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智耍许显纯
许显纯怒喝道:“你还没打倒我,说承让太早了!”话音刚落,许显纯挥刀劈向那中年人的脑袋。
那中年人没有防备,一时慌了手脚。道:“我不跟你打了!”他歪过头避让。突然间他只觉得胸口剧痛,身子向后急飞。却是在这当口,许显纯趁机踢中了他的胸膛。
那人身子直直飞出,砰的一声,砸在平地上。那人口中喷了一大口鲜血。他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双手无力,无法撑起他的身子。他双眼里冒着怒火,指着台上得意洋洋的许显纯,喉头涌动,无法言语。
先前共有六个人上台,比过七场,但每场比武都温温和和,一分胜负但即撤离,谁也没有下狠手击伤对方。许显纯输了不认,不顾信义。又将那使梅花拳的人踢成重伤,背离了这次比武的宗旨。顿时引得台下许多人的不满,有的横眉怒目地盯着他,有的叽叽咕咕地骂了出来。但受锦衣卫势力的胁迫,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只听东边的人群中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那人说道:“这才是武林争雄该有的样子。你们那种打法,一个个软绵绵地,生怕磕着碰着,比大家闺秀还秀气,一点武林英豪的气概也没,不如回家学女工针织得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东边的草棚下,站着二十多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武士,簇拥着中间一人。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累人,大刺刺地坐在一张梨花椅上,那人身穿金丝莽服,头上戴着一顶乌纱帽,长脸大耳,额头凸出,眉毛细挑,气派十足,显然是那群锦衣卫武士的头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在场的人有一大半人把目光转向那群锦衣卫,周保昆向那年轻人看了看,暗暗纳奇。心想:“傅应星怎么也来了?我全副精神只放在比武挑选盟主这事上,他何时溜进来的,竟没有丝毫察觉。我发英雄帖的时候,没请过锦衣卫的,他们莫非对武林盟主也感兴趣?”
周保昆心头觉得锦衣卫武士来得怪异,当着许多武林豪杰的面,不好跟他们打招呼,怕有勾结官府之嫌。因此垂手而立,静观其变。
萧爻一个箭步窜到那重伤之人的身前。道:“兄台,你没事吧?”见那人脸色蜡黄,嘴角呕血,说不出话来。
萧爻伸手给他搭脉,发现他脾脉受了内伤,伸掌抵在他的掌心,给他输送真气,助他疗伤。过得片刻,那人脸色恢复如常,也不再呕血。他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萧爻道:“兄台不必客套,天下梅花是一家。”那人双眼一亮道:“你……你也是学梅花拳的?”
萧爻笑道:“正是!阁下无心跟人争斗,却遭小人暗算。你被伤了脾经,还好不是很重,我刚才给你治疗了大伤,已无大碍。回去后以白术、党参、山药、砂仁熬药喝。半个月内不可动气,不可大喜,更不可大悲。就算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街,你也忍着。半个月后可得痊愈。”
萧爻见他使的是梅花拳,想起梅花拳谱中的古训,当他是同门中人,同门有难当然得救。又见许显纯使诈害他,更加不能不救。他旨在行侠救人,救人之后,连那人名姓也没问。
那人默默记着‘白术、党参、山药、砂仁。’那人浑没想过,会得萧爻如此热心相救,心中感激不尽。道:“多谢兄台出相救,感激不尽。”笑道:“我没什么可悲之事。若这半月当中,有人骂我,我等半个月后再打他算仗。”萧爻点了点头。把方子给他说了后,这才安心走开。
只听许显纯高声说道:“还有哪位好汉要上台赐教的,就请上来。”他满脸得意之色,游目四周,没见有人上台。他又道:“各位都怀瑾握瑜,不肯赐招的话。从今往后,这武林盟主便算姓许了。”
只听傅应星道:“来人,准备盟主接任大典。”众人只见一名锦衣卫武士拿着一件玄色大氅,另一人拿着一顶青色小帽,正要拿给台上的许显纯穿戴。更有几人敲锣打鼓,吹奏喇叭,正准备欢腾庆贺。
众武林豪杰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傅应星等是有备而来。都十分焦急,就怕武林盟主之位落入锦衣卫手上,却又为势所迫,不敢阻拦。
萧爻朗声道:“且慢!”说完,一个箭步跃上比武台。
许显纯眼瞅着萧爻。眼看武林盟主将要到手,又有人来阻拦,不由得很是光火。许显纯道:“我已经是盟主了,这是盟主站的地方,你来不得?”
