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帝王
“皇帝溺亡,哀家心痛万分,方才御花园里,伴架的奴才是谁?是怎么照顾皇上的?”
太后的凤目里满是盈盈水光,她脸色微冷,多年上位者的威严尽数显露,压得人大气不敢出。
那瑞心底一凉,太后这是冲着他来了。
不待那瑞回话,便有一内侍出声道,“是那总管。”
听到这个声音,那瑞满面惊疑地回过头。
说话的内侍皓齿明唇,左眉下有一颗小痦子。
是小喜子!
震惊之余,那瑞心底寒意陡升。
他净过身,注定此生都不会有一儿半女。他是真心将这些小内侍当成儿子疼爱的。
想不到,小喜子会背叛自己。
太后看向身边的大宫女,大宫女领会其意,冷冷地说,“那总管!你护驾不周,理应杖毙。”
那瑞听到这样诛心的话,深深磕了一个头,额头贴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
“母后,皇上刚刚……”皇后面色微白,“那瑞伺候皇上那么多年……”
“皇后,此事无需你掺手。”太后道,“护驾不周,理应处置。”
“可是……”皇后正要说什么,却被太后打断了。
“哀家说了,此事你无需掺手!”
“母后,那瑞是皇帝坠湖的见证人,我们不如留下他,仔细调查皇帝因何坠湖。”黎贵妃道。
“贵妃娘娘,那瑞护驾不周证据确凿,杖毙那瑞是为皇上讨一个公道。您处处偏袒那瑞,所谓何意?”大宫女道。
“你算什么东西?本宫和母后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么?”黎贵妃眸色微寒。
“奴婢自然不算什么,比不得贵妃娘娘妖媚惑主。”大宫女趾高气扬。
“你……”黎贵妃正要说什么,却被那瑞打断了。
那瑞癫狂地笑着,“奴才不服!太后处事不公,奴才不服!”
那瑞不是傻人,太后明显有让黎贵妃与他同罪的心思,他绝不能遂了太后的愿。
贵妃娘娘是宫里唯一一个关心皇上的,他舍命也要保住她。
那瑞没有替黎贵妃辩解,只是不停高呼不服,无形间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太后冷眼看着一切,不发一言。
大宫女见太后没有开口的意思,遂大喊,“孽奴!你护主不周,还敢质疑太后的旨意,来人!将这孽奴拖下去杖毙!”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便有几个侍卫架起那瑞,拖向慎刑司。
那瑞高呼,“奴才不服!”
只是,他没喊几声便被人堵住了嘴巴。
见那瑞被拖走,太后再次看向大宫女。
大宫女上前几步,扯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皇上……”
大宫女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太后见大宫女表现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结果看到溺亡的皇帝。
太后,“……”
皇帝在几个内侍的簇拥中,一步步走来。他微微笑着,眸子仿佛揉进了漫天霞光,美得不像话。
他穿一身赤金龙袍,赤金的丝线映着阳光,发出淡金色的光,衬他宛若神人。
神人面色红润,眉宇间满是春风得意,哪还有久病的憔悴?
太后的拳头微微收紧,龙御又在搞什么?
感受到气氛有些微妙,拼命挤眼泪的众人抬起头来,却看到皇帝缓缓走来。
众人,“……”
众人默默擦干眼泪。
拖着那瑞的侍卫站在原地,捉住那瑞的手劲儿愈来愈小。
他们在宫里当差,早已修成了人精。
太后的懿旨,他们不能违背。
可是皇宫是皇上的,他们不能为了太后得罪皇上。
他们不能主动放开那瑞,但,倘若那瑞自己挣脱,就不干他们什么事了。
那瑞不负众望,甩开拖着他的侍卫,取了嘴里的布团,膝行几步,行至颜子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大腿,“皇上!”
小喜子见那瑞扑倒颜子靖身边,眸底闪过几分慌乱,倘若那瑞毫发无损,他该如何自处?
他叛了那瑞,成了太后的人,可惜此事未成。
那瑞不会原谅他,太后也不会留下他。
他没有活路了。
小喜子面色发白,身上满是冷汗。
那瑞涕泪横流,“奴才一早就该知道的,皇上乃天佑之人,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那瑞!”颜子靖扯开那瑞,向他使了个眼色。
那瑞目睹颜子靖被龙茉儿推下湖,他活着,是对龙茉儿的威胁,太后不会留他一命。
可惜世事多变,颜子靖没死,他不会让那瑞白白受死。
颜子靖抬眸,与太后的视线相撞,他眼底含笑,看了看那瑞,又看了看龙茉儿。
太后不自觉握拳,颜子靖是在威胁她。倘若她执意处死那瑞,颜子靖定会揭露龙茉儿做的事。
那瑞领会颜子靖的意思,跪向太后,“奴才……”
“行了!既然皇帝没事,哀家不会治你的罪!”太后略带怒意的眼眸看向颜子靖,“皇帝,哀家听你坠湖,匆匆赶来,如今一看,竟是皇帝玩心太重……”
太后之言,可谓诛心。她将龙茉儿摘得一干二净,却说皇帝坠湖是戏耍大家。坠湖一事皆可当成玩笑的帝王,与那烽火戏诸侯的幽王何异?
黎贵妃听了太后的话,面色一白,眸中满是担忧。
颜子靖微微一笑,面色愈发恭顺,“母后所言,责之切,意在规劝朕莫要因玩心重令身边人寒心,奈何……朕坠湖是真的。朕落水后就失去了意识。有神人入梦,说这是朕的劫难,如今劫难已过,朕会一生顺遂。朕本是不信的,可朕清醒时,一身病痛便已烟消云散,想是那位神人替朕治好了。皇考曾说皇帝乃是天佑之人,朕亲身经历,认定此言不虚。”
听到颜子靖的话,众人纷纷跪地。
“皇上洪福齐天!”
太后唇角微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龙茉儿脸色惨白,她缩在太后怀里,讷讷地抖了抖身体。
皇兄为什么回来了?娘亲不是说过皇兄不会回来吗?
感受到龙茉儿的不安,太后将她环得更紧了,无声地安慰着她。
龙时冷冷地看着颜子靖,他没有向他行礼,只是静静站在太后身旁。
颜子靖唇角微勾,“七皇弟,你在宫里住着,不上朝,不作为,你在兵部的差事已耽搁不少。你待母后的孝心天人共鉴,可生在天家便应以国事为重,大燕国事不容一丝懈怠。”
龙时直视颜子靖的双眼。
颜子靖见龙时看自己,那双如星的眼眸染了几分笑意。
龙时住在宫里侍奉太后是孝顺。可若因此耽搁了差事,耽误了大燕国事,便是在用大燕子民换龙时对太后的孝。
于情于理,龙时都不能在宫里住下去了。
太后没有阻止的理由,只能放龙时出宫。
龙时本就有出宫的打算,无人留他,他便告退出宫,此时天色渐晚,他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出宫。
龙时离开后,太后静静看着龙御。
龙御的眉眼酷似先帝,口鼻却像极那人。
那人虽不是容颜绝世的女子,却有一身独特的气质,令人瞧之愉悦,见之欢喜。
想到那人,太后心底微荡,龙御莫不是知道当年的事了?!
颜子靖将太后的神情尽收眼底,“母后,天色已晚,儿子扶您回宫歇歇。”
听到颜子靖如此说,太后只觉虚伪至极,她冷笑道,“不必,经此一难,皇帝还是回乾坤殿歇下吧。”
“母后所言极是,儿子恭送母后。”颜子靖面色恭顺地行礼。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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