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终生遗憾
安文君还算迅速,去天阳超市及一些基地去看了看,三天内做了一个方案,全部手撰,重新誉写后,交给了贾茹。
这安文君比较细心,可能担心纯文字看得累,每页不超过三百字,表达出一个完整的意思,就到下一页了。
他的字迹刚劲有力,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好似书法作品一般,贾茹看着这些鲜活的字体,倒也感觉有趣。
“三天后找我。”贾茹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是!”安文君敬了一个军礼。
“这是公司,不是部队,以后敬礼就免了吧。”贾茹随后说,其实她内心还是觉得很受用的,一直到现在,她内心多多少少还会残存一点虚荣。
“是!”安文君又敬了一个礼,发现不妥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贾茹嘴角也现出不易觉察到的笑容。对这个人,她是满意的,长期待在部队,还保持着一颗纯真善良的品质,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苏静雅、黎友丽和吴为智三人听从了夏天阳的建议,在商城注册了一个账号。蔡婷兰在商场挑来挑去的,其它的商品都是供应商的,天阳公司的产品都是鲜活的,不宜在网上销售。
最终选择了从夏天阳老家运来的香菇。
三人变着法,试着销售,没想到还真有了订单,三人兴奋不已,虽然金额很小,但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鼓励。
这个信号表明,原来这个部门是花钱的,现在可以自己挣钱了。
黎友丽迅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夏天阳。
夏天阳替他们高兴,专门跑到网络部来看了看,这次他们学精了,把夏天阳他哥拍的照片修饰了一番,放在商城里,显得惊艳无比。
“价格太贵了。”夏天阳见他们把价格定在35元,现在剩下的香菇都是“次品”,只在超市售卖,当时他定的是30元,现在却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提高了五元。
这还不说,用的包装却是原来夏天阳和贾茹确定的二级香菇的包装。
“但我们要和蔡婷兰结算的。”苏静雅说明了价格高的原因。
“重新设计网上专用的包装,不能弄混了。如果你们有信心,以后独立核算。”夏天阳看着他们。
“有信心!”三人一听可以独立核算,激动异常。
夏天阳看着他的学生,十分满意。为了能更好地向客户介绍香菇,夏天阳就给他们详细介绍了从辅料、菌种一直到晾晒的全过程。
“现在的包装买一送一,以前买过的客户全部补送,尽快设计好包装出来。”夏天阳交代说,他有些担心,原来买过包装香菇的“村民们”知道这种价格,会不会找他麻烦。
尽管里面货的品质不一样,但现在的人只看包装。
“包装几天就能出来。”吴为智负责这事。
“另外,你们和赵嫦联系一下,看她的东西要不要在网上销售。”夏天阳让他们运用发散思维。
三人听夏天阳这么一点拨,更加兴奋。
虽然赵嫦的公司现在经营得不是很理想,大家以前都是同班同学,现在赵嫦有销售收入,他们觉得自己这个部门好像是公司的寄生虫,等着公司养活自己,感觉比赵嫦矮了一截。
现在有这个苗头,自己可以挣钱了,三人日夜加班,就为了能多卖点货。
夏天阳担心香菇不够,打电话给他哥,问下一批的香菇有没有货。
他哥夏天明说正想给你打电话,货不多,只有不到2000斤的样子,下午发货。
夏天明原是村小校长,因村小并入了中心小学而撤销,农闲时在家没事干。原来的学校就变成了麻将场,那场面可谓是壮观,打麻将的人络绎不绝,比城里人上班积极多了,生怕去晚了没位置。
夏天阳他爸极为痛恨麻将,就因为当地赌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事教训惨痛。
