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角斗场


  「神选角斗」。

  迈恩大陆部分国家,尤其是尚武或民众观赏心强之国,存在的一种角斗场竞技活动,「赛肯城」所在的王国「塞恩福葛」也有这样的传统。

  一年一度的「神选角斗」在城市中心最繁华街道上所建的角斗场中开始了,以一块无障碍物场地为中心,大理石铺设的阶梯状观众席所围绕而成的巨大角斗场人声鼎沸,随着场地中心战况的高潮迭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观众席面向城北的高台上,是相比其他简便席位搭建得更加宏伟的领主席,以最高的一张领主椅子为中心,左右分别摆放了领主家室的席位。

  头戴银冠,花白卷曲发须下身着黑底蓝色河草绣纹服装,肩围边缘有白色绒毛的御寒黑披风,领主罗德尼·莱恩曲着左腿,伸直了右腿,比较懒散的靠坐在自己位子上,肘撑到把手边缘并一边托着脸。

  和平多年的赛肯城,包括其统领者,已然消失了尚武该有的威严感。

  领主罗德尼左右,分别是他的家室成员,妻子贝丝·雪莱,长女朱丽叶·雪莱以及其夫沃尔特·克里斯蒂安...唯独缺了次女菲莉希雅。

  罗德尼哀叹了口气,不完全是因为对决斗不怎么感兴趣的二女儿没来,也有角斗很无聊的成分在里边,罗德尼此刻只想干等着,等到决胜局能精彩些,然后给予优胜者「神选之人」应得的奖励——期限内一个领主能实现的愿望。

  角斗场中心禁止了会波及观众席的大范围魔法,所以这是一场不怎么放得开手脚的生死对决,甚至有时候孔武有力的战士,只要掌握些得利「武技」,就能击败一位历经战场的魔法师。

  与专精有关,随军魔法师中大多只掌握了一两样大范围毁灭魔法,却因规则无法在角斗场中使用,只能施展些对自己来说蹩脚的魔法,却被一个常人认为实力不济的战士给击杀,是令观众大跌眼镜的事情。

  此刻的角斗场中心,恰好是两位擅长元素魔法的法师正对决。

  一人被打掉了法杖,以双手之力施放「电鞭」,与用长杖施展「火舌术」的对手攻击交接,细长的电流与细长的火焰持续对峙,于交接点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忽进忽退,比拼得难分难解。

