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解惑,少年白发
顾南乔看到林太医一脸迷茫,如同一只在山林中迷路的小羔羊,她忍不住道:“林太医,你是不是忘记了,昨儿晚上你身上携带了一枚香囊,香囊里面装着一种药,叫蚀心草,这种草药是作用是什么,不用我说,大家都明白吧?你很小心谨慎,你并没有直接戴蚀心草,而是选择了它的草根,味道虽然清淡了一些,药效的结果却一点也不逊色。”
林太医听到顾南乔说到蚀心草的时候,淡定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龟裂,他一直都在试图说服自己,顾南乔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所以才猜出了他的身份,其余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听到顾南乔把这些他不在意的细节一一说来,林太医顿时汗如雨下,脸上浮现出了绝望之色。
本以为顾南乔不过是运气好,所以才蒙对了,可现在看来,现在所遭受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太大意了。
林太医脸色灰败,再也没有刚才的淡定了,顾南乔却还继续往下讲解:“蚀心草很是难得,那不是中原之物,就算是南域也没有这种草,唯独在西域的戈壁滩上有生长,而且数量极少。”
“蚀心草是一种很少见的毒草,要是用于正途,自然是能够对人有所益处,可要是被用到了歪门邪道上,那么所产生的后果也绝非常人所能承受。”
顾南乔道:“单单是闻着蚀心草的气味,对身体并不会有任何伤害,可要是里面提前被人下了毒呢?我先前还在疑惑,为什么十几年前下在太子殿下身体里的毒是活体,它还处于潜伏阶段,一直都没有出没,它除了依靠血液养活,最重要的还是能够利用蚀心草的气味对它产生影响。”
“你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开始解毒,所以我发现太子殿下脸上的暗黄色在你进来以后颜色更深了,等你离开以后都没有缓解,他呼吸本来就很微弱,可是那时候却有些急促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可是过了不到一刻钟,他又沉沉昏迷了过去,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而他的脉搏和气息更加微弱了。”
都是见微知著,顾南乔就是因为心细,所以把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中,她知道这些都是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一一记在了心里。
萧明华听完之后,感慨道:“乔妹,你太厉害了,居然能够从这一件不起眼的东西联想到这么多,我太佩服了。”
从昨晚开始,萧明华就对顾南乔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先前因为她父王病重的缘故,她心里沉甸甸的,自然是说不出这些松快的话语来。
而现在知道自己的父王没事了,萧明华自然是激动到不行,她跑到顾南乔身边,兴奋道:“我要拜你为师,跟着你学习医术,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人敢害我父王了。”
顾南乔轻咳了两声,无奈道:“哪有那么简单啊,我发现了端倪不假,但是要确定是不是他,也花费了一番心思,可不只只发现了不妥就能确定是他,我昨儿晚上离开的时候,特意从他身上顺走了那个香囊,确定了里面的是蚀心草,又拿着从太子殿下身体中引出来的虫子做了实验,这才确定了是他。”
萧明华点头如捣蒜道:“乔妹,你好厉害,怎么办?我突然发现我有点想要嫁给你了。”
呃.....好端端的萧明华的脑海路怎么就扯到这里来了?
顾南乔不明所以眨眨眼,不接萧明华的这个梗,不过顾南乔不接梗不代表萧明华就说不下去了,她喜滋滋道:“乔妹,要不咱俩凑合凑合过一辈子得了,咱们两个人门当户对,才貌相当,真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华姐儿,你还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你跟乔妹两人可是堂姐妹,你们在一起,那像什么话?”太子妃呵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那也得顾虑一下乔妹的名声,要是她的名声被你败坏了,那该怎么办?你要怎么弥补?”
她向来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不靠谱的人,但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不靠谱,太子妃头疼到不行。
萧明华也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她就是看到这里的气氛太过于沉重,想要逗趣儿,内心倒是真的没有这样想,她可是订了亲的人,很快也就要出嫁了,虽然对于未婚夫不算很满意,但是也还算是有点喜欢,她也没有打算抛弃自己的未婚夫。
“母妃,我就是说笑说笑。”萧明华无奈道,很是一言难尽,她母妃怎么就听不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呢?