萧爻道:“谁说你是盟主了?你得打败我,我才甘心认你这个盟主。”
许显纯心想:“这人年轻,我不防吓吓他。”道:“你是何人?见到本千户,为何不跪?”
萧爻听他不再自认盟主,改称他的职位,便知他想以官威压人。道:“我叫萧爻,我只知道今天来参与英雄大会的都是武林中人,没有官。嘿嘿,你好大胆子,竟敢冒充千户。”
许显纯怒道:“老子就算还不是盟主,确是货真价实的锦衣卫千户。这把绣春刀,这身飞鱼服,谁人不识?”许显纯扬了扬手中的刀,扯着衣服袖子摆了摆,脸上的神情十分骄傲。
萧爻道:“是吗?”
许显纯道:“九千岁亲自推荐,皇帝陛下亲自赐封。量你荒村野人也不认得,跟你说这些,你连听都听不懂。”
皇帝是万岁,‘九千岁’是一些阿谀奉承之辈为了谄媚魏忠贤用的称呼。九千岁比万岁少一千岁,谄谀魏忠贤劳苦功高,仅次于皇帝。
萧爻见那把刀刀锋铮亮,系纯钢打造,确是一把好刀。又见许显纯衣着华贵,手指上戴着一枚白玉戒指,脚踏皮靴,皮靴擦得铮亮。心道:“为这身华贵装饰,不知这王八蛋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多少无辜百姓被他害苦。”
萧爻道:“在我山人眼中,你这把刀正好用来砍柴,你身上的黄皮用来作地膜都嫌薄了。”
许显纯脸上的得意之色在渐渐消失。
萧爻又道:“哎!你把废物当作宝贝,实在愚不可救。亏你还有脸拿在手中,穿在身上,当作炫耀的资本。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得钻地缝了。”
受这盆冷水一浇,许显纯脸上的得意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满脸恼怒。喝道:“我杀了你!”
大多武林人物迫于锦衣卫的权势,不敢招惹许显纯,敢怒而不敢言。见到许显纯恼羞成怒,却都暗暗称快。
台下傅应星笑道:“这小家伙要跟你争当盟主,有点意思,留着他说不定有用。许千户,你打败他则行,可不能要了他的命。”
许显纯挥刀砍向萧爻的脑门,萧爻向后一退,那刀锋从他身前三寸之外划下去。
萧爻惊慌地道:“好险!好险!幸亏差三寸,没够着。你要是能将刀再往前送出三寸,可就要了我的小命。哎哟!我怎能如此糊涂,教你杀我?”
萧爻说完,懊恼不已。
许显纯见萧爻满脸怪异之色,心想:“这小子看来不会武功,却只会胡说八道。好!碰到我,只能怪他命短。”
许显纯挥刀向萧爻肩头劈下,唰唰唰连砍三刀。萧爻满脸惊骇,待刀锋将要砍中时,方才左一闪,右一躲,歪歪倒倒地,看上去十分笨拙,艰难无比,但又给避开。
萧爻道:“哎哟!差点要了老子的小命。我问问你,击杀手无寸铁的良民,是你们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吗?”
许显纯怒道:“你放屁!”说完,许显纯提刀攻向萧爻下盘,攻得又急又快。
萧爻一边艰难地退让,一面不住地说道:“唱戏?你还会唱戏啊?你唱的是黄梅戏?还是在梨园学来的?”
萧爻对戏曲本来一窍不通,知道黄梅戏的名称,也知梨园戏班是专门设来供人学戏的地方。这时候胡编乱造,用意旨在扰乱许显纯的心思。
许显纯攻出六刀,刀风呼呼而鸣,却没一刀真正砍中萧爻。
旁观之人有的看得心惊,有的忍不住叹惋。纷纷说道:“少年,你原来不会武功啊?哎!那就不应上去逞能,这下好了,你把自家置于险地,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有的说道:“他们锦衣卫的最是辣手无情,你当人众面的辱骂这位高官,他岂会饶你?哎呀!这下捅到马蜂窝,你可有罪受了。”
萧爻这把戏却瞒不了和他熟识的人。邵环山笑道:“戏耍这姓许的,让他当场出丑,可比直接将他打败有趣得多。”
萧万立、周元嘉则凝目瞧着,面上一丝不苟。他两人心想:“爻儿直接打发了那姓许的不很好吗?何必故弄玄虚?”但见萧爻游刃有余,灵活机变,又不禁想道:“爻儿莫非是要故意藏巧显笨?”
