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染飞雪
只听后面轰隆一声响,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碗筷碎裂之声,原来是那雁翎看不下去了。她拽起那陈冲的衣襟拎着他走到院子里来,丢在地上说道:“你说你要上战场,只要你能打到我,我送你去。”那陈冲从地上爬起来,见雁翎还没有他的个头高,气冲冲的在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搓着拳头呀的一声朝雁翎打去,却被雁翎轻易躲过。雁翎举起拳头来,一圈砸在他脸上,顿时鼻血直流。众人忙上前查看时,只见陈冲脸上鲜血迸溅,那朱氏也是心疼,但心疼之余也希望雁翎可以教导了他。那陈冲见自己挂了彩,并不服输,还想举拳向那雁翎打去,被雁翎轻轻松松的闪躲过去,脚底下还绊了他一跤,陈冲被雁翎一绊,着实摔了个狗吃屎,众人也不敢去扶了,只唯恐这力大无穷的宋姑娘动了气。那雁翎见陈冲如此不服不忿,干脆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怎么,我只用了三分力,你就倒下了?你便这样上战场?”那陈冲仍不服气的叫喊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我有一番赤胆忠心,如何去做那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之举!”此话一出,雁翎不禁将剑眉一挑,笑说:“看看,如此好学问,梁武帝被侯景饿死的典故也信口捏来。不过你可知我大周为何遭此屠戮?”陈冲不服气的站起来说道:“奸佞当道,残害忠良所致。”雁翎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笑说:“错了,杨将军之前,就有金兵来袭之事。”陈冲又道:“重文轻武,军队衰败,致使外族来侵!”雁翎一拍手道:“不错。”陈冲道:“既然不错,何苦拦我?”雁翎道:“国风起于何人?神农氏,斵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汉文帝曰:‘国奢则用费,用费则民贫。’昭告天下朕不受献,节俭约身,率先天下;太宗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致使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不闭户,商旅野宿之景。如此方知国风起于君主,而人臣才是驱逐外族的重中之重!你既知佞臣当道,不与之周旋,竟弃文从武,扬汤止沸,如何能安国?你可知何武者何为?破国、破军、破旅、破卒、破伍此皆非善之善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善之善者。你读书明理,如何不知,止戈为武?”
这一番话说的陈冲再抬不起头来,那朱氏也被说的愣在了原地,只有村中的老教学颤巍巍的说道:“姑娘好博学。陈小子,你可知道厉害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读了几天书就以为自己无书不晓了?还想上战场,耙儿都拿不起来。散了散了。”说罢周围的人们纷纷回家去了。朱氏也上前为陈冲收拾脸上的血迹,一边哭一边道:“如今吃了苦方才知道了,你那没良心的爹被征兵征走了,眼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再走了,将来我靠哪一个?”说罢便呜呜咽咽哭起来。陈冲也被雁翎的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只抬头的时候见雁翎正往外走,他又不服气的说道:“你既知书,又有一身本事,何苦在这里做苦大牛使?”那雁翎停住了脚步,只顿了顿,便转身离开了。
从陈家出来,天上已经飘下纷纷的雪花。她见周遭无人,便去了杨家庙。杨家庙内破败不堪,蛛网满布,稻草遍地,各处供台东倒西歪,只有正中的杨大将军像正正稳稳的立在当中。屋瓦破败,月光如水般洒下,温柔又冰冷,照在持枪扶须的杨大将军像上。雁翎爬上供台,在杨大将军像的脚边寻了块地方坐下,又想起陈冲的话,又想起秦海宴在太平寨征兵时说的话,又想起她曾借宿的老婆老汉家的境况……一时间百感交集,错综复杂。
另一边,秦海宴在军帐之中,忽然鼻息做痒,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看帐中并不寒冷,四处环顾之际,便看见了那只珠花安静的置于案前。
说那雁翎从杨家庙出来的时候,大雪已然积了有半尺深。飞雪急转之处,忽见前方聚仙镇火光流转,硝烟升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直叫不好便往回飞跑起来。直跑到镇子里时,发现四处房舍之中均无人,雁翎正家家查看之时,只见两个金兵打马而过,她连忙在一旁的房舍拐角躲起来,见那两个金兵过来,她突然冲出来,跨在一个金兵的马头之上,以双腿为剪,竟将马匹的脖颈扭曲开来,整匹马竟摔倒在地上,也将那金兵的一条腿压在了马的身子下面。另一个金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雁翎一脚从马上踹了下来,还未等起身,便被她按住脖子按在地上,以匕首抵在他的喉间逼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共有多少人?现下村民人等都在哪里?”那人深知性命在其手上,不得已才艰难的说道:“在村中大榕树下,我们共有七百人……”话刚说完,雁翎便一刀割断了他的喉管,他人捂着脖子呛血而死。这时被马压住的那人也艰难爬了起来,雁翎走过来时,一脚踩在了他的脖颈上,这人也口吐鲜血死在了雪地里。
