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平山匪

　　玲姐儿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塌上，之前敲晕她的小李子正坐在塌边上，见她醒了，回头对着她呲着牙笑。玲姐儿甫一见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父亲跌落山崖的事，她尖叫着冲上去对着小李子又是打又是挠，边打还边说着：“你还我爹爹命来！”正说着，房门霎时被人一脚踹开，只见门口站了个姑娘，双手插着腰怒视着屋里，一见这场面，伸出手来指着小李子高声叫骂道：“好小子，学会谋财害命了！谁他娘的教你的？”

　　那玲姐儿见一女子入内，自以为得救了，推开了那小李子扑到女子的脚边哭道：“求姐姐救命，这人害死我父亲，还要强占于我……”那女子更是火冒三丈，撸起袖子来便要打，谁想那小李子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时竟哭的比那玲姐儿还惨烈的说道：“老大，那是意外啊，我手滑推了那老汉一把他才跌落了山崖，我已经叫小结巴去找了，我知道错了啊……”那玲姐儿这才知道，原来这女子竟是这太平山寨的山大王！玲姐儿这才好好打量了一番这女子，一头蓬松柔软的头发偏着编了个辫子垂在肩上，一身浅褐色麻布短打，罩着雪白的长衫，一条麻布带子横在腰间，束住详细的水蛇腰，打扮的十分素净；那面盘上仍有未减的稚气，一双如雷如电凌厉水杏眼，两道如烟如柳缠绵剑锋眉，一双樱桃小口半含怒，点点雀斑如星如雨，却是个十足的山野小丫头的打扮。

　　这小丫头比那小李子还矮上一头，却指着那小李子破口大骂：“老娘说的话不管用是不是？过路的难民不许动，哪个字听不懂？我从头教你！”那小李子竟也吓得连连磕头不止，不敢辩解。那女子见状，撕扯着那小李子的耳朵骂道：“知道自己的待遇吧？”那小李子丝毫不敢反抗的说道：“三天不许吃饭，亲自把人找到，送他父女二人下山。”那女子才心满意足的放了手，见那小李子还跪在原地，一跺脚喝骂道：“还不快去！”那小李子方才风驰电掣般跑走了。

　　那如土匪头子瞪了那小李子的背影一眼，随即将玲姐儿拉着坐在塌边。方才的说话中那玲姐儿已然听出来，这女土匪不是个喜欢欺凌百姓的人，还说要那小李子去找自己的父亲，这才明白这群土匪对并不敢对自己如何。那女土匪拍着玲姐儿的肩膀说道：“行了行了，不怕，啊，我叫他们都去找你父亲去，别担心了。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啊。”那玲姐儿这才流着泪对那女土匪说道：“多谢姐姐……”那女土匪细细的问着这玲姐儿的年纪岁属，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等语，倒教这玲姐儿对这女土匪生出一丝好感来。那女土匪也说道：“你啊，就安心的在这等我们找你父亲回来，便是伤着碰着了，也都有我们的大夫给瞧，瞧好了管教他们带你们下山！若是你父亲有个好歹，你说出个地来，我们或是送你去，或是多给你些盘缠教你自己去。这些人啊，虽然都是些糙汉，但是我敢打包票，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你若是真的害怕，便跟着我，偶尔帮我端个茶水啥的，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啊。”这玲姐儿怯生生的看着那土匪头子，低声怯怯的说：“多谢姐姐……不知姐姐怎么称呼。”那土匪头子笑道：“我生的粗野，没爹没娘，没名没姓。他们都管我叫老大，不如你也这么叫也就罢了。若是你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应着。”那玲姐儿忽的对着女土匪生起一丝怜悯来，只是点着头叫了声姐姐，那女土匪一听便笑开了，对她说道：“你若是还想休息会，便再休息会，开饭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你的。我还有事，啊。”说罢便要起身离去，谁知那玲姐儿却站起身来，一步不肯离开她。那女土匪见状，也只好将玲姐儿带在身边了。

