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千斤扫
晴雯仍旧一脸茫然。
宝玉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小木匣子，小木匣子一向装着宝玉的各色宝贝，什么珍惜草种啊、香料酒曲啊、针头线脑啊、龟背图啊……也包括将荒原狼白幽缩骨后藏在其中。
晴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龙羿那件青衫除了打斗之外，还和宝玉的小木匣有同样的储物功能。
自那夜潜行来大周的魔族武士被不知名的义士给消灭于青龙大街当街之后，此时的金陵变得分外祥和，茶楼里的人神色看上去也比以前更轻松了。
晴雯和宝玉总觉着龙羿会来看他们，或许会冷不防地光临大杂院，但是，这个猜想始终停留于猜想。
晴雯没有再去裘记面馆，然而，他每日在家中的时间也并没有因此而增加。
……
随着离草屋越来越近，扫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果然那老和尚握着大扫帚依然在那扫地，那天他不是已经……
晴雯就此认准了要拜老和尚为师……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多少次啦，我只是个扫地的，去去去！拜师，你先去找客堂师父……”
老和尚扔下手中的竹扫帚，双手背在身后，独自进了自己低矮的寮房，让晴雯再次吃了个闭门羹。
这是晴雯第四次来荐福寺见扫地的老和尚。
与前三次不同，这次，老和尚没有再拿起手中的竹扫帚，直接赶他走。
见老和尚进去后半响没有动静，晴雯便自己去拿起竹扫帚，结果，晴雯发现：这看似很普通的竹扫帚竟比赤焰和少康加在一起的分量还要重。
晴雯紧了紧腰带，挽起衣袖，底盘扎稳，这才勉强将竹扫帚拿起来。
在知道扫帚的“分量”后，晴雯咬着牙，憋足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朝着石板上的沙粒扫去。
沙粒未动分毫……
由于发力过猛，晴雯人被沉沉的竹扫帚给拖着，重重地摔在了石板上。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
如此这般，往返几次，手腕、肘部、膝盖早已鲜血淋漓……
倚着重重的竹扫帚，晴雯大口大口地喘气，只听得屋内传出阵阵的呼噜声。
晴雯第一次见过出家人大白天睡觉的，心说，真不勤快，怪不得“只是个扫地的”。
金陵晚春正午的太阳已有几份毒辣，晴雯握扫帚的手越来越难以掌控湿滑的扫帚把儿，口干舌燥、大汗淋漓的晴雯一个倒地，放懒在原地。
地上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躺在上面，好是惬意，晴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哗啦——”
几滴冰冷的清水冷不防地落在晴雯的脸上，惊得晴雯一下子懵懵懂懂地坐了起来。
头顶之上，老和尚手中的竹扫帚悬在空中，稀疏的竹稍上挂着几滴晶亮的水滴。
“当歇不歇，当练不练。”老和尚对晴雯说。
“还望师父领进门。”晴雯好似在说梦中的胡话，却又说的那么靠谱，那么假模假式的。
“你这身板也想练老衲的千斤扫？！”老和尚笑呵呵的，似乎晴雯的资质在他的眼里全部过关，晴雯听了，难过得低下了头。
“不过……娃子你倒是稍有慧根，还有一股子难得的韧劲，”老和尚此番话又激发起了晴雯希望，他不禁抬起头，恳切地望向老和尚。
“看你执着，老衲……就破破规矩，给你些点拨。”老和尚望着眼睛晶亮的晴雯，收起了半空中的竹扫帚。
晴雯喜不自胜，他忙跪下磕头，道：“师父，请受徒儿晴雯一拜！”
然而，那老和尚并不领受，他抡起手中的扫帚就是一挥。晴雯整个人被一阵强有力的气力瞬间给托了起来，晴雯不仅站了起来，还挺起了腰身。嗯，像个男子汉啦。
“老衲可以指点一二，但你要记住，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老衲的徒弟。你更不能和任何人声张来过我这里……你可给我记住了？”老和尚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晴雯只好一脸尴尬加无奈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每夜月至中天来找我，从方丈室后侧偏门进出。”老和尚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寮房。
……
晴雯紧紧跟在老和尚身后，不敢多问一句。
四处静如止水，晴雯只能听到自己沙沙的脚步声。
二人停在柏树林中那夜被风刮倒的古柏前，老和尚二话没说，他脚尖轻轻一点，跃起身子，盘腿坐于古柏树干上。
“原来是打坐啊。这个简单，让我做个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晴雯心中窃喜，他也凌空而起，坐在了树干上。
老和尚双眼微闭，唇齿不动，以心为口，向晴雯传授静坐的基本要义：
“莫——动，莫——贪。”
晴雯有如醍醐灌顶，有所领悟。
她当下全身放松，收下颚，脊柱与头成一条直线，拟请天地之息贯通全身。又，舌尖顶住上颚，取生命甘露滋养全身之意。
意念禁止，贪欲归灭。
眼落于鼻，呼吸平稳连续、似有似无。
随后，以鼻观心，意念集于身……
早些时候，那晴雯只知“内观起心动念”之机，却不知老和尚的静坐里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道法”……
晴雯幡然有悟。当下，去除杂想，淡定入静……
恍惚间，一老一小，二人已在林中坐了一个时辰。
不知不觉间，心神之间，那向下的意识开始自然地向上运行，晴雯的意识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开始去除了固有的习气，不断得到自我净化……
此时，修炼中的晴雯没有看见，作为老禅和子的老和尚的躯体正被天地之气轻松托起，旋于树干之上。身轻如蝉翼，意念自归静。
“嗯。睁开眼睛吧。很好，娃子你是块不错的料。要知道：听命于教诲很容易，可自己驯服起感官来，却很难……”
晴雯随着老和尚的开示，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此时，老和尚已站起了身，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深邃而慈祥的眼睛正望着晴雯。
东方地平线上已开始微微发亮，黎明前的柏树林气温很低，晴雯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晴雯，你要切记：感官不可强行驾驭，亦不可放纵。它就像一匹为驯化的野马，鞭子抽得越紧，它会越要反抗。”
一老一小，边聊边走出了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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