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〇章 从头开始
夏天阳开着贾茹的车,捎上了苏静雅,来到一个花店门前,夏天阳停了车,看着苏静雅。
苏静雅眉头紧蹙,脸色黯然,这种表情对她来说有点少见。
“想什么呢?是不是后悔去接他?”夏天阳微微一笑,看她平时波澜不惊的,现在心里却泛起了涟漪。
苏静雅摇摇头,似乎不置可否。
“心里有阳光,雨天也是一种浪漫;心里下着雨,晴天也是一种遭罪。”夏天阳自言自语,实质上是说给她听的。
苏静雅拉开车门,下车去花店里买了一束菊花,看起来纯白无瑕,娇媚无比。
夏天阳盯着她看了很久,但苏静雅没动声色,一声不吭。
他不明白,苏静雅为什么会选择菊花,还是纯白色的,现在不是菊花的季节,价格贵不说,这白菊花代表的意思谁都清楚。
夏天阳开动了车,自己虽是她的老师,但比她大不了多少,她们成了年轻人,自己当老师的可能已在慢慢作古,他越来越弄不懂这些年轻人。
“夏老师,老虎出更了!”伍佳灿摊开两手,往上一扬,哈哈大笑。
伍佳灿比以前胖了些,脸色红润,看来心情极好。
“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夏天阳本来以为他多少会有些伤感,却看到他如此心旷神怡。
“我要重新开始!”伍佳灿看了看苏静雅。
苏静雅把花送给他,还是没什么表情。
伍佳灿接过来,看着白色的菊花,愣了一下,送到跟前闻了闻,瞬间又笑了。
“老同学,谢谢你!祭奠过去,以求圣洁。”伍佳灿眼里顿时噙满泪水。
苏静雅露出了一丝笑容,向他挥了挥手,径直走向强戒所的大门。
伍佳灿跟着她走出大门。
夏天阳阳看着两人,嘿嘿一笑。
伍佳灿出了大门,转身看着强戒所,把手中的菊花放在了大门口一侧,默立了一会,就上了车。
夏天阳开着车,伍佳灿和苏静雅谁也没有说话,从后视镜里,夏天阳看见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不由地笑了。
伍佳灿没有直接回家,让夏天阳带他倆来到黎友信的店。
店依然开着,还是没有什么顾客,黎友信在里面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埋头在写着什么。
“黎老板,生意好啊。”伍佳灿意气风发地大声说。
“伍老板,啥时候回来的?”黎友信慌忙站起身来。
“这不刚回嘛,怎么样?还准备继续下去?”伍佳灿环顾着店的四周,走出去,四处摸了摸。
“只有从头再来了。”黎友信苦笑。
“这样吧,把店转给我,再给我看店,你考虑一下。”伍佳灿没看他,依旧打量着他的店。
“你打算出多少钱?”黎友信有点兴奋,这开店的钱还是夏天阳给他的。
“我只出押金和铺租。”伍佳灿没有可容商量的语气。
“不是吧?老同学,我这装修可是花了不少钱的。”黎友信很沮丧。
“同学归同学,生意归生意,两码事,再说,你装修花了多少钱,跟我没有关系,是吧。”伍佳灿笑着说。
黎友信很不高兴,脸色很难看。
“你考虑一下吧,三天内找我。”伍佳灿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夏天阳觉得伍佳灿有点不近人情,有些漠然地看着他。
“夏老师,我知道您想说什么,黎友信要是能想明白,别说这个店,以后十个这样的店他也能賺回来,就是不能和他讲人情,这样只会害了他。”
伍佳灿似乎已经考虑的很周全。
“那也不能这么狠吧?”苏静雅也有些不理解。
“自己做错了,自己买单,我不可能为他以前的事,给他负责。再说,我现在和他谈的是合作,人只有不后退,才能向前。”
伍佳灿坚持自己的意见。
“他们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夏天阳觉得伍佳灿说得不无道理,对苏静雅说。
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官场,如果只讲人情,是会付出代价的。
不想后退,只有向前的,还有贾茹。
她虽然觉得自己对贾爷子有点过份,但她很不理解她爸的墨守成规。如果是政府出钱,她作为县长的女儿,她不得不避嫌。
但现在是自己出钱,还不能参与,她到现在都想不通。她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梳理了一下,现在这局面,唯有天阳公司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很清楚,由县政府出面,带动整个县的农业,对天阳公司意味着什么。
人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自己不行,而是自己本可以的。
夏天阳的想法和贾茹一样。
