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闲杂之事
“夏先生,您那房卖不卖?”
“现在多少钱一平?”
“15万!”
夏天阳吃了一惊,去年带和赵弋戈带着夏雨、贾西贝去西安玩了一个月,回来在省城的房子里住了几天,当时房价才12万一平,现在一年不到,竟涨了三万。
赵弋戈一听,开始动了心思。
她现在是内外交困。
闻道中学的学生锐减到500多人,学生少老师多,教育局号召乡镇学校的老师去支教。
以前支教是条件好的地方支持条件差的地方,现在不一样了,是农村包围城市。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加快,很多学生都去了城里读书。
现在的格局是,乡镇的老师饱和,城里的老师缺口很大,原来大家都想进城教书,现在学校做工作,让老师调进城。
愿意进城的,城里的学校看不上,城里学校看上的,又不愿意进城。
只因在乡下的学校,每月有山区补贴800元,城里则没有,现在赵弋戈的工资,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8000左右,山区补贴是一回事,主要原因是城里学校的老师压力太大,乡镇学校,相对悠闲。
为了鼓励支教老师的积极性,教育局规定,支教的老师山区补贴照拿,另外发放支教补贴,即使这样,响应的老师寥寥无几。
县教育局局长现在是冼星荏,调到其他镇任完一届镇高官后,就调到了教育局任局长。
冼星荏发怒了,规定从普通老师到副校长,必须轮流支教,每位老师每次的支教时间一次一至两年,周而复始。不服从的以自动离岗处理。
现在赵弋戈在县实验小学支教,教一年级,她没教过小学,学校安排了小学老师一带一,帮助赵弋戈适应小学的教育教学工作。
赵弋戈带班主任,学校还给她安排了两个副班主任,不要觉得有了两个副班主任就轻松,基本上这两副班主任不管事,就如一些国家的副总统一样,总统出了事,副总统才行使总统职能。
实验小学的学生一般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娇惯的不得了,很多学生的生活不能自理,拉屎拉尿还得要帮忙脱裤子、擦屁股。
但这些学生告状的手段还一套一套的,稍不留意,被家长投诉,老师也挺麻烦。
每次上课都是满堂青蛙叫,没人听,赵弋戈专门配了一个扩音器,本地人称作“大声公”,就像导游,背着满教室走,并准备了教鞭,“大声公”配合教鞭拍打讲台尖利的声音才有点效果。
但教鞭经常敲打,烂的快,最长时间只能用一个星期,就要更换。所以夏天阳就到处寻找结实一点的木棍,准备好了放在阳台,赵弋戈每周一拿着教鞭上学。
因要骑车,赵弋戈去学校就把教鞭插在自己身后,被夏天阳嘲笑去实验小学“负荆请罪”。
虽然大部分学生听话,但小部分的学生,父母太过娇惯,自己的孩子都管不住,就一心指望老师,说的时候笑容满面。但教的不好赖上老师,管的不好又遭投诉。
赵弋戈这才知道,初中有些学生难教的原因,小学老师能把课堂管理好,就不错了,教学只是教拼音字母、认生字就行,至于分析课文,难。
这样,一年级的学生比学前班只是多认识几个字而已,不分析讲解课文,上二年级就跟不上了,小学教育整体落后。
即使没教过小学,但赵弋戈经验丰富,管教好了学生,开始分析课文,她不想误人子弟,再难,有恒心和毅力,有充分的责任感,一样可以做到。
原来学校安排带赵弋戈的老师,自称经验丰富,带不了赵弋戈不说,还找她要教案参考。
每天晚上回来,赵弋戈累得腰酸背痛,直呼自己只剩下半条命了。
赵弋戈的管理及教学,受到了老师的好评。校长给她做工作,让她留在实验小学,赵弋戈很有些惶恐。
“奶奶的,老娘不伺候了,把省城的房子卖一套,安心相夫教子。”赵弋戈吩咐夏天阳。
现在省城的房子,一套可以卖到近两千万,一辈子生活就不愁了。
夏天阳没听她的,以前她说夏天阳是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夏天阳觉得她是想一出是一出。
赵弋戈前几年把不工作、安心在家当个家庭主妇,上升到了“梦想”。被赵父赵母骂了一顿,说年纪轻轻就好逸恶劳,到老了我看你怎么办。
赵弋戈自然听不进去,夏天阳就给她出主意,利用暑假的时间,把自己想象成没有工作,换个思维,生活来看看。
那一年的暑假,目标游玩的是厦门,夏天阳选择厦门大学旁的酒店,预订了一个月。
从现在起,你没有工作了。夏天阳让她早点进入无工作状态。
在鼓浪屿的海边吃海鲜,逛南普陀,爬五老峰,在厦门大学游玩,胡里山炮台望着大海发呆,倒也显得其乐无穷。
后来到集美学村时,赵弋戈不知哪里受了触动,对夏天阳说,我还是上班吧,闲逸是万恶之源。
这才几天啊,再坚持一下。夏天阳笑了,无工作状态的心理不到二十天,赵弋戈就不愿意了。
闲逸是万恶之源还是听于小冬说的,于小冬八年前就从报社辞职,和报社同事们开始互联网创业,在获得C轮融资后,于小冬让自己的老婆闲赋在家。