也别怪太子妃听不懂了,太子妃可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出身名门世家,父亲又是当朝首辅,一言一行那都是秉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所以也难怪她听不得自家闺女这么讲话。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萧弈良让人把林太医送去刑部,让蔡根全好好审问一番,而顾南乔则是去太子寝宫,先是给太子把了脉,确定了没什么大碍之后,她这才给王太医把了把脉,知道他只是昏迷了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便让人抬到了隔壁房间休息去了。
直到太子醒来之后,顾南乔这才打算回瑾王府,她可没有忘记了,今天她还得去墨家医馆呢,在这里耽搁下去,怕是医馆门前的病人不知道又排了多少。
顾南乔要离开,太子妃很是舍不得,但是她也没有强留,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太医,而太子已经清醒了,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太子虽然醒过来了,但是身体耗损厉害,所以需要在调养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才算是大好。
顾南乔也给开了方子,太子妃拿着方子,对顾南乔是千恩万谢,顾南乔却摆摆手,说这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等顾南乔回了瑾王府,换好了衣裳又化了妆,这才前往墨家医馆,跟她想象中的一样,现在医馆门口可是排起了长龙,好多人在排队看病,也有人是特意来这里抓药。
顾南乔一来,立刻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斜对面的济仁堂依旧是门庭冷清,药童都已经从不习惯变成了习惯,只要墨家医馆的门一打开,那么他这里注定是没有生意的一天。
张彦端也坐在自己的看诊桌上打起了瞌睡,以前他忙得脚不沾地,时间不够用,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这里看病,可是现在他时间太多了,多得他在这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出去走也不是,一出门看到那边排起得长龙,他心里就憋屈的慌。
他知道自己上次的事情做错了,本来是想让人去对面砸场子,可谁知道这些病人送出去以后,全都不回来了。
张彦端为自己鲁莽的行为感到懊恼,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就是再后悔,那又有什么用呢?
改变不了现状,张彦端拿着羊毫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抒发着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济仁堂就得关门大吉了,京城里再也没有济仁堂这个医馆,他不甘心,可是他又没有好的办法把病人全都抢回来。
就在张彦端长吁短叹的时候,门口终于来了一个病人。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满头华发,如同一个八十岁的老爷爷一样,药童见有病人上门,连忙迎了上去,端着笑脸把人迎到了张彦端的看诊桌前面,又学着墨家医馆的规矩,给母子两人上了茶。
好不容易有病人上门,张彦端立刻就打起了精神,不敢马虎,“这位夫人和少爷此次过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依他看,眼前这个少年除了一头华发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精神奕奕,看起来很是健康。
樊夫人欲言又止,特别是看到自己儿子一头华发的时候,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可是看病就是得实话实说,不能有所隐瞒,不然病好不了,最后着急的人也不过是他们自己。
樊夫人犹豫了好几次,这才低声把来意说明了:“张大夫,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我儿子这一头华发而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天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可是昨儿醒过来他的头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夜白发,这种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只听说过老人家有满头白发的,可她儿子现在才十五岁呢,怎么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令郎可否把手伸出,让我把个脉?”张彦端说道,这种病他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不过世上的人吃五谷杂粮,得的病自然也是各不相同,张彦端想,他要是能够把眼前这个白发少年给治好了,那么自己的名气肯定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那些流失的病人也全都会回来。
把脉是可以看出很多问题的,身体好不好,最近的精神如何都能从脉相上显露出来,张彦端把了脉之后,说道:“少爷这是压力过大,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少爷应当是在准备秋闱?”
樊夫人点头道:“不错,小儿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早几年也已经过了童生试,刚好今年是楚国三年一次的秋闱之时,我们便想着让他下场试试水准,也没指望他能光宗耀祖,但是也不能比那些乡下来的学子差不是?”
“夫人的想法人之常情,少爷是因为压力大才变成这样的,只要减轻压力,适当辅食一些汤药就好,这段时间就别熬夜了,看书也少看,考试这种事情急不来,身体最重要,考试三年之后还有呢!”
