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兵革声八
只听得洛天舒大喊了一声,只见他须发皆张,腮帮都鼓起来了,如同两叶贝壳。呼喊之时,将刀柄翻转,却使出破锋八刀刀法,一招平江破浪,向萧爻平平削出。这一招招式快捷,挥刀砍出时,夹着极强的劲风,当真非同小可。
萧万立传授萧爻梅花拳起始之初,就再四强调,不厌其烦地揪耳告诫。学梅花拳法之前,要求萧爻一定得先将八卦方步的行步要决牢牢记下,烂熟于心。做到蒙上眼睛,也能既快又准地踏出八卦方步。
萧爻彼时勤学苦练,毫无懈怠。学会之后,又将八卦方步踏过不知几百遍了。熟能生巧,已经不能形容他的熟练程度。到得这时,他就算闭上眼睛,不经思考,脚下也能自然而然地踏着八卦方步,而且不爽分毫。萧万立教得严,萧爻学得勤。数月前苦熬之功,到急用之际,发挥了效用。
萧爻脚跟刚着地,就踏上了梅花拳的八卦方步。他左脚踏上了坎位,踏得自然顺溜,与平常人抬步走路毫无区别。
这套八卦方步原是配合着梅花拳拳招一起运使的,但也可单独行步。创出梅花拳法的祖师爷东方离东方老祖,在创下梅花拳时,依着八卦方步,别出心裁,另创下一套行路拳法。行路拳法,顾名思义,是一门在步行时,也可用来与人过招的拳法,可惜已经失传。
萧爻炼过龙象心法上的绝顶轻功,身轻似燕,移步如烟。他又只用脚踏方位,不出拳招,少了这一环节,而只专注于脚下,步子飘移得更快。
萧爻见洛天舒的刀招威力沉浑,不敢小觑。心道:“洛天舒将我当作杀害他徒弟的凶手,一心想置我于死地。哎!他对实情置之不理,昏聩糊涂,我岂能跟他一般见识?不论如何,都不该将仇隙放大了,我只退避就是。”
萧爻心中如此想着,步法却丝毫不缓,侧身向左斜跨,身子倏地一飘,瞬间踏上了巽位。不自觉地举起了拳头,但随之惊觉,硬生生收招不发。这一步,应配合着梅花拳中的一招老梅惊春运使的。萧爻踏上这一步时,拳招便应手而出,本来使得很顺手。但因为心中忽然想到不要与洛天舒过招这个念头,便立即收手。
项坤惊讶地叫了一声。他学过梅花拳,萧爻一踏上八卦方步,他便看出萧爻是用梅花拳应付洛天舒。那一招老梅惊春,用得极妙,但不知为何,萧爻刚出拳就收招不发了?项坤惊讶地叫了出来。
洛天舒使平江破浪,一招分为两式使出。平平出招,使了第一式。他手腕忽然一翻,刀锋直转而下,由平砍之式改为直斩式。
一招藏二式,是极厉害的杀招。世间的武功往往一招只有一式,极少有这等一招二式的招数。倘若对方出手拆解,先拆解第一式,常规来看,拆解了一式,就算拆解了一招。要在洛天舒变招之后,又再拆招。由此就忽略了第二式,不知洛天舒一招藏二式,使了第一式,会中途变招,再使第二式,没有防备到这一层,难免不会受伤。
萧爻只是避让,而不出手。不与洛天舒拆招,也极少去看洛天舒的招数。这就成了你砍你的,我躲我的。只要你的刀砍不到我,那就打成平手,大家相安无事。如此一来,无论洛天舒的招数如何厉害,都成了无用之招。萧爻只要能避过,洛天舒的刀招就不拆自解了。
只听刷的一声,洛天舒手中大刀齐齐斩下。这一刀斩得极快,从出刀到斩落,只一瞬间,比眨眼皮还更快上三分。干脆利落,当真比砍瓜切菜还来得顺手。
萧爻抱定了只躲避不接招的策略,步法比洛天舒的刀招更快。却先在巽位上站定了,洛天舒才使出直斩式,手中大刀自萧爻右侧斩下去,没沾到萧爻的衣角。
洛天舒皱了皱眉,他先出刀而后至,萧爻后举步而先到,比他快了一瞬。中间虽然只差一瞬,但也有了先后之别。仿佛是萧爻先站定,等他提刀来斩。使得他们不像是在狠斗,更像是在排练,演戏给人看。一人站定不动,等另一人挥刀来斩。
洛天舒呼了口气,调动起体内强劲的真气,附于双臂,以气运刀。接着使劈波斩浪,白浪滔天等等招式,向萧爻连环击出。他以气运刀,比以力运刀又快了不少。刀招上的力度比先前增强了很多,每一刀砍出,都有近千斤的力量。
萧爻面色沉着,因抱定只避不攻这一应对策略,就没了攻敌取胜的念头,也就用不着出手。萧爻快捷地变幻着脚步,按八卦方步的次序,左躲右闪,来去飘飞。又将洛天舒狠辣的招数尽数化于无形。无论洛天舒攻得有多猛烈,始终能以十分快捷的步法抢得先手,而避过凶险,刀锋却从没沾到萧爻的边。
洛天舒越战越来劲,心道:“我就不信,你能每次都能躲开。”接着连使快招,砍斩削拨,东腾西挪,攻得极快,萧爻沉着应对。移动得也是极快。两人均想抢快,看得围观之人眼花缭乱。
旁观众人见萧爻步法灵动,比洛天舒更快一些,却只躲不攻,错失了许多攻敌致胜的良机,均觉不解。
项坤道:“可惜,可惜!”他在为萧爻错失良机而感到可惜。
鲁子明皱着眉头。忽然说道:“萧爻可聪明得紧,一点也不可惜。”
项坤道:“白白放过许多机会,还不可惜吗?”