按照夏天阳的方案,丝毫不亚于当年帮熊其甚在湖山花园的一战。
这决定着天阳公司的命运和前途,贾茹志在必得。
过完暑假,贾西贝就六岁了,实验小学新成立学前班,贾茹带着贾西贝报了名,回家时走到半路,在一栋楼房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老楼,墙壁已斑驳陆离,一个牌子有些破旧,上面写着:新城县供销合作社。
曾几何时,这个机构辉煌无比,如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贾茹把夏天阳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我想准备和县供销合作社合作,另外成立公司。”贾茹说了自己的想法。
“好是好,但是你不能出面,更不能以天阳公司的名义。”夏天阳知道,如以贾茹和天阳公司出面,贾爷子那关肯定难过。
“那先让黄华彩接触,等公司成立以后再决定。”贾茹想了一下说。
“不成,爸妈认识黄华彩,这样太过于明显。”夏天阳不无担心,“或者让苏静雅来吧。”
之前伍佳灿曾经说过,夏天阳现在刚毕业的学生中,唯有赵嫦和苏静雅具备帅才,其他人顶多也只是个将才。夏天阳似乎认可了这个说法。
“那行吧,尽快和供销社联系。”贾茹答应了。
“贝贝报上名没有?”夏天阳知道她今天去实验小学给贾西贝报名。
“报上了,现在还在考虑,到时候谁送她上学、放学呢?”贾茹说着很有些苦恼。
实验小学距离江畔花园贾茹的家比较远,又没有校车接送。
“让安文君去吧,早晚跑一趟而已。”夏天阳建议。
“他?合适吗?”贾茹有些怀疑。
“他现在和贝贝、夏雨相处的这么好,就现在来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夏天阳虽心里有点小九九,但现在说的可是实话。
“我考虑一下吧。”贾茹没否决。
令夏天阳颇感意外的是,县供销社综合业务股的股长竟然是黎志坚。
当初他从闻道中学校长的位置,调到城关镇任教办副主任,六年过去了,他却调到了供销社。
“黎股长,好久不见了。”夏天阳见到黎志坚,很有些久别重逢的样子。
“天阳,好久不来看我,现在还在闻道中学?”黎志坚一只手握着夏天阳的手,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肩。
“还在,普通的老师。”夏天阳表面上很热情,内心还是对他有些想法。
想当年,他从闻道中学调走之时,帮李尚新放了一个烟幕弹,说是黄惠智会接任校长,这还不说,一声不响改了夏天阳报上去的优秀教师名单,把杨冬生和柯美霞调到天湖中学。
“当老师好,没多大压力,对你来说,轻轻松松。”黎志坚说着,看了一眼苏静雅。
“校长好!”苏静雅见到黎志坚,没有改称呼。
“你是?”黎志坚看着苏静雅有些眼熟。
“怎么?您认不出来了吧?苏静雅,还记得吗?”夏天阳笑呵呵地问他。
“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组织打群架,学习又好,你这个夏老师,当初可是为了你,还多次顶撞学校领导呢。”
黎志坚说完哈哈大笑。
苏静雅不好意思,也跟着笑了一下。
夏天阳庆幸自己挑选了苏静雅,对付这面前的黎志坚,苏静雅虽然刚毕业,但她不动声色的性格,应该能应付的过去。
当然,和供销社合作,黎志坚说了不算,还得找他们主任,黎志坚以后很有可能只是个执行的,现在还需要引荐一下主任才行。
夏天阳和黎志坚叙了叙旧,就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他。
“你怎么管这事呢?”黎志坚有些诧异。
“这不贾县长抓差嘛,临时客串一下。”夏天阳把贾爷子抬出来,是希望他能尽心尽力,毕竟,小鬼难缠。
“哦!对,对!早听说了,你和县长女儿的关系不一般。”黎志坚恍然大悟起来。
有了贾爷子这个名片,事情进展很顺利,供销社目前在农业方面是个薄弱环节,一听有人投资,还可以共同组建公司,供销社主任求之不得。
夏天阳只是先带着苏静雅打前站,以后的事,只有苏静雅在贾茹的授意下,和他们具体协商了。
如此一来,夏天阳又看到了希望,现在其它行业的创业方案,确实是不太理想,以后把重点放到了农业,有天阳公司幕后操持,自己可以借此溜之大吉。
陈美君很有些不满意夏天阳的这种做法,又不能强迫他什么,毕竟一旦确定一个项目,是要拿出真金白银的,风险控制,还真难以做到万无一失。
“确实有其它行业好的方案呢,你到时候提报上去,县里不是说有无息贷款的嘛。”夏天阳还是劝慰她一下,按照现在的资金量,就只农业这一项,也还是有点捉襟见肘。
“你也不能直接撂挑子啊。”陈美君有些不开心。