夏天阳他姑是他爸的坚定拥护者,兄妹两人把他哥夏天明和他弟夏天亮管得死死的,前几年,他爸把夏天明的麻将没收了,不让他们兄弟再碰麻将。
夏天阳去年回家时,春节闲得无聊,夏天明让他爸把麻将拿出来,老爷子一言不发。夏天阳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您能管多久啊。
夏天阳他姑有时闲得无聊,坐在旁边看着别人打麻将,看着手痒,就自己上场了,从此她对她哥夏天阳他爸关于麻将的话题,不再做任何的置评。
老爷子看他妹妹这样子,知道大势已去,乖乖把麻将拿了出来,从此不闻不问了。
夏天阳他爸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只读过高小,但他脑袋灵活,年轻时就是村里的民兵连长。
那时身为民兵连长的他,有个重要任务,就是批斗下放到村里的“牛鬼蛇神”、“黑五类分子”,他爸知道这些人以前不是大官,就是知识分子。
批斗时只是走走过场,生怕他们受苦。后来,这些人平反之后,经常会来看看他。但他从来不“居功自傲”,官是官,民是民,他分的很清楚。
就因为这点,有些人觉得夏天阳他爸耿直,有眼光,有些事情呢,时不时会问他,老爷子的虽没读多少书,但逻辑思维却是很缜密,一时成了这些人的“军师”。
夏天阳现在大概也是遗传了他爸这一点。
夏天阳他爸本来可以走上“仕途”的,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迷信,还十分迷恋风水。什么万年历,还有一些民间私自印刷的阴阳八卦、风水宝典,是他经常研究的内容。
夏天阳有一次惊骇地发现,他爸正在研究自己都不怎么看得懂的《周易》。正是由于他这一点,当地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政审不合格,就这样断送了大好的前途。
赵弋戈怀夏雨临产时,怕疼,夏天阳决定破腹产,当医生给他讲了手术可能出现的意外时,夏天阳吓得浑身发抖、两股颤颤,医生描述的就好像赵弋戈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似的。
夏天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的字,在产房外面如死灰、浑身冰凉的等待了近两个小时,当护士告诉他,是一个男孩,母子平安后。
夏天阳方才意识到做父母的不易,马上给他爸打了一个电话,眼泪不停地流,告诉他爸当爷爷了,然后说了很多感谢他爸妈的生养之恩之类的话。
这事已过去几年了,夏天阳每每想起,眼泪还是直打转。
后来,夏天阳的父母来到县城江畔花园的家,本来想玩个十天八天的,看赵母和赵爷子把孙子儿媳妇照顾得好好的,因为生活习惯不一样,他们无所适从。
夏天阳的妈妈在老家是十里八乡的炒菜能手,但炒出的菜,赵弋戈刚开始说好吃,后来就不吃了,老家炒的菜油重味咸,他妈改不了,改了味道似乎更差。
他爸妈说的普通话又别扭,本地年轻人不愿意搭理,年龄大一点的不会听,也不会说普通话,尤其他爸妈普通话还说得这么蹩脚,他们一下子觉得自己在这里成了哑巴。
干了一辈子的农活,现在闲下来很不习惯,住了几天就说要走,说家里的活丢不开,况且还有90岁的老父,也就是夏天阳的爷爷,需要照顾。
父母在,不远游。夏天阳他爸总说。
夏天阳理解他们,想让他们坐飞机回去,可两边都没有机场,这边要到200公里外的省城,那边老家也只能到150公里外的邻市才有机场。
只有坐火车,需要30多个小时,夏天阳担心他们辛苦,要买软卧,他父母一听坚决不要,只想有个座位就行。
夏天阳说你儿子有钱。老爷子说你有再多的钱也不能这么花。父子两人争执了好久,才勉强同意折衷,坐硬卧。
夏天阳在和赵弋戈谈恋爱时,就对她说,我怎么对待你家人的,你就要怎么对待我家人,不尊重我的父母就是对我的不尊重。
这是夏天阳的底线。
赵弋戈是个孝女,她知道夏天阳的话的分量,何况,夏天阳对她的父母那是有口皆碑的。
夏天阳父母走时,赵弋戈交给他倆一个大信封,不用看就是钱,老爷子死活不收,说自己有钱。
然后把夏天阳和赵弋戈叫到一块,说,在我们还能做的动时,不要你们一分钱!