鲁子明道:“你这就不明白了。项兄,萧爻没有还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项坤道:“不知道,我只看到他一直在躲避,能还手的他都不还手。”
鲁子明道:“那你就错了,萧爻没有还手,是使上了疲兵之计,可高明得很。”
项坤奇道:“疲兵之计?三十六计当中,可没有这一条,只怕是你个人杜撰的。”但想到萧爻不还手,原是藏着高明的后着,又觉得萧爻实在机智过人,并非无知无识的蠢货,而代他高兴。
鲁子明伸手在胡子上捋了捋,以能猜出萧爻的心思而微觉自得。道:“疲兵之计,是燕国用来对付秦国的败着。战国末年,秦王欲扫平六国,一统天下。他连年谴将用兵,经过十多年的征战,先后扫灭了齐、楚、赵、魏、韩五国,东方六国中,只有燕国尚存。燕王喜眼看秦国势大,而本国兵微将寡,万难抵挡秦国虎狼之师。于是想出了一条计策,盼能以此策略拖垮秦国的国力。”
项坤一脸讥嘲之色,笑道:“燕王喜想出的计策,想必就是你杜撰出来再加给他的疲兵之计了吧?”
鲁子明听了这话,脸上大为不啻。暗道:“此人见识短浅,又拘泥狭隘。对自己不知而别人尽知之事,便冠以杜撰之名,拒不肯信。此等井底之蛙,何须跟他多费唇舌。”鲁子明便住了口。
项坤见他不说话。又问:“疲兵之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鲁子明道:“既然项老弟认定那疲兵之计在下的杜撰,我还说出来做什么?没得惹人嘲笑。”
项坤道:“不说就不说,本来就是你杜撰的。还不承认?”说完,把头转到了一边。
何清风却道:“这疲兵之计,我却知道。燕国用此计,不但没能拖垮秦国,反而使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项坤转头看着何清风。道:“何老哥,这疲兵之计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何清风朝鲁子明看了看。道:“适才鲁老哥已说了一半,项老弟若想了解。我便说剩下的一半。”
项坤道:“何大哥慷慨解疑,比某些人可要大肚得多。”项坤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向鲁子明看去。
鲁子明明知他在挑自己的刺,但已决定不与‘井底之蛙’多费唇舌。微微一笑,也不理会。
何清风处在两人中间,谁也不帮。却道:“话说燕国势弱,而秦国势大,东方五国已尽数破灭。眼看着秦国的将士就要踏进燕国领地,实已危如累卵。燕王喜打听得秦王嬴政要修骊山陵和郑国渠,却因没有工程图,一直不得动工。于是主动献计,命国中能手绘制出工程蓝图,献给秦王。燕王喜以为,秦国修郑国渠和骊山陵,必定会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而使国力减弱,燕国则联合东方五国的残余力量,增强国力。秦国由强变弱,而燕国由弱变强。再出兵伐秦,便可一战而克。项老弟,这就是疲兵之计的出处了。”
项坤听完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还真有过这等计策?”问道:“秦王中计了吗?”