而台下像周保昆、飞云子等高手,均从萧爻的脚步中瞧出些破绽,看出他武功底子浑厚。只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大巧若拙?
萧爻却是因为对林佩蓉相思心切,他回想着林佩蓉那双鲜活可喜的眼睛,仿佛正满目柔情地瞧着。一招一式都像是在使给她看。
许显纯砍了三十多刀,萧爻躲了三十多次。到这时,他已将许显纯的这路刀法全盘掌握。只要许显纯肩膀一扭,身子一动,便知他下一刀会砍向自己哪个方位,破绽在何处。要想取胜,实是轻而易举。
许显纯使完了一路刀法,呼呼喘气,倚刀而立。心道:“没道理啊?我使这路伏虎刀法,与高手对攻用不上三十六招,也早就取胜了,今天将三十六招都使到底了,为何还不能取胜?难道这刀法只能用来对付高手,对付他这不会武功的人,反而会失灵?”
萧爻见许显纯喘气,也大口大口地喘气,目光却瞥着许显纯。心道:“这王八蛋的刀招看来是用尽了,看看他还会点别的不?”
许显纯又想:“纵然没伤着他,也追得他疲惫不堪。我刚才从第一招使到三十六招,没有丝毫效果。这回不防倒着使一遍,从第三十六招往回使,且看如何。”
萧爻扇着空气,仿佛喘气太急,气息不够用。道:“幸好你已经黔驴技穷,山穷水尽,无招可用了,我才有歇气的机会。”
许显纯受到激将法一激,怒发如狂。咆哮着挥刀向萧爻的脖子上砍去,这次激怒之下出手,更加威猛狠辣得多。
萧爻心中却十分沉静,一瞥眼见他刀法中到处是破绽。心想:“我要怎么胜他,才能叫旁人看不出我是装模作样?”他向后退了几步,待见许显纯的刀从上往下砍落时,伸手抓住刀背。口中呜呜大叫:“古人云‘兵器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你的刀太过凶险,我劝你收回吧。”
说话之时,略微使力,绞着许显纯的刀。
许显纯握着刀柄,用力向后拉,想要将刀从萧爻的手上拉脱。他料想萧爻不会武功,又生得瘦,定没多少力气,一拉就拉出刀来。哪知竟会拉不动。
许显纯心中微微一惊:“这小子力气倒还不小。”又加大力气,向后拉刀。
萧爻手上也加大力气,抓着刀背,不肯放手。口中却道:“你力气好大,加把劲,我一定被你拉倒。”
许显纯嘴巴紧闭,要紧牙关,用力拉刀。话也说不出来,见萧爻竟还能开口说话,不禁感到十分惊奇。他只会一路伏虎刀法,拳脚功夫是半点也不会。每次外出办差,都仰仗这柄绣春刀。绣春刀是锦衣卫的标配,只要手中拿了绣春刀,无论在哪里,人们看见了都要忌惮三分。靠着锦衣卫的威名,办事十分顺利。他对这绣春刀十分仰仗,无论如何不能被人抢走。
许显纯双脚蹬地,使劲往后挣,全身力量汇集到手上,就像拔河比赛。
萧爻道:“好啦!你既然舍不得放下这把刀,我不跟你抢就是。”说完,他手上加劲往前一送,再迅捷地放开手。
许显纯使出全力拉刀,与萧爻僵持着。两人的力量本来是平衡的,萧爻一松手。许显纯顿时拉空,好比拔河比赛时,绳子忽然崩断,使出的力量便会往后收。使力越大,回收之力越强。
许显纯不由自主地向后疾飞,重重地砸在地下,又从地下簸起几分,再落到地下,方才稳住。他只感到五脏六腑要从胸腹中簸出,全身骨骼仿佛炸裂了,要散架似的,全身剧痛,难以站起。他心中想:“那小子干嘛放开手了?我再使把劲,不是可以把刀拉回了吗?我的刀呢?我要当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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