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六道山
星月暗淡，霜露沉沉。
充盈的夜色，在秦岭山脉里静悄悄的膨胀。
黑暗遮幕之下，微观草丛里，那些胆怯的秋虫，在不断蓄积的勇气鼓励下，试探性的放开声量，浅吟鸣唱。
声音虽小，但很有感染力。
这边虫声朗朗吟诵，那边的虫声也悠扬谱奏。好像唱对台戏那般欢快。
它们难道不害怕食肉草的捕捉吗？要知道，后山潜伏着大量的食肉植物。
它们当然害怕死亡，但是，依旧鸣唱不止。
这些小家伙们，非常清楚：秋夜微凉，重露涔涔，生命即将进入轮回终点。
它们不惮冒着被食肉草吞啖的危险，发出自己的响亮声音。
这也不枉在匆匆世界，走一遭。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菩提。
无非一死。早死和晚死，又有何不同呢？
花草如此，秋虫亦复如是，人也不例外。
任谁都要死的。
这些秋虫不怕赴死，更不怕来世轮回。这一世，秋虫已是低贱畜生，来世难说不是王侯将相。
秋虫不在乎了，它们愿意将自己全交给命运审判。
在这望不穿的黑夜和叫不破的宁静里，那只滴血杜鹃“哧棱”一下，起飞冲天。
它的先天警觉，使它再次摆脱杉魂树的死神手网的进攻。
杜鹃及时飞走，杉魂树手网扑了个空。
持续的“咕咕”声，在空旷沉寂的大山密林里，在浊蓝色的夜空下，蔓延传播。
的红的鲜血，从杜鹃鸟始里渗出，滴染了金黄的胸毛上。
那不乏一刻的“咕咕”声，是杜鹃凄凉的疑惑，它在对命运问天索地。
得到的回答，却是苍天哑然依大地无言。
它或许也将带着没有答案的疑问，进入下一世的轮回。
这又是一个生命的思考。
杜鹃不断展翅高翔，俯视下界。与救援的四架直升飞机，交错而过。
无边无际的天空，将秦岭缩小的像段草坪那样渺小。
此时，杜鹃倏然一怔，它忽然看到，秦岭古卧着一条蜷缩的金龙。
一条骨冗骨冗扑棱着身子的金龙。
金龙的眼睛豁然明亮，眼睑上下翻动。
而龙眼位置，便是杜鹃炼熟知的无名山。
这种稀有的异象，俨然引起杜鹃的兴趣。
一种看客的心态在作祟，杜鹃调整飞翔方向，对准那个龙眼位置的无名山，俯冲下去。一看究竟。
不仅仅这只杜鹃鸟，无名山的异象，震惊所有林中鸟，它们被难以熄灭的好奇心驱正，成群结队地朝无名山方向飞来。
一时间，百畜争鸣，万古朝苍。
那四架直升飞机也嗅到着这一怪异景象。竟掉头，一齐赶来。
这是一幅震有性的画面。
大地震颤，山河破碎。天火划破夜空，墨云游遍秦岭。
确切的说，此时的无名山，已不再是一座静默哑正的石山。
而是一个不断翻动的玻璃球体。
翠盖的山体，被一张锋利的黑色天幕，剃的刨光。
山上所有参天树、林中鸟、穴中兽、池中鱼，像遭受了古崩蛰般，从光滑的山体上跌落而下，消失于无形。
“轰始隆隆，轰隆隆……”
无名山在巨变。山崩地裂，震动不止。所有植被快速凋零，然后随风逝去。
四架直升飞机被陡然而落的山体砸中，瞬时，无尽的落石林木和四个爆炸的火球，一齐坠落崖下。没有了动静。
无名山变成一个黝黑晶莹的玻璃球体。
这玻璃球，便是龙眼。
那锋利的黑色天幕，便是龙眼的眼睑。
眼睑上下闭合，玻璃球更加清澈光滑。
玻璃球圆润剔透，通体泛着云母般的熠熠光辉。正中央是宇宙般深邃幽暗的瞳孔。
而这个瞳孔，就是无名山之巅高岗上的山洞。
这一切，都在刘大福教授念出“轩辕初祖，华夏万载”这几句点睛化龙的咒语时，瞬间发生。
“轩辕初祖，华夏万载。”
刘教授不断重复读着墓碑上的文字。
异象大盛。
远方无尽黑云翻涌，旋风掀天。群山摇动不止，万木萧条凋零。
无名山，化山成睛；金龙，点睛成龙。
正当此时，中原大地，大风突进，墨云飞渡，雷电轰鸣。
泡大的雨滴，像是从天上黝黑的无底洞中掉下来一般。
这场白雨，将秦岭上下笼罩的一片混沌，让人分不出天和地。
突袭而来的风雨，吹乱秦岭的一切。
紧接着，雨水倾流直下，河流倒悬，浊浪掀天。山涧河床，池满水溢。
刀子般明亮的闪电，从黑云缝里钻出来，一直延伸至秦岭诸山。
一条条清晰的天降闪电，慢慢熔进深山，不断游走，凝在一座座山峰里。
闪电像一只彩笔，绘出一条闪耀着明亮光辉的金龙。
金龙益发白亮，龙鳞栉比规整，龙身壮硕匀称。在云山雾海的天空里，旋摇直上。发出高亢的嗥叫。
金龙腾飞，云散雨收。
随后，满空祥云缭绕，瑞霭纷纷。金龙飞回秦岭，停卧在原先位置。月亮若无其事的升到空中。
但是，龙之目——那座无名山，却不断下陷，消失在未知的地层里。
无名山，凭空消失于秦岭。就像五千年前，它凭空产生那样。
无名山的瞳孔——高岗上的那个山洞，不断收缩，即将化为乌有。
不断晃动的山体，将这群鲁莽的闯入者，颠簸的好如筛豆子似得，摇摆不止。
众人的身体，在不大的黑洞里，随着山体晃动的频率，东倒西歪，难以自持。
先前找到黄帝陵墓的欢腾雀跃，被此时不可言喻的惊悚恐惧，偷偷置换。而且，无名山的每一次晃动，都在加剧这份惊恐。
“洞口要关上了，大家快冲出去！”
浔非看到洞口光亮处不断缩小。意识到危机的降临。
山洞越发黑暗。手机屏幕在黑色的山洞里，异常孤明。
求生本能使然，众人在这道光亮的指引下，一齐冲向来时入口，脚步杂沓，人慌意乱。
不过，他们的动作还是迟了些。
洞口在震颤晃动中，越来越小。弹指间，从洞口照射来夜空最后一缕昧暗之光，消失在匆促赶来的众人绝望眼睛里。
洞口合上的速度太快，就连把守洞口的铁海，都没机会逃出来。要知道，他距离洞口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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