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被践踏的真心
待到回了魔君府邸,我才见着逐月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登时心虚:“呃,其实就是出去逛逛,你瞧,我并未多在外停留。”
逐月却是不买账:“你可知,浮云已经被我扔进囚牢里待着了,没五个月出不来。你下次还可以试试看。”
我顿时语塞,随即心思却又转了转,谄笑道:“你瞧,我这不是把狐荷就出来了么,我还毫发无伤,这是好事呀,可别冲我急,一急我就脑袋痛。”说罢,我还顺带摆了个头痛的挣扎面容,顺势就往他身上靠去。
他倒是急急接了我,却是面色淡然地拎着我身上的那枚蜻蜓佩:“你的魂魄已经巩固如初,现今连这身子也比前段时间强上不少,似是重塑过肉身。可全是这蜻蜓佩的功劳?”
我并不欲隐瞒,看着他一脸认真地端详着我这蜻蜓佩,也便随口解释:“风暨水给我的,说是念在我们是旧友的份上,能帮上忙的地方,定不会推辞。”
“所以呢?你还跟他说过什么?让他不要管我与妖王的闲事?”逐月倒是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所以,我猜着他应该是还跟你谈了什么别的条件,否则你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回来。”
我无奈扁扁嘴,招呼着身边的仆从们把已经沉沉睡了过去的狐荷安置一下,便牵着逐月的手进了里屋:“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条件。他既然愿意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帮忙,当然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你这次去黄沙堡,可见过宋斌和秦晗了?他俩最近如何?可有子嗣?”
逐月明知我在故意岔开话题,依旧愿意顺着我的话回答:“见过了,两人都甚好。只说你上次明明到了他俩的婚礼现场,却没进去,他们都挺惋惜。现在已经育有二子,都是人中龙凤,黄沙堡自打退居二线之后,便一直养精蓄锐,如今实力也不容小觑。这样,你可安心?”
“嗯,安心。”我卖乖似的在他的下巴上啃了一口,“那他们可愿和你合作?”
“不愿。因为魔修在人灵修中声名不大好,他们若是贸然出手相护,只能白白损失人心。现如今倒是有个两两相全的计策,那便是他们护着大悲宫,我与妖王正面抗衡。一来让妖王没空对付大悲宫,二来我也可以逐渐磨损妖王的士气。”
“那你岂不是很吃亏?他们都不出手,即便是风云舫也不出手,你一个人也难得对付妖王势力下那么多人。”我有些担忧,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他的胳膊。
他倒是比我坦然得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出事了还有我护着你,你担心个什么?你好好睡你的觉,其他的等我来处理就好。”
我抚了抚他侧面的轮廓线,莞尔:“……呀,当年的小逐月可是长大了呢,竟还能保护我了。你可记得我俩刚刚认识那时候,若不是叶轻老帮着你,你可不得每天被我揍?”
“哼。”他只是轻哼一声,便叫了叶宛宛进来,“人回来了,帮我好好喂药,多谢了。”
我的笑容顿时在看见那一大碗汤药的时候僵在了脸上:“……这什么啊,好难吃的样子,唔,竟还有芹菜味儿??你可知,我最讨厌芹菜了。”
叶宛宛忍笑似的看我两眼,又偷偷瞥了一眼逐月,才道:“是啊,所以专门为你准备的。魔君说了,因着你这人太难管,每次派人看着都能逃出去,不如就这么惩罚你,将来也能减少些你偷溜出去的次数。”
我闻言回头就狠狠地瞪了逐月一眼,他却只当没看见的,挑了挑眉就往门外走:“吃吧,才刚巩固了魂魄,自然是要好好补补的……”
随着他的话音幽幽消失,我则是面目狰狞地咔吱咔吱咬着自己的后槽牙。
“……能不吃么?”
“不能。”
好吧,叶宛宛凶起来,我更是难以应对。
老老实实坐在桌边,每咽下一口都跟要了我的小命似的。
可恶。所以这世间,究竟为什么要有芹菜这种东西?!