　　玲姐儿跟着那女土匪离开了那件屋子，却发现这里竟不是厢房，而是西边的一间正房。这寨子的房屋多是竹子的外皮，结构简单却又细致，时已入九月，山谷中却温暖如春。这里三间跨院，此间乃是外院的西边正房。那土匪头子带着玲姐儿来至前厅，已有四五个彪形大汉等在那里，见那土匪头子竟带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起来，不免面面相觑了一番。一路上，玲姐儿被背地里的打量吓得冷汗一身一身的，又不敢太粘着那女土匪，只好低头缩肩的跟着她。

　　那四五个彪形大汉见女土匪带了人来，纷纷问道：“老大，怎么把小李子的小姘头也带来了？”这一句话引得那玲姐儿上小脸飞红了起来，那女土匪也将玲姐儿护在身后骂道：“就知道嚼舌头根子，一个个跟个娘们似的，有什么情况，还不赶紧说。”说罢对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这才领悟，都拱手说道：“那宗衡的兵的确就驻扎在山阴，想是去许州支援他二表哥宗瑞去，你那宣州常备军的头头亲自来借地，想来这支队伍一定是中流砥柱。”另一个也附和：“可不是咋滴，我听说这宗衡啊，烧杀抢掠无所不作，都为难不少百姓了，绝不能让他们过了我们这太平山。”几人七嘴八舌的劝谏着，那女土匪却似乎兴趣不大的样子。忽然那玲姐儿跑到那女土匪的面前扑通跪下，对那女土匪哭诉：“姐姐，求姐姐一定不能放过那些金人！他们杀了我的母亲和弟弟，绝不能放过他们！若是姐姐替我报这个仇，我愿当牛做马伺候姐姐，来生，要投生个黄牛，给姐姐骑着……”

　　那女土匪听了这话竟是一笑：“你有父母兄弟，那金兵没有吗？”这话却说的那玲姐儿愣在了原地，那几个人原本想要拉住玲姐儿不叫她说，此时也跺脚叹气，不知说什么好了。那女土匪见玲姐儿不言语，又说：“打仗是国家的事，我们区区一个小寨子能出的了什么力？现如今有几个不是明哲保身的？偏我们往老虎屁股上撞不成？”却说这几人不让玲姐儿说出这报仇雪恨的话来，却是有缘故的。那日宣州常备军的厢都指挥使来，为的便是借太平山的地形追击那完颜宗衡去，却不料被女土匪抢白了一顿，那女土匪还说道：“几位官爷不端了我这寨子，我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大开寨门让官爷们进来呢？我这地窄庙小，怕是容不下列位在我这折腾了，官爷请回吧。”说罢，便叫人开门洗地了。这些土匪原也听说了那金人的残暴，各地的常备军虽然奋起反抗，但却收效甚微，这些土匪也手痒的很，也想上战场去打金兵，今日刚好得了这个巧宗，本以为可以借机会狠狠的收拾一顿金兵，谁想却被自己的老大推掉了。

　　小李子为首的几个土匪来找这女土匪商量这话，却不想被那女土匪数落一顿。末了那女土匪还说：“若是谁想去，我也不拦着，你们自己去。只有一点，在外面不许说是我的人！”这么一说，倒教大伙不好再说下去了，只得散了。今日这玲姐儿又提出出来，大家唯恐那女土匪生气，连忙拉起玲姐儿打发她出去。谁知那玲姐儿也是个硬气的，她非但不走，还对那女土匪喊道：“你占山为王，打劫百姓，如今可为朝廷尽忠，洗清罪名，如何还要抗拒？”几人更急了，又不敢去堵她的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一群大汉竟拿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没辙，场面也十分的有趣。

　　玲姐儿也自知说错了话，也不敢造次。之间那女土匪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垂头拨弄茶杯盖子。见大家都不说话，她却笑道：“没关系，玲姐儿说的有道理。占山为王，打劫百姓，这些又不是假的。我还是那句话，若你们想要为国尽忠的，我绝不拦着。只要你们出去不要说认识我，你们尽管去。”说罢站起身来，对一边的人吩咐道：“今天玲姐儿来，去杀只鹅。”说罢自顾自走开了。