听到张彦端这么说,樊夫人也是一脸悔意,觉得是自己最近逼得太急了,这才导致她儿子变成了这个模样,樊夫人连忙应道:“还请张大夫开药方,我们一定按照张大夫的医嘱行事。”至于樊耀天却是一言不语,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不理会。
樊夫人让他坐着,他就坐着,让他站起来,他就站起来,让他离开,他就跟着离开,只是一出门,他就垂下了头,不敢与人对视,显然一夜白发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
张彦端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扬名的机会,自然是十分上心,张彦端的医术不错,开的那一副药方也算是对症下药,樊耀天的睡眠质量好了不少,不会整宿整宿都睡不着了,精神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樊夫人见此,心下放松了不少,不过她依旧还是很担心,每天都监督着樊耀天喝药、看病。
张彦端在帮忙补救自己医馆,另一边的顾南乔却在看墨玉珩给的来信,墨玉珩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他说起了自己在西和州的一些趣事儿,比如他租住的隔壁有一个嗜酒的老头儿,为了有酒喝,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墨玉珩刚刚搬过去的时候,老头儿见墨玉珩家里条件不错,半夜爬墙头,想要来墨玉珩这边偷点东西,谁知道老头儿忘记了自己有恐高的毛病,等到爬上了墙头,望着下面黑漆漆一片,吓得双腿发抖。
想要顺着梯子爬下去,可不知道是腿抖的厉害,还是因为他下梯子的姿势不对,直接把梯子给掀翻了,这样一来,他就只能紧紧抱着墙头不松手。
半夜里,冷风吹来,可没有把老头儿冻死,特别是周围还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枝,更是把老头儿吓得差点从墙头上滚落了下去,最后他只能趴在墙头扯开嗓子呼救。
周围的邻居听到了呼救声之后,这才把他给救了下来。
后来墨玉珩听周围的邻居说,这老头从小就喜欢喝酒,嗜酒如命,没有酒就活不下去,为了买酒,他能做出很多极端的事情。
偷不过属于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本领。
不过这老头运气不太好,少年时期,为了喝酒,跑去别人家偷酒,谁知道对方家里养了一条狗,他半夜溜进去,差点没有被狗咬死,最后是爬上了墙头,在上面吹了冷风不说,还尿湿了裤子。
而那只狗还是不依不饶,直接把他的裤子都给咬破了,也是从那时候起,老头儿就有点恐高了,不过白天的时候还好,他不那么害怕,只是一到晚上,他要是爬上了墙头,一准下不来。
也不知道这老头是缺根筋还是真的被逼急了,这次看到了墨玉珩之后,居然又不怕死爬上了墙头。
顾南乔看着墨玉珩写来的趣事儿呢,抿嘴轻笑,她都能想象出墨玉珩在知道这事情时脸上的表情,肯定是面无表情,而眼中却充满了笑意。
墨哥哥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一向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在信的末尾,墨玉珩提议说,老头儿一生无儿无女,很是可怜,因为喜欢酒,也学会酿不少酒,墨玉珩提议说,要是顾南乔这里需要这样的人才,他可以帮着把人带过来。
“墨哥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面冷心热,明明就是担心这位老头儿晚年没有着落,想要帮他一把,自己都想好了要怎么做了,居然还写信来问我。”顾南乔碎碎念道:“我要是拒绝的话,他就不会把人带来么?”
她要是不同意,墨玉珩也绝对会把人给带过来,顶多就是自己安置。
顾南乔觉得养一个嗜酒如命的老头儿也不吃亏,她也会酿酒,不会她会的酿酒技术跟这个朝代人所会的有所不同,她也从来没有学习过这个朝代的酿酒技术,现在有高手来了,她正好也可以学习学习。
顾南乔拿出了一张纸,给墨玉珩写了一封回信。
窗边,猫小白依旧是软绵绵的趴在那边,时不时回头看顾南乔一眼,在看到顾南乔脸上浮现出温柔之色的时候,灰色的眼瞳之中浮现出了一抹疑窦。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在看什么呢?笑得贼兮兮的。
一看就知道准没好事!
这些天猫小白还是在跟顾南乔闹别扭,都说猫科动物不记仇,记忆里也不好,可是眼前这只猫跟顾南乔所认识的猫有所不同。
什么不记仇?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猫小白还是把先前顾南乔不告而别的事情记得牢牢地,而且还一直都跟顾南乔生闷气,做一些事情也都是跟顾南乔唱反调。
比如顾南乔夜间需要休息了,猫小白原本也已经有点打瞌睡了,但是它为了让顾南乔睡不安稳,宁愿自己不休息,也要把顾南乔的美梦给搅了。
可以说是坏得令人发指!
