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章 背影
乌兰小姐并不讨厌黄金王吉尔萨拉德，即便是灵魂被对方禁锢住，变成了所谓的守护者，她似乎也没多少恨意，甚至还很有人情味地给人家起了外号，就仿佛是她的朋友似的。
“……某种意义上，他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吗？”她微笑着道：“你知道的，如果没有他，我大概也会在虎鲨海湾战役中死亡。当然，会带着那个笨蛋皇帝一起。可是，却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却又偷生了七百年的时间，一只能让我感觉到活着的时间。虽说是寂寞了一点，但时间就是时间嘛。更重要的，拥有那个空间的管理权限，我可以无数次将那些已经远处袍泽战友们召唤出来，同样也可以让我时刻回忆着那个铁马峥嵘的时代。虽然明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我的记忆通过秘宝回溯出来的投影，却依旧乐此不彼。如果说，当初在我活着的时候，有什么亏欠的，有什么不舍的，便只有这些生死与共的同伴们了吧？”
“那个，我倒是可以体会您的心情，但本质上，幻影也就是幻影啊！本来还一直觉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只会在意志薄弱的凡人身上出现的说。”陆希的话可谓是相当地不客气，但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恼羞成怒。
“虽然不明白你说的那玩意是什么鬼，但那么明显的讽刺我倒是秒懂了。”果然，乌兰小姐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不以为意地笑容：“可千万不要会错意了，漂亮的小男孩。客观上来说，我能够感谢一个数万年前的古人，现在还挣扎在生与死，过去与未来，梦想和现实的迷宫之中，这本来就不是一件自然的事。感情上，或者说客观上，我应当感激他，但理智上来说，万王宝藏，以及吉尔萨拉德已经存在了太长时间了，不应该再继续存在下去。那里面有太多应该属于全世界的宝物，要是一直被一个数万年前的远古亡灵霸占着，那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所以，您当初挖开了古代赛姆伊王朝的王陵，收集那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来充当军费，也是这个原因咯？话说，您的左右手赫尔巴拉将军自己就是赛姆伊王朝的后裔吧？他居然没造反？”
“王陵地图还是他给我的呢。另外，愿意和我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赛姆伊血裔至少有一千人，他们都同意我这个观点。否则又何谈同生共死呢？在这一点上，失去了帝国的索斯内斯人可是比仍然拥有帝国的盖伯亚人务实多了。”女武神拿出烟袋，又给自己换了一点掺了料的烟草，用打火石点燃。实际上，已经是亡灵的她，自然不会再受到生前病痛的困扰同样的，没有真正的身体也就不存在被麻药的毒害，自然也就不用考虑戒烟了。
“当然，作为守护者，我依然有义务问问你的选择。如果你现在表示放弃，将获得极大的奖励，十台泰坦巨人赠送给黄金王的自律型巨神兵傀儡，已经陨落的守护神海尔达的双翼制造的活化盾，先代元素领主们的碎片凝结成的埃兰门特宝石……”
“……您要是再说下去，我可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受得住之后的诱惑了！”
“哎呀，果然年轻人就是要有这样的野心才好啊！”乌兰小姐一点都没有意外，沉吟了一下后，又道：“像我这样的守护者，在这座星云宫中其实为数不少，然而关卡数却并非无穷无尽，若是我所料的没错，大概再有一两关也就差不多了。但这也只是开始而已……实际上，在过往的历史中，也并不是没有冒险者闯到了最后。”
“哎呀？原来有成功通关的前辈吗？我怎么没听那个守前门的圣龙女士说过呢？”
“因为人家可以走后门或者爬墙啊！像你这么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来的冒险者才是少数吧？胆大包天的漂亮小男孩！”乌兰小姐调侃了一句，却忽然沉下了脸：“可是，当你到了最后一关，真的需要直面黄金王吉尔萨拉德的时候，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考验！”
“……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人突破过了吧？”
“是的，这将近两万年的岁月中，没有人。”乌兰用沉重的语气道出了一个近乎于绝望的事实，但表情却远远算不上绝望，一双眸中更是生机勃勃：“不过，其他人做不到，却不代表你做不到啊！我可是一直都很看好你的哦，漂亮的小男孩！”