雁翎回了自己的屋子,抓起九环钢刀,趁着大雪悄悄的摸到了村口大榕树附近,只见这里火光四溢,有六七百金兵骑着马在四处游走,手中皆拿着火把。雁翎远远的只听有人叫嚣:“……犯我天威,何……”紧接着便是一阵尖叫声,雁翎心中暗暗咳气:定是那陈家小子沉不住气吃了亏了。雁翎偷偷的探出头去,只见风雪回旋之中,为首的一人正是在太平山脱逃的宗衡!那宗衡身边的贼人正对被打倒在地的陈家小子说道:“你说的什么蛮族,什么天威的,说的可是你们的皇帝?你们那的皇帝现如今在我们的羊圈里吃草呢!这便是你们的天威?”说罢金兵哈哈大笑,那宗衡抬起手来,这些人才止了笑声,宗衡对那陈家小子说道:“我就欣赏有胆识的汉人,几年前我在这跟你们的大将军交过手,使我溃败而回,今天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叫故地重游。我倒想看看还有谁可以阻止我!”正说着,忽见那边的金兵勒马扬鞭,似是发现了什么人。这时只见一人杀将出来,翻身爬到金兵的马背上一刀割下了那金兵的头颅!周围的金兵打乱,纷纷抽出金刀亮出长枪准备迎战,却见风雪之中立在马上的竟是个弱女子,年方十六七的样子,正是雁翎!那宗衡甫一见雁翎的面容便觉眼熟,见手下正要杀将上去,连忙大叫了一声什么阻止他们。他打马上前,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却见那女子竟一把将那金兵的头颅丢在了他面前的地上。那宗衡见那金兵死不瞑目的惨白面容尚带血迹,顿时心中大怒,但他却压下了怒气,对着那女子说道:“我倒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位高人,竟还是个姑娘家。你父母是何人啊?我看你倒十分面善。”艳玲冷笑道:“你只需知道,我是取你项上人头之人便可。”说罢她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马来,便要持刀对上宗衡,宗衡不慌不忙,提起马头来对准那雁翎踩下去!这次却比之上次来的更快更凶猛,只见雁翎丢下刀,以双手撑住那匹马的两只前蹄,竟阻挡住了马蹄的踩踏!雁翎浑身发力,将那匹马的前蹄抬起高举过头顶,那宗衡心道不好,连忙翻身跳下马去,就在他跳马之时,雁翎大喝一声竟将马匹掀翻在地!
宗衡从马上跳下来,只见自己几百斤的的爱马被一个身娇体柔的小姑娘掀翻在地,心中才确定了下来。周围的金兵见宗衡有令在先,也不敢妄动,只是严阵以待。只听那宗衡说道:“我说我为什么看你面善,看你天生神力这才知晓。你嘴角下的那颗痣只怕你祖父也有吧。”雁翎心中一凛,拾起刀来看着宗衡。宗衡见她眼中充满杀意,顿时大笑道:“哈哈哈哈,我道你是何人,你竟是杨先康的孙女,是也不是!”说罢他提枪上前刺去,却被雁翎轻易躲过,并且用刀轻易的制住了他的枪。那宗衡见枪已无法提动,更加笑道:“我自从上次在杨先康手中落败,便钻研枪法,可是天下枪法无人能出杨家枪其右。你就是杨先康的孙女,他第三子的小女儿,杨苓!”
聚仙镇的村民听说,都吃了一惊。他们或许不知道,但十年前在临安,这位从小读兵书长大的娇小姐竟是家喻户晓的!三岁识千字,四岁背孙子,五岁时其祖父为她打造了一把五尺枪,一手梅花枪法水泼不进,曾击败御前带刀侍卫。圣上为其打造了一套军甲,准其随军校场操练。那雁翎听了这话笑道:“反正你也要死在这了,不妨告诉你,我就是杨苓,杨天恩之女,杨先康之孙,杨苓!昔年让你在聚仙镇大败而归的是我祖父,月前令你在太平山大败而逃的是我!我今日不但要杀你们灭口,还要还聚仙镇的百姓一个安宁!”那宗衡大笑道:“小姑娘人不大口气不小,不过这么多人也听说了你的事,不如我替你省省事吧!”说着大喊了一句女真语。那杨苓闻听之后面色惨白,大声喊道:“不要——!住手!!”只见那群金兵骑马冲进人群左劈右砍,顿时血溅四方!那陈冲被乱刀砍倒在地,又被马蹄践踏过去,朱氏哭的死去过来,也被一刀砍在脖颈上……打鱼的阿婆、卖肉的伙计、年老的教学……鲜血染红了聚仙镇的白雪,全村人一百三十口人,均被金兵杀害。
杨苓见状肝胆俱裂,想要上前阻止全被那宗衡一杆长枪拦了下来,他说道:“十年前我败在你爷爷的枪下,十年后,我倒要拿他的孙女祭刀!想要报仇,亮出你的本事吧!”说罢朝她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杆长枪,那杨苓竟稳稳的接在了手里。看着宗衡身后满地的鲜血和漫天的飞雪中的火把,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被赶尽杀绝的夜晚。杨苓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当年祖父教授枪法的时候说的话言犹在耳:“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杨苓右手挥舞长枪横斜在身后,左手至于丹田,双目紧闭,风雪中似乎不再有成群的金兵,遗世独立。那宗衡见状提着长枪大喝一声便向她刺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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