他老婆没事干,天天就盯着于小冬,并琢磨出了家庭式KPI。互联网企业上班一般是996,甚至是247,公司的MM又多,于是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于小冬实在是受不了,公司还没上市,两人就离了婚。
这对赵弋戈来说,似乎有点前车之鉴的感觉。
然而这事不到一年,赵弋戈又开始说不教书了。为了下定决心,让夏天阳帮她办理辞职手续。
闻道中学真如尚可所愿,他当上了校长,除了副校长李尚新,其他学校领导清一色都是外省教师。
夏天阳给尚可打了招呼,让他先帮忙兜着,对赵弋戈谎称辞职手续已经办妥,然后,和她带着夏雨、贾西贝去杭州度假。
夏天阳的提议,徒步杭州西湖,顺便看看西湖周边的美景,从秋瑾墓出发,绕西湖一共13.5公里,回到秋瑾墓时,面对巾帼女侠雕像,赵弋戈突然对夏天阳说:你给尚可说,我收回辞职信,可以么?
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夏天阳当即骗她不可能,让她继续感受一下有钱没工作的感觉。
没事干,心里就没着落,我可能会发疯。当时赵弋戈对夏天阳这样说。
怎么会没事干呢,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事情多着呢。夏天阳给她描绘场景和愿景,喝喝咖啡,看看书,跑跑步,剪剪插花,多有趣。
那岂不是吃喝等死?赵弋戈突然流下泪来。
“回归家庭”又一次失败。
现在又旧事重提,夏天阳自然不理她。
夏天阳教了二十年书,跑步坚持了二十年,每周三、四次,每次五公里左右。夏天阳已过了不惑之年。
上次朱大民回闻道中学,看见夏天阳的模样,说:“天阳,人过四十,等于黄土及腰了,你怎么还像二十年前呢?和赵老师走在一起,真像母子倆。”
不料这句话被赵弋戈听见了,追打着朱大民,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赵弋戈看着朱大民恨恨地说:“奶奶的,下次别让老娘逮住你。”
经过这事,赵弋戈很受刺激,天天照镜子,不停地对着镜子说:我很老吗?我很老吗……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丫头。”夏天阳接过话茬,不过,自己心里都感觉有些肉麻,毕竟都过了四十岁。
这一说不打紧,赵弋戈就“揪他辫子”,说:“你真把我当成过你的丫头吗?我的包呢?这么多年了,毛都不见。”
十年前夏天阳承诺她,用自己的稿费所得,给她买一个包包的,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实现。
夏天阳听她这么说,赶紧溜之大吉。
不过,到现在赵弋戈还没有买那个名贵的包,还在企望夏天阳能有一天,像她期望的那样,给她买一个。
在她心里,还是觉得夏天阳很有才,用自己闲暇时光,换点钱,买个包应该绰绰有余。
赵弋戈不是没钱,也不是舍不得买一两万的包,心里需求点不一样。就如夏天阳所说,当自己有了钱,追求精神财富才是真正的选择。
她弟弟赵弋星原来借了她300万买房,前几年房价涨到10万一平时,他把房子卖了,卖了2400多万,按银行利息,连本带息还了赵弋戈300多万。
他又花了四百多万,在省城郊区买了一套大房子,又在县城买了一套。还剩下1400万,有人劝他不要折腾了,放在银行吃利息,这辈子都足够了。
赵弋星做梦都没想到,一套房子就让他实现了财务自由,并且这套房子还是空手套白狼而来。
但他觉得一个人活着就要有理想,他的体育之梦破灭了,他需要重振事业,从精神层面来疗疗心灵的创伤。
当初他帮贾茹在省城打理蔬菜家禽家畜的销售,几经败北,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和夏天阳的学生李小晓确立恋爱关系后,李小晓督促他通过自学,拿到了大专文凭。
贾茹见赵弋星有极强的韧劲,加上她看中正在读研究生的李小晓,希望以后她能服务于天阳集团,就出钱让赵弋星读EMBA,毕业后任命他为菜篮子连锁公司的总经理。
现在,赵弋星终于摸到了门道,在省城拥有近50家连锁超市,利润颇为丰厚。
赵弋戈用来美容的钱,就来自于赵弋星还给她的那300多万。买起美容产品来,仿佛和这些东西有仇,全是奢侈大牌,一次消费几万,眼都不眨,在美容产品导购员的描述中,憧憬着自己能年轻一点。
但朱大民的一句话,触动了她内心的忧伤。
她拉着夏天阳和自己站在一起,让赵弋星来评判谁年轻。
赵弋星倒是瞅了一眼他倆,然后咋了脸色说:“你就是闲的。”
赵弋戈听出了她弟弟的弦外之音,忧伤了好多天后,观察了一下经常运动的人,经常和她们聊,潜意识告诉她,运动才是最好的减肥和抗衰老的方式。
从此以后,她开始跟着夏天阳开始跑步。
在跑步的过程中,赵弋戈反复回想夏雨和贾西贝的成长过程,几乎相同的生活经历,怎么会出现如此的差别呢?
