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约不约
国子监中,博士喊了下课,一众学生就三五成群地散了。
莫桑拿着书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后。
“树之,走快些!”
前面一人喊他。
树之是他的字,没人常这样唤他,除了监中几个关系不错的好友。
莫桑顺着声音望去,青石小路那端站着一个同他一样打扮的少年,青衣黑靴,星眸黑发,阳光从后面射来,衬得他身形颀长,整个人镀了金一般。
见他朝自己招手,莫桑笑着回了。
他身边黑衣黑帽的白胖男子扶着手中拂尘,眯了眼笑着点头。
“见过七皇子,见过高公公!”
莫桑上前拱着手弯腰行礼。
“行了,”萧珩笑着拉起他,打趣道,“你在我身前行这般虚礼是给谁看呢?高公公可不是外人。”
“七殿下说得对,”高凤尖着嗓子道,“杂家同莫公子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用这般客气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莫桑暗暗惊奇,似乎每回见高公公,他的笑容都这般,不是过分热情却也不疏离,看着很真诚。
又听他道,“陛下派杂家来这国子监办事,贵妃娘娘便顺道托了杂家给七殿下传话,谁道如今话传到了,殿下却不愿意跟老奴走了,非要等着莫公子来说几句话才肯走,莫公子快些劝劝他,不然老奴交不了差怕是要受罚喽!”
莫桑一惊,看向萧珩。
萧珩心知这高凤打趣他,便骂他,“你这老奴惯会见风使舵,本殿下哪里如你说的这般了?”
又对莫桑道:“树之莫要听他的浑话,我母妃唤我回去用饭罢了,哪里急在这一时片刻,我不过是想问问,秋家少爷那事儿你可办妥当了?”
提起秋洄,莫桑无心再想其他。
“我今儿个让小多去秋府递了帖子,人还没回来,至于秋洄明个儿会不会去,我也不敢保证,”他叹气道,“你也知道,我们两家除了生意上的往来,私底下也没什么交情……”
“那你可将明个儿诗会的时间地点都讲清楚了?”萧珩又问道。
“那是自然,只是……”
莫桑越想越没把握,那日回来后他一直挂念着秋洄的安危,后来得知他无事才松了口气,本以为此事就算过去了,却不想那个喝酒吟诗的身影时时在脑中徘徊,那首诗也是刻刻在耳边萦绕,几位好友逼问之下,他才将那事儿说了。
几人又是不信又是好奇,这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但秋洄若是有意藏拙,怕是不屑去的。
“你就别老是担心了,”萧珩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此次诗会我安排在了茗香阁,包的是天字一号房,还邀来了一群文人骚客,他若真心喜爱吟诗弄词当是会去的。”
莫桑点头,略一沉吟又觉出不妥来。
“那些个文人骚客不请也罢,若是已经请了不妨先将他们安排在别的房间,我看那秋洄脾气古怪着呢,若是嫌人多吵嚷就不好了。”
萧珩觉着他说得有理,便应下了。
待二人分别后,高凤问道:“方才殿下跟莫公子谈论的可是供应御酒那家的少爷?”
萧珩点头,“怎么,你见过他?”他问道。
“那倒是没有,”高凤摇头。
又说道,“老奴是听宫里的葛太医说起的,前些日子秋家差点儿出了人命请他过去诊治,他到时那秋家少爷已经没气儿了,也不知怎的,等他一离开人又醒了,气得他大骂秋家少爷是故意装死来坏他名声的……”
“人家何必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就他能说出这话,”萧珩讽刺道,“他若真是个有本事的,怎么不将我皇祖母的病治好了?眼下我父皇千里迢迢请了那沈三郎来,他倒好,对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生怕人不知道大历的御医多无能似的?”
见萧珩真动了怒气,高凤劝道,“还不是那沈三郎太过年轻了,殿下不必生气,葛太医这么做是试探他,这也是为了太后娘娘的身体着想不是?”
“你倒是会替他说话?”
萧珩停下瞧他。
高凤忙委屈道,“殿下这么说就是冤枉老奴了,老奴原本是想说那秋家少爷的……”
是您非揪着那葛太医不放。
“秋家少爷怎么了?”他问道。
“也没什么,”高凤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便含糊道,“只是老奴听人说,他虽生得皮相好内里却是个草包,见殿下邀请这样的人参加诗会心中一时好奇罢了,想来是那人说错了。”
“也不见得就错了……”萧珩小声嘀咕道。
过了一会儿,又问高凤,“你说树之不让请那些文人骚客,是不是怕秋家少爷作不上诗来难堪啊?”
仅凭一首诗就断定一个人有才,何况还是个人尽皆知的草包,是不是草率了点?
秋洄若是有真才实学倒罢了,若是没有,人越多越难堪,这倒是真的。
“老奴不知……”
…………
门房送来帖子时,秋洄还待在书房里。
秋棠接了帖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嘿,竟然有人跟他家少爷下帖子,她还以为有生之年看不到了呢?
“夏莲姐姐,要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少爷?”秋棠问道。
同时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冲向书房。
“你怎知一定是好事呢,”夏莲朝书房紧闭的门看一眼,继续道,“你可别头脑发热,少爷许是忙着读书呢,你打搅了他仔细夫人知道了罚你……”
秋棠嘟着小嘴不说话了。
还读什么书呀?先生又被气跑了,她心道。
书房内,秋洄内心比抄书时还煎熬。
她低头瞅瞅写满莫桑名字的那张纸,伸手想把它撕碎了,可手一放上又不忍心了。
她好歹占了人家的身体,这个东西怎么着也算是遗物了。
若是毁了,怕是不妥。
可就这样留着,那也不妥……
纠结半晌,她找来两张白纸,研了墨汁泼上去,少时待那纸干透,将写有莫桑名字的那张纸夹了进去。
两张黑纸夹着一张白纸,四面再封住,看起来跟一张厚纸没什么俩样。
只是这全黑的画风看起来恁的奇怪。
秋洄将它挂在身后的书架上。
“看,我把你的东西裱好挂起来了,”她无耻道,“你可要保佑我快些暴富才是!”
谁道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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