但赵弋戈还是坚持,夏天阳的妈妈过来接了,才平息了。
夏天阳的父母走后,赵弋戈收拾东西时,发现了两个信封,一个是赵弋戈给他们的,另一个还留有一个纸条,说是给夏雨的3000元,算是爷爷奶奶的心意。
赵弋戈感动,从此每逢大小节日,包括老两口的生日,赵弋戈都会买些本地的特产,和一些营养品寄给老两口。
后来听夏天阳的表弟打电话说,赵弋戈在老家是出了名的孝顺媳妇。
现在夏天阳让他哥夏天明收购香菇,有钱挣,夏天明才没“上班”打麻将了,一心一意帮忙收购香菇。
“爷爷还好吧?”夏天阳问他哥。
“都挺好的,不要担心。”夏天明回答。
夏天阳的爷爷今年93岁了,干起农活来,包括挑水,健步如飞,就是听力和视力减退。夏天阳觉得他爷爷这样子,活到一百岁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每一年,县里的副县长都会亲自到家慰问他爷爷的。
但人有旦夕祸福,正月过后,老家下大雪,他爷爷下台阶时,滑了一跤,摔断了大腿。从此卧床。
他爷爷知道伤筋断骨100天这个宿论,医生说他年龄大了,100天不行,至少120天吧。
夏天阳听到消息急了,打了很多次电话给他爷爷,说让他等自己暑假回去看他,他爷爷听不见电话,他爸转述,夏天阳在电话里只听他爷爷哈哈大笑,说好。
爷爷是夏天阳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打他记事起,他一直跟着爷爷,干活赚工分,走亲访友,爷爷去哪儿他都跟着。
在他的记忆中,夏天阳的父母很严厉,经常早出晚归,只有爷爷一直在自己身边,呵护有加。
夏天阳听他哥,这么说,放心了,暑假很快就要到了。
但就在他哥跟他说爷爷没事时,之后两天的深夜,他弟弟夏天亮发了一条信息给他:爷爷去世了,他们不让对你讲,还是对你说一下吧,今天早上,送爷爷上山。
夏天阳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过了好久,夏天阳用被子蒙住头,嘶声裂肺地大哭。
赵弋戈大惊,不知出了什么事,问他又不答。
一直天快亮了,夏天阳哭得声音都嘶哑了。他仿佛听见哀乐,漫天白茫茫一片,唯独爷爷躺着的红色棺木,往山上漂移……
夏天阳拼命打电话,没人接。他像疯了一样,一遍一遍地打。
“我爷爷是怎么死的?”夏天阳终于打通了他哥家里的座机,没问是谁,直接说。
“我也不知道。已经送上山了。”对方一个声音,夏天阳听出是远房的一个堂婶,上山的意思就是安葬了。
夏天阳想再问,对方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事出有因!夏天阳知道爷爷的身体,不可能说没了就没了。再加上爷爷答应自己,怎么也得等自己回去看看。
夏天阳这么对他爷爷说,是有一定道理的,他们家族有长寿基因,但还有一个就是自杀基因。
爷爷兄弟姐妹五人,爷爷排第二,老大因当时指了一下路过的日本鬼子,被日本鬼子一枪打死,老三被国民党兵无故殴打致残,气愤不过自杀。
爷爷的四妹和五弟因家庭琐事,前几年相继自杀。再加上夏天阳小时候见过爷爷的妈妈,也是自杀身亡,他担心爷爷会走这条路,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回去。
还令夏天阳不安的是,他爸总是对人说,家里老人年纪太大,会带走后人的阳寿。夏天阳当时听了,就骂了他爸一句,胡说,长寿基因是可以遗传的。
夏天阳知道他爸不至于虐待爷爷,但说这话,爷爷耳朵虽聋,但声音大点,爷爷也会听见的。他老爸现在是越来越迷信了。
爷爷的死,加上他爸的迷信,夏天阳没有看上最后一眼,终生遗憾!
