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醉香楼二
萧爻心中早已料定屠大郎会来找自己麻烦,屠大郎、花添骄、慕容钥与于通海身份已明,都是神剑山庄的第三代传人。并以师门兄妹相称,不难看出,这四人是想来个以多为胜。萧爻明对方打的是这样的算盘,偏偏不服气。英雄好汉,该当单打独斗,以多欺少,那叫卑鄙无耻。
萧爻见四人同仇敌忾,不禁摇了摇头。心道:“关前辈名声威望极高,他收了八名徒弟,那八人号称神剑八雄,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号人物了。到了这第三代,却并没一个杰出的英雄豪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又想:“我在东海边遇到了关前辈,得他传授了一门玄月剑法,关前辈对我有大恩。待会儿与他的徒孙们过招时,还是收着点儿,伤了他老人家的徒子徒孙们,那可对不起他了。”
又想:“不过,关前辈与我有旧,我是不是不该与他的徒子徒孙结仇厮杀呢?”想到此处后,与屠大郎等人动手的念头也就消弱了一大半。念在关前辈的份上,不与他们争闹也是可以的。
屠大郎见萧爻哑口不言,以为己方人多,唬得萧爻害怕了,单靠声势就能唬住对方,心里面顿时萌生了一股优胜感。屠大郎冷笑道:“神剑山庄的传人,岂是好惹的?姓萧的,姓林的,你们趁早投降认输,念在大家都是武林同道的份上,还可从宽处置。若是负隅顽抗,螳臂当车,嘿嘿……嘿嘿……。”
屠大郎嘿嘿然而笑,十分猖獗,他的笑声中透出的意念仿佛是这样的,直把萧爻和林佩蓉看作是待宰的羔羊,只要他高兴了,可以不宰,若是他不高兴,便即刀剑相加,宰割杀戮,任意施为。
萧爻见他放肆狂妄,不由得激发了英雄虎胆,忽然捏住了鼻子,好像快被什么臭味熏得搁不住了。众人见萧爻捏住鼻子,表情夸张,都不解其故。却听萧爻说道:“哎呀!熏死我了。屠大郎,你好不容易忍了半天,又来大放猪屁马屁了。不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话了吗?大放狗屁之前,先找个人迹罕至的所在,再舒舒服服地放,免得熏坏了人。没谁跟你有深仇大恨,你总是放屁来熏人,实在罪大恶极……。”
还想再胡说八道下去,却听当啷一声,屠大郎扯出一柄长剑来,举剑怒刺萧爻的左眼。
众人只见一道白光轻忽闪动,屠大郎这一剑刺得又急又快。萧爻的话还没说完,只得闭口,闪身一让,终究比屠大郎的剑更快了一步,避过了屠大郎狠命刺出的一剑,趁着屠大郎第二招还没来得及刺出。又道:“下这等狠手杀你老子,你真是大逆不道。要是我武功稍差一些,早成了你的剑下亡魂。我本来要杀了你这忤逆不孝之子,可俗话又说‘虎毒不食子’,不杀你了,但教训是免不得的。”萧爻说着话时,脚下却不敢有半分停留,踏着八卦方步,闪得极快。屠大郎连使杀招,又快又急,却始终没沾到萧爻的衣角。
屠大郎更不打话,挺剑又击。
店小二本是在厨房的,听到打闹声,叫天叫地般嚷着走出来。嚷道:“各位客官,各位大爷,各位姑奶奶。慕容小姐,花少爷。承蒙各位大驾光临,来照顾小店的生意,使本店蓬荜增辉。但小店是用来款待各位酒食的,你们来这里,喝高粱酒,吃平安饭,小可欢迎之至。可这里并非炼武比剑的修罗场,这些朽木旧桌,上了年龄,都经不起折腾的。你们行行好,要打要杀,改到别处去吧,求求你们啦。”
江湖中人打架,不比行军作战。向来说出手就出手,谁也不会挑时辰、选地点。
慕容钥忽然摸出一锭黄金,足有十两,扔给店小二。说道:“打坏了东西,我照价赔偿。这锭黄金,你看够赔了吗?”
