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相别
攀谈的时间总是飞速流逝着，李尔德与父亲数年未曾相处的遗憾终于在近端期间得以修复，而眼下父子二人交流更是相处无间，之前所有的隔阂与误解都在这一时刻烟消云散。
帐篷内的时间好似逆于世间，让父子二人回到了十余年前的时刻，那时的皮姆在李尔德眼中是一位无所不能的父亲，是他一生的依靠与仰仗。
而皮姆的脸庞上也渗出了些许红晕，眼中的神色也透着兴奋喜悦的光芒，仿佛于这一刻其重获了新生。实际上父子二人也的确于这一刻获得“新生”。
在几乎说过所有事情之后，父子二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而在这沉默时间的提醒下，二人都意识到无论有着怎样的幸福时光，现实总是其要面对的。
皮姆忽而笑了笑，随后对李尔德道：“孩子，说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也累了，想来你最近在我的身边守着也很劳累，不如去休息吧。”
李尔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自己此番离开，便再也无法同父亲对话了。
皮姆莞尔一笑，他自然也明白儿子的心理，随后用手轻拍李尔德的手掌，就如同十余年前其拍打着还是新生儿的李尔德的后背，哄其入睡一般。
“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人生同样也是一道旅途，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旅途，有的时候这些人的旅途会有所相交且相同，但其最终都会与其分开。每个人都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而每个人的人生也是如此。你无法同我永远相伴下去，你要学会放下。父亲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留下的，只能给你一切肤浅的告诫而已了...”
李尔德闻言再次哽咽起来，他同样想对父亲说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无法说出来。
“出去吧，孩子，算是给我一点属于自己的空余时间，让我独自短暂地回顾一番自己的人生，好吗？”
滚烫的泪水划过李尔德的脸庞，最终李尔德颤抖着点了点头。
“再见，我的孩子，我爱你。”
“我也爱你，父亲...”
...
当李尔德从帐篷走出之时，守在帐外吉姆当即起身，其目光看向李尔德，目光中有悲伤，同样有着询问。
“父亲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李尔德声音沙哑地地说道。
吉姆闻言一愣，随后理解一般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
等着...
等着一个人的死亡。
此时吉姆忽然道：“真的好想喝酒啊！”
李尔德闻言苦笑一声，他并非是嗜酒如命的人，但在此时他同样很想喝酒。
酒入欢肠，酒入愁肠。
二人自然是后者。
此时已近黎明时分，不过由于气候的原因天色还是极暗，看上去让人感到十分压抑。但无论是李尔德还是吉姆都不希望天明时分的到来，因为当这一新的时刻到来之时，这里必然会有所变化，该走的必然会走，该来的也必将会来。
“父亲想让我离开这里，我答应了他。”李尔德忽然开口道。
吉姆神色一变，随后其恢复了平静，轻轻地点了点头。
“皮姆先生说的没错，你的确不应该呆在这里。”
李尔德没有理会吉姆的话，继续道：“我活到几乎从未骗过人，这一次算是我撒的最大一个谎了。”这一次吉姆无语下来。
李尔德道：“按照父亲的意愿想就此留在这里，我承认这里是一个非常美的地方，但其终归不是我们的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其回到美国，让其与祖母埋葬在一起。”吉姆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来我这个年纪实在不应该是怀古悲秋的年纪，不过也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的原因，我现在感觉看透了很多事情，现在的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愿望回到波兰的故乡小镇中，哪怕是在持枪喝弹的德军士兵压送下，只要脚能踩在那片土地上我便感到知足了。”
吉姆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很羡慕你，至少你还有一个可以怀念的地方，而我们则完成生活在近似浮萍的状态之中，就连一个思乡怀念的目标都没有。”
李尔德道：“看来你们确实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了，寻找到一个你们能够彻底得到安静与救赎的地方。”
吉姆道：“我们的救赎之地？哈哈，恐怕它不在这里吧。”
李尔德道：“也许在，也许不在，对于这一点不是我这么一个异族人能够说得算的。”
说罢李尔德继续道：“现在的我只想完成自己的想法心愿，之后回到美国，再等待一切战争都结束平稳后回到自己的故乡，带着祖母与父亲的希翼与期待，好好地看看那里。”
说罢李尔德转头对吉姆道：“但若是天有不测风云，若是在未来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将我同父亲一起送回美国，即便我最终都无法实现心愿，但也算能够与家人一同团聚。”
吉姆静静地看着李尔德，良久后其说道：“那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的。”
“但...”
“没有但是。”吉姆坚定地说道。
李尔德苦笑着摇了摇头，二人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时间就这样在沉默与清风中度过着，黑暗也在这期间被光明缓缓取代着，生命也在不断流逝着。
忽然，李尔德的无缘由地猛然一振，一股无以明状的悲伤涌上心头，瞬间，李尔德明白了一切，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泪水还是从眼中流淌而出。吉姆发现了李尔德的变化，其扭过头去，同样于悲伤之中发出一声叹息。
....
