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宣武生令
何逍遥快活当年宣武军八万虎狼之师，在独孤老爷的带领下征战沙场三十年，那个瞎眼胡乱指挥的挂名将军竟能屹立那么多年不倒，一半是因为自己运气好，又有那样一个聪慧过人的夫人，一半便因为那八万一身阳刚的宣武军将士！
独孤彧紧攥着这些日子从没离开过自己的宣武鬼令，一时间她又一次陷入恍惚。像是回到了那么多年前，父亲还未饮罢美酒，便有人来报敌军兵临城下！父亲活了将将五十年，没有哪一天不是心惊肉跳，处处提防的！
他那双暗淡的眼睛从没看过世间景色，他从没有被任何人善待过，可是面对大敌压境，先皇一道接着一道催着尽快完战的圣旨，朝廷中那么多劝降的虚伪文官！他只要一听宣武八万大军“誓死不归——战死不降——”
即便是将骨灰挥洒于沙场，尸骨被尸骨葬下，不为天子为江山，他也从没想过退缩一丝一毫！
可是杨桨说“你哥将宣武生令与你尽数输给我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他们两人到底打了一个怎么样的赌约！可那五万条人命！陪着父亲出生入死，曾誓死不归过的将士们绝对不能被当成赌注而抛来抛去！
这是大唐江山最后的底牌！这八万虎狼之师，不管是生是死，不管在大唐上千万的将士之中怎么看都是九牛一毛！可是...
可是，他们在，就好像当年的大唐盛世，从没逝去过一样.，..
独孤彧提着烫阳剑，剑锋划过地面而激起点点火光，这是她第一次对那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起了杀心！
父亲怎样待他那是他们两人的事，与宣武军无关！
既然父亲将这五万生令给了他，他应当竭尽全力而光复大唐，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将生令胡乱推给别人！也不是为了守一个男人的坟十几年没下过将离山！
“媳妇儿媳妇儿，冷静一下，咱吃了饭再去杀他好吗？”
“侯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侯爷！我给你算了一卦！此去凶多吉少容易栽跟头，咱们明天再去，明天再去！”
独孤彧怎么劝都劝不住，她绝对不允许谁来践踏宣武军中任何一位将士！这些曾一剑挡百万军的军人，他们是整个大唐的救命恩人！是如佛祖一样的存在！
杨桨见她一点话都听不进去，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区区屈指可数的几万将士能对独孤彧的打击那么大？她和她哥哥还是不一样。
那个男人死后，不着的情绪从来没有跌宕起伏过。
杨桨始终记得他把这个生令给自己时那样风轻云淡，像是扔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垃圾一样。
“媳妇儿！”杨桨喝住她“不是在意宣武军吗？我带你去看。”
独孤彧愣住，烫阳剑脱手掉在地上，凿出了一个不甚深的小坑。
鬼令游荡世间，生令苟活天边。
天边，昆仑山。
两人来到昆仑山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两夜，在这期间，杨桨一个自诩吃过的苦能连起来绕涿郡三圈的人，生生的被这一个小姑娘熬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丧命于路上。
一路上独孤彧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他死不要脸的凑上去独孤彧也是不闻不问，像是将他视若无物，看来，这丫头记仇心极强。
许是将对哥哥的怨恨强加在自己身上了。
正到昆仑山，独孤彧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宣武军在哪里？”
两人站在昆仑山的半山腰之上，杨桨伸手向下指着两山之间巨大的缝隙。
“就在那儿。”
独孤彧半信半疑的探头下去，看见那样的一群人，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最年少的也是胡子拉碴，一脸皱纹，他们有的手里牵着小孩儿，有的被小孩儿牵着。
独孤彧心里猛地揪疼，眼泪说话就要掉下来。
“这是这一带的灾民区，昆仑山连绵千里，其间峡谷众多，蛇与野兽繁衍的厉害，一些有武功的人到这里求一口饭吃，他们很早之前就听说你在涿郡舍粮了，可是...
他们对我说，当年的敌寇未消灭干净，如今他们在这里求生而不是战死沙场已然是逃兵了。既然是逃兵，哪里还有脸回涿郡？
不着跟他们说你当上了侯爷，他们嘴上没说什么，那天晚上吃了三年间第一顿饱饭。
他们说老兵得有老兵的样子，这样不体面的他们回去也只是给你丢脸，他们说不想给你添麻烦。”
独孤彧怔怔站在昆仑半山腰，她佩戴在腰间的宣武军鬼令发出红光来，冲破眼睛直到心脏，一时间，迎合着东风，独孤彧好像听见了那三万鬼令怜惜同伴的哀嚎，那样悲凉，那样铿锵！
那么多年，他们为了什么？
了却君王天下事？还是去留肝胆两昆仑？也许他们并不是为了天子，也不是为了后人怎样歌颂他们，父亲说——
“我站在涿郡城楼，感受自四面八方吹来的野风，它们其间夹杂着大唐繁华与国泰民安，即使我这双眼什么也看不见，我也甘愿将尸骨都献给大唐江山。”
是为了黎明百姓，国泰民安。
“杨桨，是哥哥让你带我来的？”
“他说若你不受控制了就带你来昆仑山上吹吹冷风。”
“他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能趴在那个人的坟上一天不动地方。”
......
“杨桨——”独孤彧扭头突然春光明媚的唤了一声。
这样的独孤彧将杨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干什么？”
“帮我个忙。”
“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啊！”
“跟我去见个人。”
杨桨勾起一抹笑来，趁她不注意又将面具给她摘了下来，这次独孤彧不恼不怒心情大好，哥哥十分了解她，她也应当体谅哥哥一番。
那个男人为哥哥做了不少，那样的恩情，守一辈子坟也不一定能够还清。
那么独孤家的事情便都由自己来承担吧！不管是护江山社稷，还是一统八万宣武军，她生在狼烟之中，这事儿像是天生该着她自己承担的。
掐着日子算，莫祁的圣旨，也快要到了。
而当年那个目睹了宣武军一切的女人，此时又不知如何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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