  要是刚开始火焰与闪电碰撞到一起,还算有点看头,但十分钟过去了,两人依旧不知疲倦的重复这个动作,实在让人难以欣赏得下去,罗德尼打了个哈欠,吧唧嘴。

  要是能不出席就好了,但领主又必须出席,因为这是以风神卡泽之名举办的神圣角斗,并在最终给予胜出者为神代行的奖励,不可违背。

  回忆起来,从前朱丽叶专场那次就已落空,他甚至有些期待明年菲莉希雅十八岁时,那会儿各方朝圣般的角斗场面。

  王国律法里,男女十八岁时即满足成婚年龄,当一城领主之女十八岁时,城内上下与城邦外甚至国外的合格角斗者,都会聚集而来——为了胜出后提亲,迎娶领主千金。

  只要是人族里的名门望族,身份地位符合,胜出者能要求的愿望,包括娶领主刚成年的女儿,领主也会很放心将女儿交给这样一位「举国之上」与「神选」头衔的优秀战士。

  平民观众席的一角,舒憬也坐在那儿。

  与他相距甚远的家父艾伯特·弗雷明莱恩,对无察觉的舒憬怒目而视,家福旁边舒憬兄长亚力克和里德则在幸灾乐祸,身子后仰不让同排的父亲察觉他们的沾沾自喜。

  因为与舒憬邻座的,是一只亚人。

  “艾尔...”自言念道,艾伯特的大手突兀血丝,在坐席把手上捏得咯吱作响,身旁的两个儿子畏惧的主动停止偷笑,轻咳两声。

  能入场的不会有下等人,在角斗场外有不少无资格入席者,听闻场内人员的传信汇报战况,以此娱乐或是下注。

  所以入场需要贵族优先拥有的门票,不然大门守卫不予放行,以免亚人混进去。

  本来这次家中给了舒憬两张门票,是让他邀请平时关系要好的领主次女菲利希亚·雪莱,因为菲利希亚从来不会进入这样的场合,琢磨着舒憬如能邀上她,一定能向场内各家贵族表明,舒憬与菲利希亚不寻常的密切关系,好歹无用的三子还能罕见的带给家族脸面,然而……他身旁本该坐着菲利希亚的位置上,却是一只没见过世面、东张西望还一边摇晃着狗尾巴的亚人!

  “真好啊~要是我也能参加角斗就好了……”鲁伯特振臂激动道,一边为角斗士的精彩表现欢呼,“可惜亚人不被允许入场...”

  正如他所说,亚人不准进入,所以舒憬才给了他一顶遮挡兽耳的帽子。

  中场休息,角斗场内观众席的呼声不再沸腾,鲁伯特看得很畅快的松了口气。

  “真期待下一场呀,艾尔...那边很气派的平台上坐着的,沃尔特旁边...就是领主大人了吗?”闲暇下来,还不忘张望观众席。

  “对,领主大人罗德尼·雪莱,以及他的妻女贝丝·雪莱、朱丽叶·雪莱,菲莉希雅今日缺席呢。”舒憬耐心恢复,对于领主席为,还是场中心的低阶魔法战斗,他都不怎么感兴趣。

  “领主夫人叫贝丝·雪莱...家族名也是雪莱呀?”

  “当然,按照礼仪,女性嫁入男方家庭后,原本的家族名就会取消使用,改用丈夫的家族名。”

  “噢~”他好奇的感叹了声,“嘿嘿,这些礼仪对我们亚人不适用呢,什么家族名啊...多麻烦,直接用简短的名字多好,我就叫鲁伯特,妹妹叫谢莉~...诶对了,为什么朱丽叶的家族名还是雪莱,不是沃尔特的家族名克里斯蒂安呢?”

  “因为朱丽叶小姐还没从雪莱家分居,而沃尔特阁下也相当于依凭在雪莱家,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搬出这个家族后,朱丽叶小姐的家族名才会改为克里斯蒂安...或者另一种情况,朱丽叶小姐诞下的子嗣获得领主之位继承权,她就不用更改家族名,与其继承权位的子嗣,都将继续使用「雪莱」这一名号。”

  “艾尔懂得真多呢...那如果朱丽叶生下的是女孩儿呢?到时候怎么办?”

  “如果朱丽叶小姐与菲莉希雅,以后的孩子都是女儿,没有男孩继承权位怎么办。你想问的是这个吧?”舒憬纠正道。

  “嗯~嗯。”鲁伯特饶有兴致的点点头。

  “到时候身为长女的朱丽叶小姐,会成为代理领主,政务官握有很大权力的辅佐,直到「雪莱」家的后人诞生出第一个男孩,确定其领主之位为止。”

  “噢——”鲁伯特拖了个长音,然后挠了挠头面露难色,双眼瞪向舒憬,“没懂...能不能再说一次。”

  舒憬不耐烦的撇了下嘴,“没关系,我可以借一本讲述家族关系的书给你慢慢参阅...”