爷爷的一生是平凡的,年轻时候起,他靠赶马车为生,方圆200公里的路和大多数的人家都认识,一直到宜昌保卫战,大量的日本鬼子涌来,爷爷赶不了马车了,回村里当上了甲长。
从夏天阳家门口的河一直走下去就是宜昌,国军边打边退,日本鬼子打死了爷爷的哥哥后,又烧了他家的房子。
爷爷气愤至极,宜昌保卫战还没结束,村里出现了军人,村民们不敢凑近看,老远看以为是日本鬼子,就派人把国军留下的一挺机关枪架起。
一通扫射过去,人倒下了,爷爷过去一瞧,原来是国军,还是殴打爷爷三弟的那个,虽报了仇,但惹了祸,后来听说是逃兵,才没有追究爷爷的责任。
夏天阳小时候,跟着爷爷去看很多年前的、一起赶马车的朋友,经常是走山路一天,坐船走水路一夜,夏天阳累了,他爷爷就走慢点,从来不背他、抱他。
“男人,连路都走不了,还能干什么!”这就是他爷爷经常对他说的,然后,到了目的地,爷爷就给他配制草药,敷在满是血泡的脚上。
他爷爷很少打针,一年四季上山挖草药,自配自吃,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向夏天阳他爸要钱,一直到死,他都有自己的收入来源。
他爷爷年轻时,就在家旁边种了一些竹子,他不是专业的篾匠,但有一个好手艺,十里八乡的菜篮、背篓、簸箕,很多都是出自他的手。
仅是有一次,被别人骗走了800元,等到夏天阳弟弟结婚时,他手里没钱了,找夏天阳他爸借了400元,算是了却了他做爷爷的心意。
事后,爷爷的手艺换来了钱,又还给了夏天阳他爸,也就是他的儿子。
也许是受爷爷的影响,夏天阳他爸一般拒绝接受子女们的金钱。
爷爷给夏天阳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烟杆烟袋,刨起一段竹鞭,在水里泡上几个月,然后捞起来,装上烟嘴、烟锅,坐在那里,西达西达地抽着。
小时候,夏天阳有个肚痛什么的,他爷爷就会用一根细长的竹签,伸进烟锅和烟杆中,有一种黄黄的如油腻的东西,抹在夏天阳的肚挤眼上,很快就不痛了。
夏天阳的爷爷从来不生气,至少在夏天阳的记忆里,没有。这可能是他长寿的秘结吧。
他爷爷去世了,夏天阳哭得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想回去也见不到爷爷了。
包括上课,夏天阳使用电化教学,也没说一句话。
他在等一个电话,他想听他爸给他一个解释,为什么那么快就下葬,不给自己看上一眼的机会。
所有的人,包括他哥、他弟,对于爷爷的死都缄默无语。
三天后,圆坟之后,夏天阳接到了他爸的电话,他很想责骂一下他爸,但没有说出来。
夏天阳料想的没错,爷爷是自杀的。死前把夏天阳给他的钱,连号的崭新的一扎,包括他自己挣下没用完的钱,整整齐齐放在了桌上。
还有夏天阳给他爷爷买得羊毛衫、裤,之前他爷爷说太贵,穿着浪费,始终未穿。
穿戴整齐后,把绳子拴在门扣上,一端套到了脖子上,从床上跌了下去……
他爸还说,那段时间,他爷爷让他爸用车载着,去探访了几个亲戚朋友。
这就是前兆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夏天阳心里滴血,没说出来,爷爷已经不在了,他想骂他爸,但又有什么用呢?
“那段时间,没有好日子,天气又热,所以提前下葬了。”夏天阳他爸知道他的关切,夏天阳想知道的,他爸全说了。
夏天阳听得出来,他爸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他。
他爸的分析,他爷爷懂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从摔断腿到死,刚好120天,估计看自己这么天,还没有好转,不想连累家人。
他爸说完之后,夏天阳几欲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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