顾南乔拿猫小白没辙,哄了好几次了,可是猫小白就是不愿意原谅顾南乔,而顾南乔平日里也忙,这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南乔没时间去搭理猫小白,而猫小白觉得顾南乔不重视,所以也不愿意向她低头,两人都卯足了劲儿,似乎是在比拼谁比谁的耐力更好。
只是明显顾南乔的定力更高,猫小白看起来是在一心看风景,可是从它时不时回过头看向顾南乔的小眼神,就不难看出它内心想法。
它只是想顾南乔去哄哄它,让它开心开心,可是它没有想到顾南乔这么狠心,说跟它置气就真的置气了,说不理会它就真的不理会它了。
猫小白越想心里越是难过。
顾南乔写好了纸条,在鸽子脚上绑好了以后便把鸽子放飞了,正在这时,姚冰匆匆而来,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华天奉命保护那些狼群到了城外的庄子,只是墨胭脂一直都没有见到顾南乔,很是不安分的在庄子里跑来跑去。
华天此次传消息过来就是想问问顾南乔,她有没有时间出城一趟。
听到墨胭脂它们来了,顾南乔很是激动和兴奋,自然是要出去看一看的,只是今天她得先去医馆一趟,然后再出城,顾南乔想到这里,立刻就回房间换衣裳。
只是她刚刚进屋,就看到自己的书桌上一片狼藉,桌上一摞书籍已经全都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最让顾南乔没法忍受的还不是书籍掉落在地上,而是砚台也被猫小白给掀翻了,黑漆漆的墨汁随处可见,最明显的就是猫小白的白毛已经变成了黑毛。
猫小白还算是爱干净,所以在知道自己身上黑漆漆之后,到处乱窜,这下好了,它所到之处全都留下了那一朵朵完整的梅花,包括顾南乔榻上的锦被也没有逃过猫小白的猫爪。
顾南乔看到以后,气得半死,猫小白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它蹲在窗柩上,灰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无辜二字。
顾南乔气得要死,看着屋里凌乱又脏兮兮的一幕,冲着猫小白喊了一声:“猫小白!”
因为生气,语气中添了几分严厉,小脸板着,一脸不悦地看着猫小白。
猫小白一看顾南乔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把顾南乔惹毛了,它连忙往后一跃,快速钻到了花丛中,几下就没了身影。
顾南乔见猫小白不仅不认错,还给逃跑了,气急败坏道:“姚冰,你跟厨娘说一声,从今儿开始别给猫小白准备小鱼干了,就让它吃干饭,里面不许添加一丁点的肉。”
它居然敢跑,那就别怪她不给它吃肉了。
姚冰看着满屋子乱糟糟的模样,也头疼了,察觉到顾南乔语气中的怒意,她也为猫小白捏了把汗,你说说做什么事情不好呢,偏偏把自己的衣食父母给得罪了。
姚冰忙不迭应了下来。
好在屋里虽然乱七八糟,但是顾南乔的衣柜里的衣裳还干净,顾南乔连忙换了衣裳之后,就带着姚冰和花月离开了,只是交代秀香帮着把房间整理一下。
顾南乔先去了医馆,医馆里已经有好几个病人在等着了,顾南乔连忙按照他们来时的顺序给他们看病。
因为病人多,而顾南乔来医馆的时间并没有跟别的大夫那么准时,墨家医馆又只有顾南乔一个大夫,难免会有些手忙脚乱,所以如果有病人来了,店里的药童就会先问他们着急不着急,要是不急的话,那就领一个号排队,若是着急得话,只能让他们去找别的大夫。
顾南乔太忙了,她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多,花月见此,建议道:“姑娘,不如让顾二公子过来帮忙如何?顾二公子医术虽然不高,但是他也入门了,能够帮姑娘分担一部分压力。”
有顾明凡在这里的话,顾南乔就不需要天天过来了,只需要在顾明凡遇到了搞不定的病情时过来就行了。
顾南乔也思考过这个提议,只是她也知道顾明凡跟她不一样,干爹干娘他们还在蒲家村没有过来,而顾明宇又在县城读书,面前也只有顾明凡这么一个儿子承欢膝下,她要是把人给喊过来了,不知道干爹干娘会不会同意。
也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顾南乔一直都没敢给顾明凡写信,她无奈道:“我再想想吧!”