……
接下来的几日,我一边沉浸在这芹菜味儿的汤药煎熬里,一边咬着牙到处翻查关于太乙真水的资料。
只可惜,正如之前叶宛宛查到的那样,魔君府邸即便是有些关于太乙真水的资料,却都仅限于传说,实际可能有太乙真水的地点却是分毫未提。
玉泽这几日倒是难得的没来跟我提些有的没的,大约是跟着逐月忙活去了。而浮云则是依旧被他老爹以“协助娘亲逃跑”的罪名给关押在囚牢里,一直未能出来。
心中有些愧疚,于是我便取了些叶宛宛做的吃食,去囚牢中探望那孩子了。
大约是逐月提前嘱咐过,我这才到囚牢门口,看守之人便恭敬放我进去了。我心中也是暗叹着逐月的细心:他是想做严父的样子,给个机会让我来好生哄哄?增添感情?
只可惜,这个孩子却是倔的很呢。
“你来做什么,还嫌害我不够惨么?”段浮云的面色虽是疲惫,但看着我的眸子却是一点儿未少的狠厉。
啧,能被自己的孩子以这种目光看着,我也是挺失败的。
“对不起,我溜走是我的不对,连累你也是我的不对。但你也不在意我的生死,不是么?”我笑着看他,并把叶宛宛做的吃食给他往囚牢里推了推,“喏,你师父给你做的。即便你讨厌我,也该喜欢你师父才对。难得给你做的,可别浪费了。”
大约是因为我提到了叶宛宛的名儿,这浮云果真面色微动,伸手就没好气地把这些吃食拎到自己身边,走去了囚牢中远离我的那个角落,席地而坐,再没看我,只是埋头把食物吃了个精光。
我看着他这副倔强样子,面上的清冷果真和他爹爹如出一辙。
大约是我看着他的目光略带了些温柔,他心烦似的回眸瞪我一眼,再没了白日里在我面前装作的斯文样子:“别看我。即便是你生的,这身子也是师父捏下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是是,我不看你。”我饶有兴趣地继续,“你跟叶宛宛感情很好么?”
“比跟你好。”他倒是直言不讳,一点儿也没顾及着我这么个亲娘的面子。
我干咳两声,略有尴尬:“行行,知道了。身为一个母亲,我确实没什么经验,更不懂怎么跟你增进感情。但你爹放我进囚牢探望,你师父又做了吃食让我给你送进来。你就算讨厌我,是不是也得想想他们二人?既然他们如此想见着我俩和平相处的一面,你何必不干脆装一装?哪怕是假装的,也能让他们宽心许多,不是么?”
因着我知晓这家伙定不会跟我玩什么感情套路,所以我干脆把话说白了扔在他面前:“……你意下如何?”
他似是面上有些犹豫,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的碗,权衡一番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可以。人前我可以装作跟你母子情深,人后你可别指望我孝顺你。”
“一言为定!”我伸手进了囚牢,他则是犹豫半分才走过来磨磨蹭蹭跟我击掌。
掌心相触,我似乎能感受到他体内流淌的血液与我有着共鸣。
忍不住轻笑两声:“那我先走了,拎着空篮子出去,你爹和师父才能放心。”
他面色又恢复了嫌弃,伸手就把那吃空了的篮子递给了我,而后背过身去面朝墙壁,似是再不想跟我多说一句。
我笑开了花儿似的走出囚牢,外头果然站着神色紧张的叶宛宛:“怎么也,他对你还是冷冷冰冰么?东西吃掉了么?你没说是我做的吧?你得说是你自己做的才行,知道吗?”
我笑着向她展示了一番这吃的精光的碗碟:“你瞧,他还是听我话的,吃了个精光呢。”
“呼……那便好,那便真是太好了。”叶宛宛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狐疑,“他一向都不大喜欢你,怎么这次忽然开窍了?你该不是跟他说了些什么别的?”