“没丢下你,分工协作嘛,我负责农业,其它的行业你负责就行了,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再商量嘛。”夏天阳想的是金蝉脱壳。
其实,陈美君就是组织一下活动,上报方案而已,没夏天阳,都一样。
有了上一次的铺垫,贾爷子倒是很快接受了夏天阳的想法,与其广为撒网,还不如重点收渔。集中力量,在农业方面,以点带面。
说来说去,夏天阳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放手不管,因为,这关乎贾茹及天阳公司整体的布局。
贾茹本来说,到时候邀请安文君的母亲来公司看一看的,但事情太忙,一时没顾得上。
没想到,在事先没有告知的情况下,安文君的妈妈来到了天阳公司,待她看到安文君的工装时,他妈妈明白了,儿子就是一保安。
安文君再三强调自己不同于保安,他妈妈就是不信。
贾茹为了证实之前对他妈妈说的话,没有虚言。让安文君号召大家列队欢迎安母,但为时已晚,安母始终不相信自己儿子能管这么多人。
安母知道,无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儿子的领导,无非就是安慰自己,想让自己好好活着。
现在活着也不容易,欠了这么多债,一个保安,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呢?安母知道,只要自己的病,一旦复发,那又得花钱。
安母去世了,死于心肌梗塞,她把门关了,负责照料她的邻居破门而入,在去医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
安文君铮铮铁骨的汉子,在母亲面前却显得十分温顺,他也知道,母亲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来临时,安文君跪地痛哭不止。
贾茹心里有些愧疚,她有过计划,拟专程请安母过来,自己安排一下,让安母见识见识,他儿子的能耐的,但还是错过了。
所有的丧葬礼仪和费用,贾茹让黄华彩去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当贾茹前去祭奠时,不知为什么原因,她跪了下去。
按照当地的风俗,人死后,只有死者至亲的晚辈和年少的同辈下跪的。
她这一跪,使安文君深深感动。
葬礼结束后,贾茹对安文君说:事已至此,不要难过,重新开始吧,你妈妈会看得到的。
夏天阳的方案一经确定,县政府召开会议,农委、农业局、农科院、林业局、供销社,以及各镇分管农业的领导全部到位。
然后由各镇到各村、各村到各组、各组到各户,一层层传达,搞得轰轰烈烈的。
夏天阳有时会下去看看,但农村的人不会听、也不会说普通话,他听得懂本地话,但不会说,下去看时,村里人当他是一北佬。
很多人,包括外省教师,都笑话夏天阳,来这儿十多年了,还不会说本地话,你老婆是本地人,按道理,学本地话,你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夏天阳不是不想学,曾经有一段时间,决定好好学习一下。
“驸马爷,你做什么都很聪明,没问题的,大胆说出来就是了。”赵弋戈非常殷切地鼓励他。
于是,夏天阳就一字一顿地学着说。
赵弋戈看他的样子,滑稽极了,忍不住笑起来。
“不说了。”夏天阳见她笑,顿时觉得自尊有些受挫。
“乖乖,驸马爷,说得挺好的,笑一笑是对你的赞许嘛。”赵弋戈倒是很有耐心。
“赞许可以,但不许笑。”夏天阳正色警告她。
“保证不笑!”赵弋戈信誓旦旦。
夏天阳重新鼓起勇气,再说的时候,总觉得别扭。
赵弋戈在夏天阳面前倒是没笑,神色自若地点头。
夏天阳受了鼓励,慢慢说起来,越来越有感觉。
但赵弋戈借机上厕所,在厕所里笑得喘不过气来。
这让夏天阳很受伤,脸色都黑了,很难看。
“本驸马爷不学了!”夏天阳狠狠地抛下一句话。
“可以的嘛,可以的嘛,继续,继续!”赵弋戈跟着他身后,一再劝说。
“有这功夫,还不如学门外语!”夏天阳懒得理她。
从此,夏天阳再也没有说过本地话,很是我行我素、本色地生活着。
赵弋戈后来才明白,自己当时的笑对他的“伤害”,简直是刻骨铭心。
因为,让夏雨读书、唱歌或者做什么事时,赵弋戈有时候也会发笑,只要她一笑,夏雨立马变脸,冷不丁会给她一巴掌,或者不再继续。
赵弋戈这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的笑,哪怕是鼓励,也被父子俩视之为嘲笑。这也许就是文化的差异、认知的不同。
但这种也会遗传?赵弋戈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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