　　那玲姐儿自忖定是热烈了那女土匪生气，自她来了，这女土匪便一直以礼待她，也是她着人去寻父亲，如今得罪了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那些山贼反而过来安慰她：“不怕不怕，我们老大没那么大气性，我们还是会帮你寻你父亲的，不怕，啊。”那玲姐儿含泪点了点头。那边另一个山贼说道：“那些常备军还驻扎在山下，山的另一边就是金人，我们这地界可成了是非之地了，我去加派山腰哨岗的人手。”说罢便离去了。

　　宣州常备军的军帐之中，秦海宴的副手蔡德勇一脸不平不忿的表情，那秦海宴正在看着吴子，所读之处，正是吴子论将的兵者四机，见蔡德勇一脸不甘心，不禁问道：“怎么这幅表情？”那蔡德勇抱怨道：“指挥使，我们在这里屯兵已久，一餐一食皆是花费，如何不直接攻上山去，端了那土匪窝，剿了那宗衡的部队，为何非要受着窝囊气？”秦海宴听这话，笑着将手中的兵书递给那蔡德勇，指着一行说道：“念念。”蔡德勇一脸莫名其妙，粮草乃行兵的重中之重，为何现在还有心思读书？但还是接过书来不情愿的念道：“路狭道险，名山大塞，十夫所守，千夫不过，是为谓地机。”

　　那蔡德勇若有所思，秦海宴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缓缓的说道：“这太平山乃是天险，两边山峰陡峭难行，只有山麓可绕行，唯一连接南北山的山谷正是山寨所在之处。这太平寨的土匪不过八百余人，只因占据了险峻位置，变得坚不可摧。那位山大王也是个奇人，竟能发现这处天险，最妙的是还能在两个峰腰设立哨岗，整座太平山的一草一木皆在她的掌控下。”

　　蔡德勇听得目瞪口呆，仔细回忆那个油盐不浸蛮不讲理的女土匪，如何也想不到她竟会通晓如此复杂的地形，还懂得利用险势制造有利的据点。正想着，那秦海宴继续说道：“那宗衡也不是好相与的，我们只得八千兵马，而对方却有一万人。若我们绕山行去，只会花费更多粮草，还会被金兵发现，唯从太平寨直取是最好的进攻方式。”正说着，只见那小侍卫忽然走进来拱手对秦海宴说道：“指挥使，收到线报，那宗衡派人往这边来了。”秦海宴笑道：“总算来了！共有多少人？”那小侍卫回道：“共有三千人有余。”那秦海宴不急反笑道：“这宗衡也算看得起我们了。”小侍卫问道：“指挥使，要怎么办？”秦海宴笑道：“按计划行事！”

　　那金兵带了三千兵马前来偷袭宣州常备军，到了那常备军的扎营之处，之间全营灯火通明，上上下下巡逻活动的人也不少，看起来整个大营很活跃的样子。

　　那些金兵悄悄包围了常备军的扎营之处，猛然发动攻击，谁想这宣州军似是早有准备似的，早在营外埋伏下了伏兵，双方一触即发，瞬间战的难分高下。这边金兵的首领见状不好，立刻叫了信使快马加鞭赶去山那边求援。那厢蔡德勇身旁的一个弓兵刚想射杀那信使，却被蔡德勇伸手拦下。

　　另一边，太平寨里，大家正热火朝天的准备吃晚饭，大家纷纷让玲姐儿入座，倒把玲姐儿不好意思起来。正吃着，却见那边小结巴跑来结结巴巴的对那女土匪说：“不，不不好好好了大……大姐，那常……备军上，上上上……山了，怎，怎么办？”那女土匪将手里的筷子一摔，掐腰喝骂道：“他奶奶的，关寨门，点火把，招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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