何清风道:“秦王并没有中计。秦国文有李斯,武有白起、蒙恬、李牧、王翦等一干文武兼备的帅才。就是秦王愚昧,他身边那些谋略过人的臣子们也早就看穿了燕王喜的计策。秦王便将计就计,并且扬言要向燕国征用工人,燕国若不答应就立即出兵,倘若肯答应秦王的要求,便割地送燕,作为回报。燕王迫于形势,只得编户入秦,助秦修郑国渠和骊山陵。”
何清风叹道:“燕国地狭民寡,再编户入秦,兵力更弱。燕王喜本想以疲兵之计拖垮秦国,反而先害了自己。后来太子丹招纳了烈士荆轲,请荆轲刺杀秦王,因秦舞阳临场胆怯,弄了个图穷匕见,身首异处,始终挽救不了燕国。倒是荆轲过易水这故事流传至今,感其慷慨侠烈的气节,每次读来,都热血沸腾。”
何清风说完,感叹不已。
郝大奈接道:“荆轲刺杀秦王,实是有死无生。可为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毅然而然地铤而走险,确是世间烈士。”
项坤也感叹了一番。心中却想:“不知萧爻是不是真如鲁子明所说,在用那疲兵之计?”转头看向萧爻,想看看萧爻是不是在用疲兵之计。
那边。洛天舒连使绝招,却奈何不得萧爻。不由得又是焦急,又是恼怒,又有几分惊讶。
洛天舒收住刀,凝视着萧爻。心道:“他轻功极高,脚步移动得很快。这路破锋八刀,以雄浑刚猛著称,只谊男子修炼。招招狠辣,变化繁复,是一门阳刚之气十足的刀法。但我以此路刀法攻他,每次都落在他之后,没有一次能得领先。如此下去,万难追上他的脚步,就别提伤他了。”
适才鲁子明等人的言论,洛天舒是听到的。不禁又想:“难道真如鲁大哥所言,萧爻是在用疲兵之计,等我精疲力尽之时,他再出手,便可轻而易举地打败我了?可得令他出手,他只要出手了,我才能发现他武功中的破绽,才能打败他。”
洛天舒道:“萧爻,你一再躲避,也不怕被人耻笑?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就出手与老夫较量较量。”
萧爻心道:“我哪里有什么疲兵之计?鲁子明如此猜量我,真正好笑。”又想:“我要是跟洛天舒动手,就等于自己承认是杀人凶手了。”却道:“你将我认作是杀人凶手,一直转不过弯来。你误认仇人,我被迫自卫,动手是不必的了。”
洛天舒环视四周,见四方好汉大半在关注着自己,几名弟子脸上焦躁,都没吭气。心道:“旁观者清,他们自能看出萧爻轻功极高,我使这路刀法伤不到萧爻,因此比我还急。”
洛天舒是金刀门的掌门人,又是用刀名家,他会使的刀法少说也有几十种。略一沉吟,顿时有了主意。只见他手腕一翻,使出追魂刀法来。一招夜战八方,将手中的金环大刀舞得密不透风,霎时间,罩住萧爻双肩、额头、胸腹十六个要穴。
众人只见一片片刀光闪烁飞驰,仿佛有数十柄刀骤然间围定萧爻,纵横环绕。被刀光晃得眼花缭乱,无法看清洛天舒的刀将砍在萧爻的哪一个部位。
郝大奈惊讶地叫了一声。问道:“何老拳师,洛掌门这路刀法可厉害得很啊,我看萧爻就快抵挡不住了。”
项坤道:“萧爻深得梅花拳法的精髓,人是年轻了一点,可功夫造诣是极高的。洛掌门刀法虽强,我看萧爻却未必会输。”
项坤因与萧爻同是梅花拳的传人,而‘天下梅花是一家’这句话。是每一个修炼梅花拳的人铭记不忘的教义。项坤虽受到洛天舒的邀请,共同捉拿萧爻。但他对萧爻始终有着同门之义。他不便公然承认萧爻能打败洛天舒,但‘萧爻未必会输’这句话,含义颇丰,大有讲章。与‘萧爻一定能赢’,已相差不远。足见项坤口气上多是向着萧爻。
何清风捋了捋胡子。心道:“那天在灵隐寺中,我与萧爻交过手,没分出胜负来。但萧爻功夫不差,不在我之下。洛掌门原先的功夫与我的半斤八两,平分秋色。近年来他勤于炼功,而我的功夫又没什么长进。此消彼长,他的武功比我要高明了一些。但若说他一定能打败萧爻,就为时过早了。”
洛天舒的刀法虽然厉害,何清风却不敢确定洛天舒能以此路刀法打败萧爻。刀法虽强,因不知能不能取胜,喝彩之声也就免了。
鲁子明、郝大奈是一派之尊,虽觉洛天舒刀法奇强。但一来碍于身份,二来考虑到年龄,不便大呼小叫。把心中惊讶都吞进了肚子里,没发出声音来,也就没来喝彩。
金刀门的弟子看到之后,不免要为师傅洛天舒呐喊助威,打气加油。狄元龙高声叫道:“师傅必胜!师傅必胜!”
洛天舒为人精明,行走江湖已有数十年,他十分清楚。江湖中人比武斗狠,胜负之数,凭真实本领而定,不是几声虚喊所能左右的。武功不如别人,就是喊破嗓子,也一样要输。
但于狠斗之中听得徒弟呐喊助威,喊得热情洋溢,充满真挚。足见十多年来的教导之恩,传艺之德,众弟子并没忘却。虽知呼喊不能决定胜负,却大感欣慰。
金刀门中其他的弟子察言观色,见狄元龙高声呐喊,给师傅助威,师傅听了之后,满脸欣慰之色。想来给师傅呐喊,师傅心里是很欢喜的,于是全都呐喊起来。
萧爻只见上下左右都飞舞着大刀,从来没见过此等凌厉的招式。心道:“这是什么武功,我该往哪方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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