他便略显失望地埋起了头。对周遭的人和事,瞧也不瞧一眼,仿佛要将自己孤立起来。
七香饭馆的生意不能算是红火,因为大厅里只人两名客人,而又互不相识,就显得冷清了。
萧爻坐回凳子,借此清静的场所,对这次探望许佳玲的事做了一番总结。心道:“我来此是为看望许姑娘的,如今已知她不在家,那就没有什么牵挂了,吃了饭就走吧。可我去哪里呢?到哪里才能打听到扶桑人的消息?”
想到这事,萧爻静静的筹谋起来。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外面大街上的喧闹声仍不断传来。饭馆里和饭馆外,仿佛被板壁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静默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响了起来,将萧爻从沉思中惊醒。萧爻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巾蒙面,身穿绛紫色长裙的人走了进来,同时闻到一阵淡淡的芳香,自刚进屋子的人身上传出。毫无疑问,来人是位女客。
萧爻不觉多望了几眼,见那女子中等身高,腰身纤细,盈盈一握。她手上握着一柄短刀,脸上蒙着白巾,瞧不到她的面孔。却见她睫毛修长,十分细腻。萧爻心中一亮:“必是位绝色美人。”。却见那美人径直走到左面男子的桌前,停了下来。对其他人从不多瞧一眼。
萧爻的目光顺着那女子飘去,看到了左面墙角下的男子。见他脸上肌肉抽动,因心情激动而面泛红光,说话的声音也因此变得嘶哑起来。那男子说道:“紫怡,真的是你吗?我、、、、、、我等你很久了。”
那男子见到来客紫怡之后,全副心思便只放在紫怡身上,没来注意萧爻。想来男子焦急等待的人便是这位紫怡姑娘了。
萧爻因访许佳玲不得,见别人相约密会,最易牵惹情思。避过了头,两只耳朵却不由自主的听着二人的对话。
只听得那女子紫怡轻叹了一声,听她说道:“俊哥,对不起。”
萧爻只听得紫怡说话的声音极是低沉,心中怦然一动。当一个女子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仿佛要用尽她全部的力量才勉强说出。
萧爻没看到两人的表情,但听那男子俊哥低沉地叫了一声。又听他说道:“紫怡,你、、、、、、你刚才说什么?”他声调极高,听得出他十分恐惧。
跑堂听到有客到来,拟将过来招呼。走出几步,见到刚进来的人在和她的情侣说话,知道他们是一路的,也就知趣的回到了后堂,帮许敬仁做事。
萧爻并没注意到跑堂,却听那姑娘紫怡说道:“俊哥,对不起。”
这次声音比上次大了点儿。
俊哥急促地说道:“什么对不起?紫怡,你把话说清楚。”
紫怡道:“我对不起你,俊哥,我、、、、、、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俊哥急切地道:“告别?紫怡,你为什么要跟我告别?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萧爻虽没看到他,但听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惶恐。
紫怡道:“不要问了,俊哥。总之,从今以后,你把我忘了。我、、、、、、我也会想法子忘记你。”
说到这儿,萧爻听得她低低地抽泣了一声。她说得极是低沉,但语气又十分坚定。由此便可推知,两人是一对恋侣,约到七香饭馆相会。是俊哥先到,他便等着。紫怡前来,是来跟俊哥说分手的。而从俊哥急促慌乱的话语中,可听出他事先并没料到紫怡会说分手。
萧爻有生以来,还未尝试过为爱情生离死别是个什么滋味。没领略过的东西,总是特别好奇。当下轻轻的喝了一碗酒,凝神听着。
却听得俊哥大声道:“不!不!紫怡,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刚刚说的不是真的。我、、、、、、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你也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我们、、、、、、我们有共同的未来,我们会在一起,直到我们都死了为止,甚至就算我们都死了,我们的心还是紧紧挨在一起的。对不对?”
紫怡轻轻地抽泣起来。只听她说道:“俊哥,你忘了我吧,这样对谁都好。”
俊哥道:“不!紫怡,这不是你,你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要我忘记你,除非我死了。不,我死了都会记得。你的名字,你的样子,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我忘不了你,除非这世上本就没有过我,也没有过你。”
俊哥声调极高,很是激动,足见他心中很是恐慌。但也就说明,他十分在意与紫怡的感情,宁愿死,也不愿跟紫怡分手。
紫怡诉道:“俊哥,你听我说。”
俊哥大声道:“你听我说,紫怡。”他像是在措辞,在想办法极力挽回,极力拯救。只过片刻,又听他说道:“紫怡,你听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无论发生了什么,请相信我,我们一起承担,无论多大的阻难也休想将我们分开。我们有着共同的未来,我们将一起面对我们的未来,我们还有许多年好活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紫怡,请你相信我。”
紫怡道:“俊哥,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
俊哥急道:“紫怡,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紫怡叹了一声,声音颇显压抑。这一声叹息之中,实不知包含了多少无奈,多少心酸。
萧爻听到紫怡的叹息,心中为之一酸,忍不住双目湿润。他的手上端着一只酒碗,递到唇边,却难以咽下去。不知是为了什么,仿佛一种巨大的魔力牵引了他,以致让他想不起别的事来,让他连酒也喝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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