贾西贝从学前班开始,她妈贾茹就开始逼她,谁劝说也没用,母女倆之间磨得心力交瘁之时,贾西贝就求助于夏天阳。
贾西贝在夏天阳那里获得“释放”之后,夏天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学习就好好学,辛苦了还学不好,你妈不让你玩不说,还得继续占用你玩乐的时间。
夏天阳的碎碎叨叨,渐渐地起了作用,学习就扎扎实实学,玩就痛痛快快地玩,这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她知道一个道理,学好了才可以疯狂的玩,玩了之后学习起来轻松多了。
贾西贝就这样走上了良性循环的轨道。
即使在暑假出去游玩时,回到酒店,贾西贝听从指示,写作业,夏天阳要求她把游玩的见闻,写成作文,贾西贝一一照办。
而夏雨呢,我行我素,一味耍酷。夏天阳有时会碎碎念,但夏雨丝毫不理。
赵弋戈心软,逼夏雨逼得紧了,夏雨反弹时,赵弋戈就让步了,这就是赵弋戈和贾茹对待子女的区别。
赵弋戈此时又一次想辞职,在实验小学的压力,是个诱因,主要还是为了夏雨。
夏天阳觉得事情重大,赵弋戈很多时候是此一时彼一时,但一旦辞职,也就没有回头路了。
夏天阳再三劝说,赵弋戈终于答应,坚持到学期期末再说。
与梁飞燕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潘高峰,就读于实验中学高中部,学习很一般,考三本都会有些费劲。不过,他戴着一副眼镜倒是有些才子佳人模样。
潘世军对他儿子的学习,差不多不管,周末带着他去跆拳道馆,让他帮忙照看着初级班的学生。潘高峰的学习主要由他妈单纯负责。
单纯性格好,对于儿子的学习,主要靠哄,别无他法,潘高峰往往反过来把她妈哄的是开开心心的,但自己学习却不见有丝毫进步。
这几个小孩原来是夏天阳“开心童子军”的阵容,以前一般周末由夏天阳率领,骑车到野外游逛,然后在农家乐大吃一顿。
这一直延续到梁飞燕和潘高峰读初二时,周末活动才戛然而止。
而在此时,报社领导打电话给丁有宜,说朱大民协助调查,需要家人送些日常生活用品,及换洗的衣物。
丁有宜对“协助调查”四个字没有什么概念,经过尚可的分析,得出结论:双规。
这不次于平地起惊雷,丁有宜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的想象中朱大民现在进了监狱,但儿子朱福田正面临着高考。
朱福田很争气,成绩很好,考北大清华有难度,但考重本,其他的985、211的高校是完全可以的。但现在朱大民一刑拘,对在省城准备考大学的朱福田来说,打击有多大,还无法预知。
“你别想那么多,报社说的是协助调查,可能过不了几天,就出来了。”尚可看丁有宜悲痛欲绝,急忙安慰着她。
丁有宜向尚可请了假,带着一线希望去了省城。
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跟钱没关系,钱能解决的问题,一般都不是问题。
夏天阳在这种境况中,他不想管闲事,在有需要的人眼中,闲事就是大事,他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自己推向这些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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