  “啊啊!开始了!开始了!”不知是不是刻意的,鲁伯特看到场内角斗士准备去往中心位置后,突然大喊掩盖过了舒憬的话音。

  大概猜到他会这样了,跟鲁伯特一提起厚实的书本就能催困他。

  角斗场大呼小叫不是什么失礼的行为,氛围如此,周围的坐席也渐渐传来了令人耳膜难受的声音,舒憬渐渐理解为什么菲莉希雅不喜欢这儿了。

  戴着帽子遮挡耳朵的鲁伯特,就算高喊引来别人的注意,也不会察觉其亚人的身份,舒憬适应吵闹的,闭眼凝神起来。

  “嗯?”以为万无一失的舒憬,感觉到右手背给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带着微风的。

  “喂!鲁伯特!”他扭头忽然吼道,惊觉鲁伯特本该塞进裤子里的狼尾巴,竟露在外边「大摇大摆」。

  “诶诶诶诶,怎么了,怎么了...”一阵慌乱,鲁伯特感觉到尾巴被忽然大力的一抓,原来是身旁的舒憬正拉开他裤子后方,一把塞了进去。

  “干嘛...很痛欸,尾巴的骨头不能这样扭曲的!”哀怨几秒后,鲁伯特转身埋怨道。

  “安静!”舒憬食指凑近嘴边,并一边转动眼球看了看两旁,周围的观众被战况吸引得欢呼,暂时没有引来注意。

  舒憬这才松了口气,“哎...你想被发现自己是亚人吗!?那样偷偷带你进来的我,都会遭到处罚!”

  鲁伯特不屑的伸了个懒腰,“抱歉~抱歉,刚刚一不留神让尾巴「溜走」了,况且被发现了逃就是了嘛,这城内现在没人能追上咱俩吧~就算来个会飞的魔法师,你我都能穿梭在楼房间不费力的甩掉他!”神情渐渐得意。

  “你还是改改这毛病吧。”舒憬皱眉,抱起双手背靠回座位,“看到点感兴趣的事物就摇尾巴,也不分清场合...”

  “这是天性!艾尔怎么能说是毛病!?”鲁伯特捏紧了拳头强调。

  ……

  本来最初舒憬也是去邀请菲莉希雅同往,但她依旧拒绝了,一方面对这平凡的角斗不感兴趣,另一方面,明年的角斗就是「墨守成规」的领主之女婚约主场,此刻已有各方世子甚至王子送来礼物,打算提前讨好菲莉希雅。

  她正在自己房间满怀欣喜的拆封礼物,并一边阅读着随礼一起与情书无异的自我介绍信。

  虽然这样的做法并不会提升明年角斗的实力,但出场顺序是由领主安排的,在这方面调整一下,菲莉希雅青睐的人也更有可能胜出。

  这下舒憬只好将多余的门票,给了鲁伯特,他是个十分向往角斗场的人,从前只能在场外听听战况,未曾入过席。

  “艾尔艾尔~”鲁伯特用手肘抵了抵他,目不转睛看向场内的说,“虽然我不能参加角斗,但你可以啊,你可是子爵大人的儿子呢,可以的对吧?”

  “是可以。”舒憬冷淡的回应。

  “那明年你会参加吧??万一赢了,你就能娶心爱的菲莉希雅了呀~”

  舒憬无奈的轻笑,“说什么呢...菲莉希雅对我来说...”在脑海里回忆其与菲莉希雅相处的过往,“更像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欸...”鲁伯特一脸怀疑的惊叹,“城里好多小子在路边看到菲莉希雅经过,都一对直勾勾的眼神呢...难道艾尔觉得,菲莉希雅在明年被别人娶走,会甘心吗?”

  “让我想想...”确实,那样的话,菲莉希雅与自己的来往会渐渐变少吧,毕竟自己是个外人的男性,“...既然是要好的朋友,我还是希望她开心就好,如果能与一位称心的男性结为连理,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鲁伯特忽然拍下他的肩膀,连连摇头打断道:“艾尔还是太年轻,毕竟14岁,结婚什么的心里觉得太早了吧...也许,明年你就改主意了呢?多想想,那可是领主的女儿欸,你要是能和她结婚,就能在城里呼风唤雨了!虽然不觉得你能赢得了那些会超强魔法的人...但你还是加油一下,说不定,意外胜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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