在医馆里这么一忙碌,就是一个时辰,好不容易店铺里的病人全都离开了,花月端来了茶水,几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闲谈,顾南乔有些饿了,便多吃了一些,等到吃到差不多以后,她打算出城去庄子里找墨胭脂时,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阵闹哄哄的争吵声。
不管在哪个朝代,邻里之间争吵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在皇城里,商户之间发生争执那也很正常,有些人为了争夺客源,总是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来,发生争执那就在所难免了。
只是今儿的争吵声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
医馆里的药童对这些事情最是感兴趣,他一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立刻就放下了茶杯,往外跑去。
不一会儿,药童回来了,也不用顾南乔问,他自己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把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描述了一遍。
原来是斜对面济仁堂的张大夫给一个病人开了几张药方,一开始的时候,病人吃了药以后效果显著,睡眠质量变好了,可是好景不长,这才过了五天,病人就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
病人也因此整个人显得是闷闷不乐,他本来就是一个闷性子,平日里跟人也没什么交流,现在好了,因为掉头发的缘故,他连门都不敢出了。
樊夫人带着樊耀天来济仁堂讨要一个说法,可张彦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造成了这个后果,面对咄咄逼人的樊夫人,张彦端也只能一口咬定自己的治疗并没有问题,肯定是樊耀天在喝药期间吃了别的东西,跟药造成了冲突,才变成这样。
面对张彦端这个解释,樊夫人无法接受,她完全就是按照张彦端的叮嘱照顾樊耀天的,谁知道喝了这么多汤药,不仅没有把病治好,还给孩子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樊夫人虽然是富贵人家的当家主母,家里不缺钱,但是家里除了有钱之外,还真的没有别的了,平日里看着她很好说话,温温婉婉的,可真是要惹毛了她,泥人都还有三分脾气呢,更别说她了。
这不,在张彦端没有办法给出一个让樊夫人满意的解释,樊夫人直接就在街上破口大骂了起来,涉及到了自己的孩子,樊夫人自然是不顾形象了。
“现在外面还围着一圈的人在看热闹呢!”药童皱眉道:“经此一事,济仁堂的招牌怕是毁得差不多了。”
济仁堂可不仅仅只有张彦端一个大夫,他们是合股那种,张彦端的名气在济仁堂最响亮是不假,但是他资历最浅,在济仁堂的股份怕是也不多,现在名声也被樊夫人这么一通吵嚷给败坏了,也不知道最后张彦端会落得什么下场!
顾南乔也是听说过济仁堂的事情,济仁堂跟墨家医馆都是做同样的生意,顾南乔在开业之初就已经把京城大大小小的医馆全都打听了一遍,知道了不少事情。
皇城里的大夫们先撇开医德这方面不谈,单单是日子那过得是比那些小地方的大夫滋润了不少,但是他们的压力也大,特别是有点小名气的大夫,更是时常被官宦人家请着去看病,一个弄不好,就搅到了那些是是非非之中。
而没有名气的大夫,只能是图个温饱。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大夫也都是如此,有些大夫有头脑生意,自然就会在出师之后自己拿出一些银两去开个铺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医馆,就像是有一个下蛋的金母鸡,可值钱了。
不说赚大钱吧,起码能够保证自己衣食无忧。
皇城里的店铺贵,买是买不起的,就算是租,那也要花一大笔银两,家里要是拿不出一笔钱来相帮,那么店铺怎么开的起来呢?
这个时候有的人脑子转得快,就会想到几个人合伙开,这样一来,大家出资的银钱少,赚的钱大家分了以后虽然不多,但是自己为自己打工,总比去别人的医馆里看人脸色好吧?
所以这种医馆在皇城里其实还挺多的。
顾南乔听完了药童的描述之后,问道:“张彦端大夫在京城里小有名气,我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他的名字,他医术应该还不错吧?怎么也会有如此失误?”
药童是裴长泾派来的人,都是皇城本地人,他对这些事情自然是略有耳闻,连忙道:“姑娘说的是,张大夫在咱们这一带那是小有名气,他跟普通的大夫不同,张大夫家里穷,父亲早逝,是他母亲一个人拉扯大的,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家庭条件实在是有些不好。”
“行医在民间那是被人当作没出息的行当,张大夫小时候聪明,他一心是想着读好书将来可以出人头地,也好让他劳累了半辈子,吃劲苦头的母亲能够安享晚年,只是他运气不太好,就在他十五岁那年,他母亲得了重病,家里没钱医治,张大夫跑遍了京城的医馆,求着他们大发慈悲先救救他母亲,来日必有重谢。”
“这年头,大家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哪里还有这个闲心去帮助别人呢?再说了就算有这种人,也不是说碰上就能碰上的,张大夫求了很多人,最后终于一家医馆的老大夫出手相助了。”
“只是这救人可不是白救的,说是要张大夫娶了他家那二十多岁都还没有嫁出去的女儿,为了救母,张大夫答应了。”
只能说张彦端也是从一个很可怜、无依无靠的人走到了这一步,而他的医术也是跟着他的岳父所学,还没有学会呢,他岳父就因为给人看病的时候写错了一个字,导致出了人命,最后赔了一个倾家荡产不说,他最终也没能熬过那个冬天,离开了。
张彦端那个时候医术还不太行,毕竟他也只是有空的时候学了点皮毛而已,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想着去科考,想要通过科考这条路,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只是后面为了养家糊口,他只能选了从医这条路。