“哪能呢。”我故作轻松,“这大概就叫做,母子连心吧。”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在无奈之下选择相信了我这莫名其妙的借口。
既然已经解决了这头的问题,我便也就把全部重心放在了找寻太乙真水上。
我找了传音符来给朱桥递了消息,他只说他需要问祝洲找找相关资料,也便没了音讯。心急火燎地等到了第三天傍晚,朱桥的传音才到:“师父,太乙真水的资料大悲宫是没有,但是,太乙真水此物,却是在叶轻掘出来之后,稍有留存。似是当年叶轻给朝辰的双修贺礼。”
我赶忙就要起身去大悲宫求问这玩意儿,眼看着逐月和褚尤那边形势越来越严峻,不可避免的战争一触即发,即便只是微薄之力,我也想试着帮他看看。否则,除此之外,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可以拿来和风暨水做按兵不动的条件。
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正好忙活回来的玉泽给撞了个正着。
“别拦我,我有点事要去处理。”我看着他挡在我的身前,便也毫不客气道。
“那可不行。若是没被我瞧见便罢了,现在既然已经被我看见了,我自然也没有要放你离去的道理。否则待魔君回来,怎么也得扒了我的皮。”玉泽也寸步不让,似是铁了心不让我走。
“你不是受表哥之托前来照料我的么?怎么现在跟逐月关系这么好?”我看着他手中结印,嗓子一紧。
“两码事。我虽是按着表哥的说法前来,但既为人臣,自然得遵从他的心意,这是我自己的心意。”玉泽两手术印皆成,而我却不能动手。这地方离大门口不过片刻距离,我若是出手,定然逃不过门口几名护卫的眼,说不得还得引来更多人拦我。
心内焦急之下,我却听闻了一声剑法呼啸而过。
抬头一瞧,竟是朱桥御着灵剑已然赶来。
“师父,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朱桥面色疲倦,似是蕴灵的死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打击。
我亦是心疼:“你怎么竟然自己过来了?”
“想着你大约很着急,又不一定能出得这魔君府邸的门,所以便干脆给你送来,也免得让你奔波。”朱桥扯着嘴角笑了笑,看着我的神情稍有慰藉似的。
唉,我也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事做,才能暂时忘记失去蕴灵的痛苦。但现在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也实在是苛责不起来。
“你在魔君府邸休息下吧,我让叶宛宛给你弄点吃的,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否则还怎么守卫大悲宫呢?”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伸手推着他往里头走,而这玉泽见我没有了再离开的意思,手中术印解除,而他自己则是拂了拂衣袖便翩然离开。
待到他的身影远去,我把朱桥带去了叶宛宛的院子,我才怀揣着一小瓶太乙真水直奔风云舫。
既然拿到了,便赶紧给过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风暨水倒是爽快,在拿了这水之后,便欣喜着应下我的要求,顺带着还真把之后的四块拱手奉上,算是跟我结清了账款。
我握着这剩余四块蜻蜓佩,心中的最后一件大事总归也算是落了地。
只是,我才刚刚转头,便见着泉儿拿剑横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她究竟是何时埋伏在我身边的?我甚至连半丝气息也未曾察觉到。
更何况,她还离我如此之近。在这种距离,就算是无量大仙,我也能察觉一二,可这分明是个没什么高深修为的小丫头啊?
但片刻之后我便知晓了缘由:暨水早知我会来,早已布下了阵法让泉儿守在其中,我又心急,如此,便就这么着了他的道。
“说好的旧友,现在却对我如此。你心里可算是平衡了?”我半眯着眼看着暨水,他倒是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是毫不客气地从我手里接过剩余四枚蜻蜓佩,取了剑便“哐啷”一声将这四枚蜻蜓佩尽数砍碎,才施施然冲我回头:“朝阳,你既然记得长泪,那你可记得当年我被你践踏的那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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