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往事
把一座殖民星从战后的废墟中复兴起来，光靠资金与设备就够了吗？
不，那远远不够。
老钢头把手指伸进原木纸质烟盒，撕开干瘪的镀锡纸膜，抽出里面倒数第二根香烟。
人，或者说人的奉献，才是复兴埃罗星的核心力量。
他15岁成为帝国认证的机修师，当年就参加了二次星河战役，亲眼目睹埃罗星联邦要塞的覆灭。
犹如踏入战场的士兵磨练体能，50年来，他对修理技术的精研从未有过松懈。
帝国的文明与科技水平，全部是从旧联邦的科研成果上架空而来。
科技树的分支是循序向下的，末枝细节的结构决定上层的成果，机甲的修理技术也是同理，缺少手工技艺打磨出的经验，尖端的器械不过是纸上谈兵。
历史遗留的问题需要用时间积累来解决，在这条道路上，老钢头已经走过50个年头。
猪笼店门前的景象迅速变迁，从荒芜的土丘，到钢构骨架林立的施工现场，再到如今繁华的商业街道。
老钢头矗立在车间大门外，如一尊石雕，浑浊的眼睛像是要透过时间和空间，把自己的一生看穿。
深吸一口烟卷，饱含数十年来种种血泪与执念。
时代更迭，现在的帝国早已不复以往，到处充斥着光鲜亮丽霓虹灯火，年轻一代的脸上充溢着希望与自信，尖端科技横行，然而这些都只是假象，掩盖不了精神层面的贫瘠荒凉。
他已经老了，体力衰弱，消耗执念，丹尼有自己的想法，积累的技艺很难再传承下去。
埃罗星的前途混沌，老钢头的内心隐隐有那么些责任感，对帝国，对猪笼店，对未来。
微弱的光芒总在不经意间闪现。
老钢头呼出一团浓白烟雾，把目光转向车间内。
那个黑色乱发、身材略显消瘦的小子，已经一动不动的坐在分析仪前近5个小时了。
从他的身上，老钢头看到自己往昔的身影。
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
几天相处，方辰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好好培养，或许真的可以振兴猪笼店。
靴底踩灭烟头，老钢头走进车间，来到方辰身后，看到屏幕上他查阅的资料。
绯红的帝国字符和页面，贴着一个豹纹内衣的女郎，身材性感，旁边写着“两性用品专卖”。
……
“你在查什么？”方辰正手忙脚乱之际，背后传来老钢头的声音。
嗯？
方辰无奈耸肩，说：“分析仪好像坏了，只要一连上社区，就弹出莫名其妙的广告。”
车间的分析仪属于修理设备，联网的功能不够完善，不仅信号弱，偶尔还有奇怪的广告突破防火墙，严重影响方辰的学习。
就比如面前的这个页面，想要叉掉，却会点出接二连三的弹窗。
即便如此，他还是收集到不少关于伞外探索的资料，列好需要的物品表格，打算下班后就去商业街购置。
物品准备工作进展很顺利，但是机甲租赁就没那么如愿了，机甲租赁的广告五花八门，介绍语一个比一个浮夸，方辰有些选择困难。
看到老钢头凑上来，方辰灵光闪现。
老钢头经营猪笼店多年，人脉广泛，在机甲租赁方面或许有更好的建议，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方辰整理思绪，说：“老钢头，你认识机甲租赁的店铺吗？”
“租赁？”老钢头皱起花白的眉毛，说：“你想租战斗机甲？”
“不，是采矿机甲。”方辰怕老钢头会错意，便把委托的事情透露给老钢头。
“幽灵隧道？！”老钢头脸色一变，似乎吃了一惊：“你真的要去那？”
“怎么？那里有什么不妥吗？”听老钢头的口吻，像是知道什么，方辰感到好奇。
“没想到你是职业代理人。”
老钢头掏出烟卷，思索着说：“近几年，幽灵隧道里死了很多人，全是去伞外探索的家伙，这些消息都被军方封锁了，我也是从几个老主顾那里听说的。”
“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只能说那地方很古怪，据我所知，死亡名单里，有不少高星级的代理人。”老钢头眯起眼睛，续一根香烟，说：“你最好考虑清楚，如果没有把握的话还是算了。”
方辰眉头皱起，预感到某种危险。
按照之前的推敲，幽灵隧道经过50年的废弃，抱着和波罗斯一样想法的肯定大有人在，这么多人都不能成功，里面存在致命危险倒是情理之中。
这则情报反而坚定了方辰的决心。
危险越大，所获得的利益越大，有人前仆后继，更加说明隧道底下的‘幽灵宝藏’价值不菲。
“而且……”老钢头话音一顿，说：“我不建议你接这单生意，波罗斯那个老贼手段狠辣，黑白两道通吃，很少有人能从他手里占到便宜。”
老钢头的话音沉着，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方辰看在眼里，揣摩出一丝苗头，开口问：“你和他以往有积怨？”
“呼……”
老钢头吸一口香烟，久久沉默，直到方辰以为他不想提及的时候，他才悠悠开口。
“丹尼母亲的死，应该要算在他头上。”
丹尼的母亲？不应该称呼老婆吗？
方辰感到诧异，静待老钢头的下文。
老钢头脸色黯然，说：“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丹尼，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丹尼的母亲，是洛格汗周边的垃圾星逃亡来的黑户，二十二年前……”
方辰静静倾听，大概明白了这场恩怨的缘由。
老钢头一生未婚，丹尼是老钢头的养子，二十二年前，丹尼的生母从洛格汗卫星轨道偷渡而来，打算在埃罗星找工作谋生，却被波罗斯诱拐到下水道的**，被拘禁自由，成为地下黑帮为赚取金钱圈养的肉猪。
非人的折磨持续一年，由于卫生保障匮乏，丹尼的母亲很快怀孕，之后又染上慢性病毒，利用价值榨干后，很快被黑帮抛弃。
老钢头在一次进货途中，捡到奄奄一息的她，出于同情把她载回猪笼店，病毒虽然医治痊愈，但是她的体质情况已经不能支撑生育。
光辉的母性力量驱使，丹尼的母亲坚持要生下孩子，只可惜她没有撑到最后，丹尼出生后没三个月，她的内脏和免疫系统相继衰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洛格汗的轨道卫星虽然贫瘠落后，但那里的女人朴实善良，勤俭持家。”老钢头神色复杂，丢下烟蒂，说：“莎娜是个不错的女人，可惜了。”
老钢头想续一根香烟，烟盒却是空了，他抹了把秃头，浑浊的眼睛深邃许多：“要是有机会，帮我干掉他。”
干掉谁？波罗斯？
这算委托吗？
方辰眯起眼睛，嗅到生意上门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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