磕磕碰碰几十年,好不容易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只要后面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那么张彦端这碗饭算是已经端稳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他接诊了一个病人,开了一个药方,最后导致出现了事故,而这个病人家属还不依不饶在街上撒泼闹事。
张彦端这仅有的一点名气,也被樊夫人这一通闹,直接给闹没了。
“他命运多舛啊!也是一个可怜人。”顾南乔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什么,直接放下了茶杯,打算出城去看看墨胭脂。
药童殷切把顾南乔主仆送到了门口,又往济仁堂那边看了一眼,看到闹事的夫人气冲冲的带着她儿子离开了济仁堂,药童多看了两眼,这才转身回了医馆。
济仁堂中,一片低气压。
济仁堂是五个大夫共同出资才建设起了这个医馆,也因为他们五人同心协力,医馆的生意一直都蒸蒸日上,而其中,张彦端名气最高,他能力也不错,加上他任劳任怨,从来不会耍滑头,很得大家的信任,所以来医馆的时间比别的大夫都多。
今儿还是头一遭,五个大夫全都到齐了。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相互信任的,可是这几个月张彦端一连串的行为,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现在更是出现了如此大的失误。
“彦端,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呢?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过后,对我们医馆来说,会有多大的麻烦?”其中年龄最大的郭大夫忍不住问道:“可是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你心情不好么?”
张彦端摇摇头道:“大哥,没有,家里一切安好。”
一旁的黄大夫听到之后,皱眉道:“那你最近的这一切行为又该如何解释?这樊夫人这件事咱们就先不说了,前面的时候,你把到咱们医馆里的病人全都介绍去了墨家医馆,张彦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们医馆太赚钱了,所以不想赚了?”
“黄大哥,你这话就说错了,我看啊,张大夫这是不想在这里混了,他觉得自己去墨家医馆更有所作为吧!所以才把病人往外推。”
李大夫很是不悦道:“他这一行为,让我们医馆损失惨重,张彦端,这医馆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不管是做任何决定,那也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认。”张彦端道:“我那个时候就是气不过墨家医馆的大夫是个女子,我想要看看她究竟水准有多高,我想要让她知难而退,别把病人的命不当回事。”
他那个时候就是觉得一个女子当大夫实在是太荒唐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谁知道那女子的医术深不可测,他的做法不仅没有让墨家医馆倒闭,还让墨家医馆在城里打开了市场,把济仁堂的病人全都抢走了。
另一位叶大夫直接怒骂道:“张彦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墨家医馆的大夫是女子又如何?这跟我们济仁堂有什么关系?咱们两家医馆之间那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倒好,眼巴巴把自己的病人送过去,把生意往外推。”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举动,让我们医馆损失了多少收入?”
面对大家的责备,张彦端低下了头,他也知道是自己鲁莽了,可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想这么做,因为这样想了,所以也就这样做了,至于后果,他真的没有想到。
他那个时候想的就是墨家医馆的墨大夫医术不精,完全不能胜任大夫这个角色,最后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京城。
可他没有想到,墨大夫医术了得,不仅把病人全都笼罩了过去,还把药材的价格原价贩卖,这一举动,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是我的错,我一力承担。”张彦端不是输不起的人,当初的决定是他太过于鲁莽了,他认了,以后好好改正就是了。
只是他的认错并没有得到其余大夫的谅解:“你让我们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银钱,一句我的错,一力承担就能揭过么?休想,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那鲁莽的决定,我们这几个月的分红足足少了三分之二。”
叶大夫一脸不悦道:“祸事是你自己闯下的,可是后果却是我们大家一同承担,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就是。叶大夫说得对。”李大夫和黄大夫附和道。
倒是年龄最大的郭大夫轻咳了两声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甘共苦走过来的兄弟,那些话就别说了,彦端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过以后你可不能这么鲁莽了,你一个小小的举动,最后损害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大家的利益,还有我们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名声。”
张彦端点头应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错了,可是事情已经造成了,他就是再后悔那也改变不了了。
只是郭大夫的话却让另外三人很是不满,张彦端自己搞出来的事情,凭什么要他们跟着一起买单?
“郭大哥,这件事我们可就不同意了,他损害了我们大家的利益,轻轻一句道歉就揭过了,那是不是以后他把济仁堂卖了,你也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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