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夺子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恍恍惚惚地一路,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了。长途的旅行,睡眠的不足,一天没吃东西,再加上精神上的失落,我终于病倒了。我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打着寒颤,一夜迷迷糊糊地梦见了很多人,父母,哥嫂,子获,孩子,还有孟凡和婷婷。清晨,门口大树上啁啾的鸟鸣声把我吵醒。浑身如散架一般酸痛,虚汗已经湿透我的睡衣,高烧透支了太多的体力,我无力地躺在床上,继续昏睡。
迷糊间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我的脸,我睁开眼睛,看到豆豆爬在我的床上,正笑呵呵地看着我。孩子已经九个多月了,比刚抱来的时候结实了很多。
张姐把他抱起来,关切地问:“太太,你生病了。要不要我给力哥打个电话,让他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吃两片药就好了。辛苦你照顾孩子了。”说着我伸手摸了摸豆豆的小脚。
“em妈。”小家伙突然隐隐约约地冒了话。
“豆豆这是叫妈妈吗?”我惊喜地说,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任由他把口水蹭在我脸上和肩头。看着儿子胖嘟嘟的小脸,听着他咯咯的笑声,我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这是我的儿子,是我从一点点带到这么大,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张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太太,我去给你煮点软面条,你要吃一点才能有力气。”
我点点头,抱着豆豆亲了又亲。邢子获可以抛弃我,但是绝不能抢走我的孩子,我会拼了命去捍卫,不惜一切代价!
休养了几天,我的病好了一些,强打着精神出了门。欧阳律师给我推荐了一个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虽然我和邢子获并没有婚姻,但是有共同子女,在子女的监护权方面也是需要分割的。
咨询过律师,我的心里踏实了很多。我知道了如果我不同意,他用正常手段是不可能带走孩子的,除非披露豆豆的身世。但邢子获会不会不择手段?但我相信无论他用什么手段都一定不舍得伤着孩子。
这些天他几乎天天和妞妞视频聊天,妞妞不找他的时候,他就会打来电话,我从来也不接听,只提醒妞妞跟爸爸视频。无论我和他之间怎样,我都不能阻止孩子爱爸爸。
如今妞妞已经养成习惯了,每天晚饭后必然要和爸爸聊天。她已经学会了怎样登陆,怎样发视频邀请。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邢子获的一种手段,也不知道他要从哪里下手来抢孩子。只是每次都忍不住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着屏幕里的他,一颦一蹙,一怔一笑。
他爱极了他的孩子,这是他的软肋。只要孩子还在我手里,我就能见到他,他就别想跟我断得干干净净。
然而,那一天终于到了,邢子获果然派了人来接孩子,来的人是杨敏。
听说杨敏已经是一个核心部门的副总了,不再做他的助理了。如今他派她来无非是因为她和我相熟,我不会太为难她。
“关小姐,好久不见啊。”杨敏客气地寒暄。
“杨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开门见山地说。
“我想您也知道,邢总让我来接妞妞回去度个假,再给豆豆办理寄养手续。豆豆是邢总唯一的儿子,他希望他能认祖归宗。本来具体的事邢总想亲自跟您谈的,可是您一直也不接他的电话,所以他只能让我来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邢总尽量满足您。”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杨敏讲完,冷笑了一声说:“提要求?就是想让我开价码呗,他以为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吗?你告诉邢子获,两个孩子都是我的,他一个也别想带走。”
杨敏似乎对我的答复毫不意外,淡淡地一笑说:“你要是舍不得孩子,那寄养的事儿我可以跟邢总说一下,你们再商量商量。可是邢总毕竟是孩子们的父亲,他想让孩子回国陪伴几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杨姐,你觉得你这么说合理吗?孩子还那么小,他要是想孩子就该来看孩子,而不是折腾孩子去看他。你告诉他,我不拦着他看孩子,他随时可以来看。但是想带走,没门!”
杨敏看着我说:“关小姐,我还是希望您能跟邢总好好谈一谈,毕竟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你们自己做决定,就不要为难我了。”
“没什么可谈的,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还是谈一谈吧。”这个女人总是那么不卑不亢。
“怎么?”我冷笑着说,“如果我不肯谈,他还打算把孩子硬抢走?这里是澳洲,他就算再有能力又能怎样?孩子的护照在我手里,他就算偷偷抱走了孩子也上不了飞机,难不成他要带着孩子偷渡回国?而且我告诉你,如果我发现孩子不见了,我一定会报警!”
我见杨敏不说话,又补充说:“还得麻烦你告诉他,如果我家里人有半点闪失,他这辈子都别想见到豆豆!”
杨敏看着我,突然一笑说:“关小姐,咱们怎么也算是朋友吧。你看,我到你家这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你连一杯茶都不请我喝吗?”
听杨敏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剑拔弩张了,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烧水泡了茶。杨敏喝着茶说:“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我会转告邢总的。既然带不走孩子,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还有两天假期,你就不打算尽尽地主之谊,招待招待我,请我吃吃大龙虾,青边鲍什么的?”
我嗤笑一声说:“你现在都是邢子获手下的一方大员了,还稀罕吃大龙虾?”
“那不一样,在国内吃的澳龙能和在这儿吃的一样嘛!”