皮姆就这样走了，不同于其曾经在商场中的叱咤风云，于的危难中力挽狂澜的英姿。
皮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尽显苍凉的老态，其一个人在帐篷中离开人世，其唯一的亲人李尔德就站在距离其不远的帐外，从这点上来看，皮姆离世之时并不算孤独。
人生的最后时刻，皮姆脑中想着什么没有人清楚，也许其在回顾自己并不算短暂却极度精彩纷呈的一生，也许只是想一些曾今的故人、想念一些或高兴或后悔的事情，也许只是在休息。
总而言之，现在这些都重要了，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心脏跳动的停止而烟消云散。
人生的最后时刻，皮姆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状态，也许这也是其所期待的，他之所以会在最后时候让李尔德离开自己也是担心在自己的离世之时，体内的力量会造成某种不良后果。
然而事实证明皮姆所担忧的一切实属有些多余，在其死后遗体并未发生任何的变化，仿佛其体内一直狂暴肆虐的力量也随着生命消逝而消失。
皮姆离世后，亚特兰蒂斯遗族中还是为其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葬礼。在李尔德的强烈要求下，送别过程十分迅速，受过皮姆帮助的的人都相继来到其遗体前，向其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送别的现场十分寂静，只在隐隐的某一时刻能够听到一些人的啜泣之声。
李尔德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个面色伤感的人们，在他们的脸上已早已看不出曾经的喜悦与欢乐，接种而来的打击对他们来说着实太过无情，其不仅是被上天抛弃的，更是被世上天诅咒一般。
李尔德不知道还要过去多长时间，经历多少事情才会让这些人的眼中重新燃起对于希望的热情。
同时肃穆的场景也让李尔德想起来了祖母离世时的场景，当时看着那些在教堂中悲伤的人们，李尔德只以为其只是看在怀亚特先生的面子上，而这一次李尔德却真正明白了父亲所受到的爱戴。
无论父亲在生前有过怎样的算计与想法，其人性中的伟大之处，其性格上的光辉点总会让人感到敬佩，每个受到其帮助的人都是由衷地爱戴着他。
想到这里，李尔德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父亲，你并非败者，实际上你收获得到了很多的东西，你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
...
在经过短暂的告别后，皮姆的遗体便被放置在木架上，在李尔德的火把点燃下，皮姆的遗体随着火焰完全化为灰烬。
看着火焰中父亲那消失的身体，李尔德不由在想，如此将父亲的遗体进行火化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一些，甚至于李尔德感觉父亲的遗体还没有完全凉透，自己的做法也许太过不孝。
但李尔德没有选择，在眼下这个时候，悲伤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只有正眼于当下才是关键。
随着火化遗体的火势渐渐减小，在李尔德身旁注视着一切的芊柔对李尔德轻声道：“对于皮姆先生的离世我深表遗憾，但还请你节哀顺变，坚强下去。”
李尔德看着火焰呆呆地出神，片刻后其转过头来对芊柔道：“在我来此之前已早有准备，对于这一幕我并不意外，只是其来的或早或晚一些而已。”
“虽然我很伤心，但我同样不想让父亲感到失望，尤其是其生前所谓完成的事业我必然会帮助其完成，无论我所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在那未完成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
芊柔看着李尔德，这个亚特兰蒂斯遗族中一言九鼎之人明白李尔德是在向自己表明着某种态度。
芊柔的目光有所流转，看向不远处的吉姆。吉姆眼中的神色很是平淡，仿佛没有听见李尔德所言，但芊柔知道吉姆听见了所有的内容，而他的态度也十分简单，其绝对会帮助贯彻李尔德的一切所作所为。
对此芊柔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这种反抗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怒意，相反其脑中好似一直在不停地思考什么，在其轻轻地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
白衣少女一直跟在芊柔的身后，在随同芊柔离开之时，李尔德注意到了其脸上极为难看的神情，显然她已彻底明白了李尔德的态度，而李尔德刚才所言也的确有向其摊牌的意思。
当芊柔离去，当祭奠皮姆的人离去，在灰黑色的火堆残土旁只剩下了李尔德与吉姆二人。
忽然吉姆开口道：“从今往后，你在这里已不算是什么客人了，当然你更不是这里的族人，在很多人眼中你只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族人，甚至于在一些人的眼中你更是一个敌人！”
李尔德闻言愣了愣，他明白吉姆是在提醒着自己，显然对于亚特兰蒂斯遗族内部的一些情况其也是有所了解的，他知道在李尔德向芊柔强硬地表明态度后极有可能会遭到来自一些力量的反噬与攻击。
李尔德笑了笑，他笑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他忽然发现自己在之前一直都太过小看吉姆，这个初看上去沉默寡言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男人实际上有着令人最为难以察觉的心思与秘密，对于很多事情其都是看破不说破，颇具一副政治家的本色。另外一方面，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李尔德并不太过在乎，因为此时的他心中已没有了牵挂与恐惧。
“没有关系，我明白你所说的意思，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了，我并不担心某些人对我的攻击，因为我并没有任何的私心，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这个道理。还有一点嘛...”李尔德啧了啧舌道：“...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吉姆当下一怔，随后其也露出苦笑，重复这李尔德的话道：“是啊，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尔德长舒一口气道：“不过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将我父亲的遗骨收集起来，最好细致一下别出什么纰漏了。”
吉姆道：“有我帮你，不会出错的。”
...
当手指触碰在温度还颇高的的遗骨上，李尔德的心中却是异常平静。
其眼前一边回现着父亲身前的音容笑貌，一边将手中的骸骨放入手中简单的木匣内，同时心中默念着。
父亲，我的确欺骗了您，违背了您的意愿，但我相信我会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最终改变一切，让更多的人从这场灾难中解脱出来。
父亲，请你和祖母在天堂之中的灵魂能够保佑我，让我永远不做出违背与自己内心的事情。
祝你们在天堂中获得安详与快乐。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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