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旧事
盯着颜子靖看了许久，古老爷淡淡说，“承业，你母亲做了你爱吃的四喜丸子，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吃。”
“真的吗？可以吃到母亲做的四喜丸子了吗？”颜子靖的眼里满是光彩，“我好久都没吃到了。”
“是的。”古老爷道，“前提是你要先下来。”
“好的。”颜子靖露出一个宛若孩童的笑容，他跳下屋檐，被两个家丁牢牢接住。
颜子靖走向古老爷，脚上的锁链当当响。
古老爷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给大少爷开锁吧。”
小丫鬟伸手接过，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钥匙，她有些发懵，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这么轻松就放了大少爷。
她走到颜子靖身边，蹲下来为他开了锁。
沉沉的锁链自脚腕上拿下来，颜子靖顿觉身轻如燕。
古老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向祠堂走去，颜子靖疾步跟上。
躲在暗处的二少爷静静看着两人走远。
见古老爷和大少爷都走了，刘管家笑眯眯地握住老郎中的手，“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让您白跑一趟了。”
刘管家一边说一边将自己手心的钱袋塞在郎中手里，“您看，我们古家内宅这些事…”
“老朽从医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郎中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随后刘管家派人将老郎中送回去。
刘管家看着院子里的人，清了清嗓子，“今天的事不必保密，如有人问起，就实话实说。”
众人，“……”
啊？刘管家您说什么，我们还在等您给封口费嘞！
——
古老爷带着颜子靖一路走到祠堂。
看着黑色的牌位，古老爷抬脚对颜子靖踹了过去。
颜子靖被踹得身子一斜，顺势跪在蒲团上。
“臭小子，你长能耐了。”古老爷道。
颜子靖沉默不语，他那些把戏自然瞒不过古老爷，难为古老爷为照顾他面子忍住没当场拆穿他。
“想回去当战地记者？”古老爷道。
“嗯。”颜子靖道。
“就算粉身碎骨也不后悔？”古老爷道。
“不后悔。”颜子靖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祠堂吗？”古老爷道。
“父亲自然有父亲的道理。”颜子靖道。
听到颜子靖的回答，古老爷沉默了好久，须臾，他道，“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么？”
“难道不是病逝？”颜子靖抬头看着古老爷的眼睛。
古老爷摇了摇头，轻叹道，“她是被洋人杀死的。”
古老爷说这话时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风吹过他的白发，却吹不散他的哀愁。
“父亲，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颜子靖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十五年前，有位洋人当街打死一位老人，却凭着一纸护照免去了法律的制裁，此事激起民愤。不知哪位无名英雄趁着夜色将那位洋人砍死了。”
“洋人的同伴追查此事，那位无名英雄逃至福源广场便没了踪影。他们便将当时在福源广场的六十八人全部逮捕。你的母亲就在其中…”
“可恨我当时在外经商，浑然不知此事，不然以古家的威望和财力，何愁换不出你母亲？”
“洋人给这六十八人套上间谍的罪名。随后在这六十八人身上捆了石块，让他们沉入青黛河溺亡。”
“等我回来，已经迟了…我派人去水下寻你母亲的遗体，却没找到。”
“我还记得那阵子没人敢去青黛河里游泳，因为潜得深一些便触碰到冰冷的尸体。没人敢吃青黛河里捞出来的鱼，因为鱼肚子里有人的手指头和发丝。”
提到陈年旧事，古老爷的眼里有几分悲戚和几分悔意。
此刻的他，不是腰缠万贯的绸缎大户，只是一个年逾五十五的老人，他垂首，看着颜子靖的眼睛，沙哑着嗓子说，“承业，我留下你，是因为你的母亲已离我而去，我不想再失去你。当初我没能保护好你的母亲，如今我想保护好你。”
“父亲。”颜子靖跪向古老爷，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请恕孩儿不孝，孩儿还是要离开。”
看着颜子靖磕红的额头，古老爷心里五味交织。
颜子靖抬头，与古老爷对视，朗声道：
“父亲，母亲的事，孩儿知道了。这笔血债，孩儿要让他们用命来偿。孩儿此去，未必能做些什么名垂青史的大事。只是国仇家恨，不能不报。”
“欺我族者，定叫他血债血偿；辱我族者，定让他有来无回。”
颜子靖转身跪向古家的牌位，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才接着说，“列祖列宗在上，今日不肖子孙古承业在此起誓。待到华夏山河稳定，便是承业归家时。”
“业儿！”古老爷看到颜子靖眼里的决绝，知道已无法规劝。他闭上双眼，深呼吸几口气，才淡淡地说，“罢了，我让刘管家给你准备些盘缠，你明天就上路吧。”
翌日寅时，颜子靖摸黑起床，拿了包袱便准备跑路。
他正想翻墙离开，却看到有一人坐在墙边的杏树下。
那人静静坐着，仿佛与杏树融为一体。
颜子靖走近，恭恭敬敬地唤道，“父亲，您半夜坐在儿子后院里，儿子恐怕要被您那群姨太埋怨了。”
古老爷一脚踹过来，“臭小子，没个正经。”
颜子靖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古老爷揶揄地看着颜子靖，“哼哼，我就知道你小子会偷跑。”
“父亲，您就没事可做了吗？”颜子靖颇感无奈。
“哼。”古老爷再次踹来一脚，“我就算忙的脚不粘地也得过来踹死你个不肖子。”
颜子靖闪身躲过，古老爷起身去追，怒道，“臭小子，你还敢躲？”
“谁不躲谁傻。”颜子靖道。
“还敢狡辩。”古老爷打起人来，步伐轻快，全然不像个五十五岁的老人。
颜子靖跑到墙边，双手勾住墙檐，在墙壁上一蹬，便坐在墙头上了。他看着追到墙角的古老爷淡淡道，“父亲，儿子得去和伙伴们汇合了。”
古老爷没说话，只等颜子靖翻出墙，才急急地说，“臭小子，活着回来。”
颜子靖双手勾着墙檐，撑起自己的身体，对古老爷淡淡一笑，“老头儿，你也得活着，活到我回来。”
声落，颜子靖便松了手，彻底翻出墙。
“不肖子。”古老爷低声骂道。
“我还没走远，听得见。”颜子靖道。
古老爷撇撇嘴，决定不和这小屁孩计较，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歇下了。
颜子靖离开古家后，便去了青黛河，今夜月色朦胧，河面黑洞洞的。
叮——宿主，你要搞什么？
颜子靖：替原主找到他娘。
叮——啊？
颜子靖没有解释，放下包袱，脱了长衫跳入河里。
本书将于2月12日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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