不谈接孩子的事儿,气氛缓和了很多。我跟她闲聊了一会儿,只是避开邢子获。我看着她,这个一直跟在邢子获身边深得他信任的女人,这个中年丧夫,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的女人,这么多年一定也历尽艰辛,但依然人淡如菊。
正聊着,张姐推着豆豆回来了。看见杨敏,笑着说:“小敏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一会儿。这是豆豆吧?长这么大了!”杨敏伸手就把孩子抱在怀里。
小孩子大概是认生,看着杨敏的脸突然小嘴一扁哭了起来,转脸看见我便伸着小手要妈妈抱。我连忙抱过孩子,豆豆把脸埋在我脖子下,便不哭了。
杨敏突然对张姐说了一句家乡话,张姐也回了一句。我看了一眼张姐又看了一眼杨敏,她们貌似很熟,上次带豆豆回来的时候,我心里烦,那几天基本上都不跟她们打照面,也没发现。我忍不住问:“你们是老乡吗?”
“小敏是我弟媳妇。”张姐笑着说。
我抱着豆豆坐下,心中了然,这是老张的姐姐,难怪邢子获这样信任她。亏我这段时间还想收买她,看样子都是白费功夫了。
我冷哼了一声说:“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你们都是邢子获的心腹。你,一直就是他的卧底。”
张姐听了我的话,讪讪地说:“太太,我就是来照顾豆豆的,没干别的。”
杨敏却笑了笑说:“你为什么不能换个角度想一想,邢总是让自己最放心的人来照顾你。”
“哼,你是他的心腹自然会这么说。邢子获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全家都为他效力?”我讥讽地说。
杨敏依然不急不躁,笑容可掬:“关小姐,这么多年了,邢总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是邢总重情义,一直照顾我们全家。我姐在你这里,邢总给的工资比我都高,过几年豆豆大了,她就可以退休回扬州老家养老了。”
我也不愿意再听她说美化邢子获的话了,只是哄着豆豆玩,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这么晾着她。她也不觉尴尬,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
到了接妞妞的时间了,杨敏又非要跟着我去接妞妞,我也赶不走她便由她跟着。
见到妞妞,她立刻笑逐颜开:“好长时间不见,妞妞都长成大姑娘了。”
妞妞礼貌地和她用中文打了个招呼,便开始用英文跟我聊天。
“呦,这妞妞满口的英文真棒。也多亏你英语好,要不然在这儿带孩子都挺难的。”杨敏继续凑趣说。
我也不理她,只是笑了笑,便带着孩子开车回家了。
她似乎并没有在意这种刻意的冷淡,仍然高高兴兴地跟着我回到家。回到家,我也不去理会她。她便和张姐去聊天,一起看着豆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钟点保姆做好了晚餐,她又笑着说:“关小姐,我和我姐好一段日子没见面了,您看方不方便我在您这儿叨扰一顿晚饭?”
我一笑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不行吗?”
杨敏立刻坐在餐桌旁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好了饭,她依然和张姐用她们的家乡话聊得火热,似乎都忘了时间。我也不好逐客便旁敲侧击地说:“杨姐,这么晚了你要是再不走就得住这儿了。”
“可以吗?我还真舍不得走,真想再住住你这豪宅。”杨敏笑着说。
我这下明白杨敏就是想赖着不走,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我就不信她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没声息地把两个孩子偷走。于是说:“那你就住这儿吧,楼上有客房。”
晚上,孩子们都睡下了,我也准备上床躺着。卧室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接着就传来杨敏的声音:“关小姐,你睡了吗?”
我下床开门,见杨敏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说:“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行吗?”
我知道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没达成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既然让她住下了也想知道邢子获到底有什么计划,便说:“行啊,那你进来吧。”
“听说澳洲的红酒特别好,你家有酒吗?我们喝一杯。”杨敏提议。
“你倒真不客气,又是蹭饭,又是留宿,现在还要上酒了。”我猜她是想灌醉我,可我的酒量还真不是能轻易灌醉的,酒也是我的,不怕她下药。
我的卧室里就有个小酒柜,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常常会喝一杯。于是我便打开酒柜拿出一瓶红酒。
我和她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喝着酒聊着天。
“关小姐,你留我住在这儿就不怕我把孩子偷走?”杨敏突然笑着说。
“不怕。你就算抱走了,没有他们的护照,也过不了海关。那可是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不是个物件。”
“想带走总是有办法的。”她抿了一口红酒笑笑说。
我有些紧张地放下酒杯问:“邢子获给你的命令是不择手段把孩子带走吧?”
杨敏一笑说:“邢总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你也看到了。他对一个已故袍泽的遗孀都能这么厚道,他那么在意你,会不顾你的感受抢你的孩子吗?我逗你玩儿的。”
看着杨敏脸上莫测的微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她自顾自的喝完杯中酒,扶着额头说:“你对豆豆很疼爱,邢总没有看错人。”
“豆豆是我的儿子,我当然疼他。”我转头看见杨敏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似乎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我有些恼怒,又改口说:“或许我是装出来的,邢子获被我骗了。”
她笑了笑说:“大人对孩子好可以装出来,可是孩子对大人的依恋却装不出来。”
杨敏一直都是个厉害的角色,邢子获的心腹干将,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我知道邢子获不会轻易放弃豆豆。他把豆豆要回去以后,会不会交还给他的亲生母亲,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就幸福地在一起了。
心中闷闷地疼,我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又倒了一杯。
“你见过豆豆的亲生母亲嘛?”对于这个女人我实在无法释怀,明知道杨敏一定会守口如瓶,但还是忍不住向她打听。
杨敏看着我,没有马上回答,她像是在权衡思索着什么。终于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见过。”
我的心里一阵紧张,很想知道她和子获之间的爱情,又怕知道他们的爱情。只能大口地喝酒来压制不安的心跳。
却听杨敏又说:“恐怕除了邢总,只有我知道她。”
我一阵心酸,终于克制不住了,头仰在床上,眼泪滚滚流下,问:“邢子获让你去照顾她对吗?”
她抿了抿嘴说:“那是邢总除了你之外唯一让我去照顾的女人。”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早就不是那个唯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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