“哇，好有即视感的台词。这种话，您曾经对几个人说过啊？”
“七百年来，闯到第三关的也只有你一人，我对谁去说呢？光辉纪元时期的冒险者可真的不行啊！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越来越差劲了！这种话我倒是经常听到其他的守护者说呢。哪怕是为了我们这些光辉纪元以后才出生的‘年轻人’，漂亮的小男孩，你也应该去狠狠地踢黄金王的屁股啊！照着他菊花的中央，狠狠地踢过去！”
“那么，您这样想过没有？如果我真的完全攻略了吉尔萨拉德的迷宫，很有可能也会当场超度了他哦。那么，您和其余的守护者们也会脱离目前这样借助万王宝藏的规则才能维持生命和思维的状态，那就会是真正的死亡了哦。”
“是吗？”牧羊女出生的南海女军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烟杆，用洒然的动作喷出了一大团烟气，这才道：“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好是那句话，给老娘狠狠去踢黄金王的屁股！踢得越狠越好！守护者们都是你的敌人，却也都是你的后援团啊……嗯，或许除了那个家伙以外。如果你下一个守护者是他，可一定要小心了。”
一边美美地享受着很舒适的宵夜，一边和一位博学多才，气质优雅的美丽女士谈天说地，这种感觉其实是很治愈的。两位烟民甚至就全世界各地的烟斗和烟草的品质与优缺点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辩论，但不但没有伤和气，而且双方都觉得姿势啊不，知识涨了许多，更觉得惺惺相惜。然而，就算是吃了宵夜也没办法找地方睡觉，龙门阵摆得再开心也更没法从乌兰小姐哪里套出更多的情报，估计这也是对方作为守护者的某种禁锢，于是便只好起身告辞了。
两人沿着螺旋阶梯继续前进，很快便来到了星云宫的四楼，映入眼帘的便是另外一条走廊。由于某种空间闭锁带来的严重影响，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无法打开，这倒是很让陆希有一种rpg的即视感。不过，这种空间闭锁的结构相当复杂，某人确定，就算是以自己此时的空间术法造诣，要分析出个大略恐怕也需要一两天，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耽误时间。
陆希沿着回廊朝着内部走了几步，却看到了岔口。一边是建设在回廊中央的阶梯，一看就是通往顶楼；另外一边则是通向了城堡的深处，越往里面，就越显得幽深，也不知道通往了哪里。
“真是一目了然的设定啊！”陆希对肥雪豹道：“如果想要快速通关，应该是要往上走的，然而，在rpg中，要是不把所有的路口的逛到，达成所有的支线剧情和隐藏要素，要么推boss的时候会很艰难，要么就拿不到奖杯啊！当然，也只有强迫症才会为了奖杯这种残念的东西去刷个几周目呢。”
“嗯，是这样没错呢！总觉得，这么明显的指向性，陷阱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我以前最喜欢的东海岸商社的桌游《蛇与黑迷宫》老是有这样的设定，搞得最核心的玩家们都要弃坑了。”肥雪豹道。已经有好几章没有台词的他似乎是很珍惜自己这个机会，想了一想又认真地说：“……不过，目前涅奥斯菲亚桌游界的后起之秀《宝剑》的设定就相当恶劣了，这样一目了然的岔口其实都是陷阱，只有留在原地做一些特定动作才能找到解开的方法呢。比如说学三声狗叫，按着鼻子围桌子转上七八圈，或者二十个伏地挺身之类的。”
“……现在的游戏商啊，连名字都这么起的这么随便真的可以接受吗？”陆希用拳头敲了一下肥雪豹的脑袋：“那么，你就学上三声狗叫怎么样？”
“……这么反自然的话实在是太困难了！再怎么说我也是猫科动物啊！”
“……居然已经完全以猫科动物自居了吗？好吧，看你的体型估计转圈和俯卧撑也是做不了的。那不如履行一下应尽的义务吧？刚才不是说好了吗，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能跑能多能抗还拉得了仇恨的肉盾还是很难早的啊，这就是onlyyou哦！”陆希将手指向了过道的深处：“去吧！肥仔兽！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你要落到什么下场，都应该闯荡出一个明天来！你难道就不想进化吗？”
“这，这不是说好了经验和知识担当吗？为什么就沦落到送死的地步了？另外，肉盾和应急口粮什么的，认真地想想其实忍忍也就过去了，惟独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肥仔兽什么的称呼，名字挫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进化啊？”