店小二拿着黄金,掂了掂。觉得有些沉,说是十两,怕只有多的。道:“慕容小姐,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打坏了桌椅板凳,就要重新买办,一来二去的,耽搁了生意,对小店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呢。”脸色十分难堪。
慕容钥听店小二说得可怜,又很在理。伸手往兜里摸了摸,又摸出两锭黄金,都是十两一锭的。她生在豪奢之家,家势雄厚,十分富有,出手便是黄金,将三十两黄金给了店小二,若无其事的观看着阁楼中的比斗。
店小二接过那两锭黄金。又说道:“多谢慕容小姐体恤下情,在下感激不尽。慕容小姐给了三十两,原不敢再得陇望蜀,但只怕丁大掌柜回来时,我不好交代。这个……这个……要是能再添个十两八两,丁大掌柜询问时,我就好说话了。”脸色似乎还有些为难。
花添骄怒道:“你不过是给丁大掌柜看门的,打坏了东西,也不是你的。你要是怕害丁掌柜,叫他来秋暝居就我就是。再啰里啰嗦,信不信我扁你?”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店小二收了三锭黄金,要赔偿损失,是够了的。因见慕容钥出手大方,便想多讹几块,趁机中饱私囊。却被花添骄看破了这一层,见花添骄动了火,不敢再索要,叽叽咕咕地走到一边。嘴里兀自说个不停:“仗着慕容家的势头,也来作威作福。我是惹不起你,但我不信就没人敢来惹你了?欺软怕硬,哪天遇到硬茬,打得你屁滚尿流时,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只是生怕被花添骄听到,说得很小声。叽叽咕咕地缩到墙边,看着大厅里的打斗。
屠大郎先时抓萧爻的衣领,用的是蛮力。他身材高大,力量也很大。而萧爻身量颇显瘦弱,以为一抓之下,便可将萧爻轻轻巧巧地提起来。哪知,萧爻的内力十分浑厚,不但提不起来,反而栽了一大跟头。这时,自己这边人多,胆气便也壮了。当下施展出自陆孝濂手下学来剑招,横削直刺,来攻萧爻。
屠大郎拜陆孝濂为师,才只有几年。然而他此时已三十多岁。一个人修炼武功、习炼剑术能达到的成就,与年龄有莫大的关系。童年时,心性不定,韧性不够,容易避难就易,一遇瓶颈就退缩。若是年龄大了,久历尘世,接触到的世面宽广了,难免会陷入世俗的是非旋涡之中。而这世俗的旋涡,于人的灵性是极大的束缚。年龄大了,经验丰富,经历的是非多了,仿佛懂得不少。然而涅槃深了,反不如年少时聪明利索。到了老年,见多识广,心性固然是圆熟了,而体力又成了一大障碍。因此这几种年龄,都不是炼武的最佳时期。少年时,脑袋灵光,动作麻利,勤学善思,恰是学武的黄金年龄。
屠大郎在陆孝濂手下学剑术时,已然是二十出头的人。他是屠户出身,自小便广泛交涉世面,这时候再来学武,心思容易为别的事物分散。况且他天赋本就不高,虽学了几年的剑术,要论武功排位,只能算作第三四流。
萧爻自小跟着萧万立隐居过活,萧万立隐居时,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武林中罕有其匹。萧爻跟着他,自小学认穴打穴手法,后来又得他传授了伏虎拳、梅花拳、通臂神拳和那寒冰烈火掌。这几种武功,听来平平无奇,却都含有至深的武学道理。若是炼到化境,将其中的曲折变化、种种细枝末叶全盘掌握,再佐以无坚不摧的内力,持之纵横江湖,亦是不在话下。
萧爻对那几种武学,炼得十分纯熟。又得周园嘉传授了习炼内功的法门,内力与日俱增。但他心性恬淡,自踏足江湖以来,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去招惹谁,每次都不得已而为之,被别人强迫出手,才不得不与之对敌。
他武功虽高,却并不注重胜负之念。与人斗过几次,至于自己为什么能赢?如何将自己的武功炼到更精深的境界?以求百战百胜。这等想法,他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要是久历江湖,对胜负之念极为重视的。每次与人动手过后,便会暗自深细琢磨,找出自己武功中的破绽,再与人动手时,就显得胸有成竹。而萧爻没有这些念想,他每次与人动手,似乎都有些准备不充分。像是会武功,能作战,但要说是很会,很能打,却又说不上。