“所以说啊，人家为了进化可是把自己和主人的命都压上去了啊！你要是这点进取心都没有可怎么得了？哪怕是可以进化成废宅兽，有希望就要去做啊！没有梦想的肥仔兽，和不能进化的鲤鱼王有什么区别？”
“串场了！虽然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些什么但怎么感觉都一定是串场了吧！而且废宅兽又是什么鬼？这分明就是退化吧？怎么会有人用这种谐音梗来讲笑话啊！连我这样的老人家都没法再觉得好笑了！”
“可问题是我压根就没觉得在讲笑话啊！看看我这双正直无邪的眼睛！”
总之，两人就到底是上楼是前进还是留在原地静观其变有了一阵短暂的争执，后来又演变成了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三流相声，可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金属碰撞的沉重声响，再回头一看，身后的过道和螺旋阶梯上，却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了大批全副武装军士的身影。他们身披着古典乌鲁克式黄金甲胄，男女皆有——这完全可以通过甲胄的式样，也就是胸甲是否有凸起来判断——可即便是女性，身高也都比陆希至少高了半个头。
他们的武器是有大半个身体那么大的圆盾，同样也是璀璨得宛若阳光一般的黄金色，另外一只手则握着长矛，腰间挂着宝剑或战斧，背后还背着三到五柄标枪。
好吧，我们都知道，包括乌鲁克人在内的人类先祖们，又是被称为“先民”或“旧民”的人们，其实都是青铜和白银血脉，平均的身体天赋和寿命远在现在人类之上。乌鲁克人又是这些先民种族中的佼佼者，会有这样让陆希一瞬间有些自卑的体格身高也并不奇怪。
更何况，出现在陆希眼前的这批武装军士，更是随同黄金王东征西讨，几乎征服世界了的那支大军中的兵王——也是吉尔萨拉德帝国的禁卫军，被号位“神军泰芭米奈尔”，据说是以菲茵女神的穹文神名而命名的。当然，我们都知道，凡人，包括黄金种都是没办法用声音发出穹文的。而这个“泰芭米奈尔”，估计也只是一个能让大家勉强发音的乌鲁克语变体，说不定离全貌也就只剩下一两分相似而已。
据说每一个神军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超凡实力者，并且必须要身材挺拔威武，英姿飒爽，容颜不说是要决定的俊美，也必须要五官端正凛然威严。这样苛刻的选择使得全军的人员数量极为稀少，据说最多的时候还没有超过500人，后来又“据说”全部随同黄金王阵亡在了最后的圣灵原野战役中。
陆希一直对这个数据颇有质疑。要知道，吉尔萨拉德可是建立起了一个几乎统一了全世界的庞大帝国，而他自己经过了菲茵女神的多年调（喵）教，本身也不是什么种族主义者，征兵的选择面理论上也还是挺宽泛的，哪怕神话时代的人口远不如现在，但全军只有这么一点人也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现在，他算是知道原因了。
这些全副武装，打扮得一个个比金闪闪还闪闪的黄金皮罐头，虽然行头有点艳俗，但所有人，包括几个看上去还挺软（虽然个子很高）的妹纸，实力也全部都在黄金5阶之上，几个甲胄上有一些纹章配饰的，更是到达了突破界限的顶峰。
这平均素质已经可以和龙骑士团媲美了好不好？
更重要的是，出现在陆希视线中的明显还不是那只以菲茵女神命名的近卫神军的全员，还源源不断地有人从墙壁，是的，就是墙壁，他们就仿佛是会穿墙术的幽灵似的，以半透明的姿态从墙壁中飘了出来，然后迅速凝结成了实体。
紧接着，通向楼上的楼梯口，也隐隐预约听到了甲胄摩擦碰撞的声音，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你大爷的！”陆希赶紧打开全息地图，接着又当机立断地报了一个粗口。
“哼，这次我知道了，这些都是幻觉！吓不到我的！”肥雪豹昂首挺胸，瞪着两颗铜铃般的眼睛盯着这一大票金闪闪，甚至还露出了利齿龇了一下，就仿佛一头真正的百兽之王似的。
“小主人，您看到了吧？我也是有勇气的！现在可再也不会被幻觉吓倒了！”面对着数百名神话时代统一帝国的兵王，面对着这支传奇的神军，帕纳尔西斯却毫不退缩，顶风而上。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恢复了真龙之身，傲然屹立于群山之间，腾空展翅于天际之远，却无所畏惧，纵横无敌。
然而急促的脚步声已经落入他的耳畔，扭头一看，他的小主人已经飞奔到了通道深处，只留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背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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