屠大郎的剑术原也不会那样不济,他平常与人动手,也能斗个五五分。但这次虽想击杀萧爻泄恨,却久久不能刺到萧爻。萧爻武艺高超,要想取胜,本来是很容易的事。但偏偏有了取胜之机时,他就收手不攻了,反而悠闲地喝起酒来。待到对方缓过气来,再出凌厉的剑招相攻时,他才显得手忙脚乱,像是忽然不会武功一般,胡乱避过几招后,再想破解的法子。
屠大郎的剑术传自陆孝濂,陆孝濂师兄弟八人的剑术,又都传自关天赐。到屠大郎、于通海等人时,招数上已然有所变化,剑意却是一致的。
于通海看到屠大郎所施展的剑法后,不禁心道:“屠师弟的剑法传自陆师叔。我听师傅说过,他们八位师兄弟中,陆师叔剑法最高,胜过其他七人。屠师弟既是他的弟子,名师高徒,剑法应该强过我的。可从他刚刚使出的招数来看,似乎比我还有所不及。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只听屠大郎喝了一声,剑尖烁烁,不住发颤,顿时罩住了萧爻身上的十五个大穴。于通海、慕容钥、花添骄都忍不住惊呼:“百鸟朝凤!”三人互相瞧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羡之色。
屠大郎说道:“这招百鸟朝凤,我是初学。让众位师兄见笑了。”脸上却大有得意之色。心道:“师傅传我百鸟朝凤时,曾经说过,百鸟朝凤是一大绝招。他们的师傅也会这招百鸟朝凤,想来也已传授了。不过,在八人之中,却是师傅使这招百鸟朝凤使得最为精熟。”
萧爻眼见他这一剑,竟使得十分凌厉,一招之中,似是隐含着许多后招。当真叫人防不胜防,萧爻一边退避,一边寻找拆解之法。但对方的招数十分繁多,又十分隐晦,实不知对方会先攻自己的哪个穴位,不由得有些慌张。
却听林佩蓉说道:“他要先攻你的中庭穴,再顺势刺你的中脘穴,继而折向下方,刺你的气海穴。但前面两招都是虚招,不会实刺的,最后刺你气海穴那招,才是实招,你可当心了。”
林佩蓉此话一出,那四人脸上无不大惊失色。各人均想:“这招百鸟朝凤,虽是剑招,但使到后面,却是以内力注入剑刃之上,再催内力攻对方要穴。这本是不传之谜,同门中人,若是没炼过这招百鸟朝凤的,都不会知道。她一个外派之人,如何知道的?”
萧爻经她提醒后,顿时成竹在胸。便伸出两根手指,放在气海穴左近,待他的长剑攻来时,伸出手夹住他的长剑。屠大郎见到萧爻的手势,已猜到他的心思。忽然改刺为切,直切萧爻手腕上的阳溪穴。萧爻侧身一让,绕到屠大郎右侧。呼地击出一拳,正是一招敲山震虎。直击屠大郎的面门。
大郎慌忙避让,向左边退开两步。长剑一挑,顺势切向萧爻的腰际。萧爻向后一退,避开他切来的一剑。屠大郎一招得手,跟着举剑直刺而进,刺向萧爻的前胸。
萧爻这时已转到了墙边。背靠着一棵大柱子。屠大郎这一剑刺得十分劲急,势必将在萧爻身上刺出一个窟窿来。萧爻眼见无处闪避,猛提一口气。双脚一点,忽而攀上了大柱。
只听嚓的一声响,屠大郎的长剑刺入大柱内,直没剑柄。萧爻却已悬在他上方。就势踢出一脚。踢向屠大郎额头上的阳白穴。屠大郎听得萧爻脚下如风。只得放开手中长剑,向后急退。店小二在一旁观战,见长剑刺入墙柱内,不禁皱起了眉头。
萧爻飘然落地,他左手提着酒坛,右手跟着递出一拳,击向屠大郎的鼻梁。屠大郎手中没了长剑,只好以拳法与之对攻。右手一拂,左拳击向萧爻右肩。
萧爻催动内力,右手缩回,挥肘子荡开屠大郎击来的一拳。屠大郎只觉得拳风拂面,知道萧爻这一拳使上的内劲。亦催动内力与之相抗。两手一碰,砰的一声响。只见屠大郎歪到一边,受萧爻内力的激荡,只听咔嚓一声响,却是他左手脱臼发出的响声。
屠大郎惨呼一声。满脸痛苦之色,伸右手捂住左肩。萧爻见他已无还手之力,饮了一口,却不上前攻他。
于通海、花添骄、慕容钥纷纷抢过来,花添骄立时给屠大郎接上手臂。慕容钥怒道:“你竟然是装傻!”
萧爻自踏足江湖以来,却从来没与女子动过手。眼见慕容钥满脸怒色,要抽剑相攻,脸上不禁有些难色。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打女人。”
萧爻本意是不愿与女子动手,但慕容钥听了后,却觉得萧爻托大,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加愤怒。荷的一声,已扯出长剑,对着萧爻的眉心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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