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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万万不可踏过铁索吊桥


  秦岭,无名山。

  崇山峻岭中,一座极其普通的山。一个极其普通的无名村。

  有一种未知的朦胧,笼罩在无名山人的心头:为什么村子的人都不敢去后山?

  这一未解之谜,伴随他们经历五千年。

  神秘和诡异与恐惧一脉相承。

  “万万不可踏上后山那座铁索吊桥!”

  自打浔非记事时,父亲就给他忠告。这是祖宗的禁忌。

  这样的忠告,父亲强调了无数遍,听得浔非耳朵起膙子。

  “为啥,爹?”

  儿时的浔非,眨着调皮的黑眼珠,疑问中带着天然的桀骜不驯。

  “不为啥,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后山危险着呢!”

  “这么说,你去过后山?快讲讲!我好想知道。”

  “我傻呀,去那儿寻死!你爷爷警告的,不准去后山。以后不但不能去后山,问都别问!”

  “那爷爷定是去过后山?”

  “还问!……”

  “你就告诉我吧,后山到底有什么不能去的。”

  “好吧。你爷爷也没去过,是你老爷爷警告你爷爷不能去!

  祖祖辈辈都没人敢去,因为,但凡去过的人,没活着回来的!

  总之,祖宗说不能去后山,咱就不能去!”

  ……

  为什么大人们苛责不让去后山?这问题长久困索小浔非稚嫩心灵。

  父亲是个老顽固,什么都问不出。小浔非便黏着母亲。

  谁知,他那位慈爱的母亲,更是不可说,说不得。

  问多了,问烦了,便一句:

  “小崽子,敢再皮,叫后山那些厉鬼冤魂将你撕吃了!”

  打发了浔非。

  儿时浔非,有关无名山后山的记忆:未知、恐惧、灾殃,还有母亲所讲的厉鬼冤魂。

  现实总是以不成文的条陈支配着无名村人的日子。

  其中就有村子老人常挂在嘴角的那句:

  “万万不可踏上通往后山的铁索吊桥!”

  这一禁忌,被无名村人称为不可触碰的铁律。

  攸关生死,奉为圭臬,代代人莫不遵从。

  这种“不可”,是传达祖宗的“封山令”,一代又一代沿袭长辈对晚辈谆谆教导。

  要求晚辈学着他们样子,照此传下去。不可违拗。

  无名山的后山,更加神秘。甚至在小孩子看来,是恐惧。

  故事发端于这座神秘的无名山。

  那年浔非十八岁。他有幸成为无名村第一个大学生。对于穷山坳的人们而言,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件。

  “浔非是咱村第一个大学生”!

  按老人说法,从仓颉造字到孔子讲学,从科举制度到现代文明,还没有哪一个无名山人冠此殊荣。

  省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浔非十八岁生日的五天前准时送达。

  大学录取加十八岁生日,双喜临门。

  浔家老两口喜气盈腮,忙不迭对串门道贺的乡邻们迎来送往。暗自对出色的儿子,流下激动的泪水。

  谁曾想,惹是生非的儿子接下来疯狂举动,让老两口大跌眼镜,不寒而栗。

  生日那天,浔非和死党罗蒙,以及同村卜巴,带着几个损友,在无名山的前山游玩。

  少年轻狂,指点江山。一个个吹牛放炮,豪情万丈,好不自在!

  无名山居于秦岭山脉之中。

  众小伙,临崖凭栏,游目四望秦岭大好风光。

  满眼的葱郁洇润,翠木参天。鸟语喧林,花放异香。草木蓬勃的一发不可收。

  霞光万彩,落阳西坠。不知觉间,一个个愣头青闲步来到无名山前崖。

  无名山前崖的这一边是前山,前崖的对面是后崖。后崖的一边,便是后山。

  界于前山和后山之间,是一副一米来宽、五十米来长,由铁索和木板组成的铁索吊桥。

  吊桥下,渊深万丈,千屏壁立。

  铁索吊桥,便是老人们口中的那条“致命吊桥”,是通往后山的唯一天堑通途。

  在时间重压的摩擦下,铁索吊桥变得锈迹斑斑,疮痍敝旧。

  沧桑的桥身,弥散着岁月的气息。古朴的铁锈,缭绕着恐怖的游丝。

  老人教诲:不能上吊桥,不能去后山!说的就是这座铁索吊桥。

  这决定着他们不可前行,必须回头。

  “接着走呀,哥几个!”学习好又爱好耍宝的浔非,故意挑唆不良少年。

  他蹲在前崖端口,山风呼啸而至。飘逸的碎发,掀起前额,露出一副青涩的俊朗面庞,那双凤目龙睛,在深不可测的悬崖下面游移。

  “走个锤子!前面是悬崖,再走,就掉下去了!”

  这是卜巴,同村人。至于人品嘛,熟悉他的人,大都呵呵付之一笑,不愿置评。

  “谁让你跳崖,踏过铁索吊桥,跟老子去后山耍一耍,敢不敢!”

  浔非知道卜巴是个水货,寻机对他揶揄消遣一番。

  浔非和卜巴是村上的两个核心,两拨人时常逞强逗趣,有所不睦。

  “咯咯,瞧见没,大学生吃酒陶醉,开始说疯话……”

  这是浔非的死党,罗蒙。俩人好得跟亲兄弟一般。

  说人话似捕风捉影,取人财如探囊取物。说的就是罗蒙。人称“死皮骡子”。

  罗蒙对此“赞誉”似乎很是称赏。从不计较诨名是谁给的。

  浔非见死党罗蒙没有附和,有些不快,嚷道:

  “谁说疯话了,不敢去就闭嘴!有没有不是脓包的,跟我浔非闯一闯传说中的铁索吊桥,如何!”

  玩伴们素知浔非胆大,他们从硬邦邦的问话中,瞧出坚决。没人再敢做声。

  罗蒙立时警觉:浔非不常开玩笑,他固执的毛病怕是又犯了!

  连忙上前阻拦:

  “老浔你疯了,铁索吊桥不能过,后山不能玩。这是无名村祖辈的禁忌!”

  本来,浔非也就逞强耍横,这么一说,并无成熟念头。

  可他看玩伴们一个个诺怂包的模样。倏然之间,来了兴头,非死嗑几句。道:

  “谁规定后山不能去?铁索吊桥的目的,不就是让我们通行的吗!”

  “你是大学生,说什么都对。只是吊桥危险,这是祖宗下的定论,不能通过。再者,天色将夜,即或要去,也要准备充分才能去呀。”

  罗蒙清楚浔非性子,以下台阶方式劝导。他实在不愿浔非在危险的问题上执拗下去。

  “你去过了吗就说危险?瞧瞧,从后山那边乌鸦,”惹事人浔非,指着那只嘁嘁喳喳的乌鸦,意图充实论据:

  “……对,就那只。乌鸦刚才从前崖飞过,现在安然无恙飞回,未损分毫。连鸟都不怕后山,咱都成人了,害怕他个鸟呀!?”

  罗蒙看了乌鸦一眼,强辩:“话是如此说,可是祖先遗训……”

  话没说完,即被卜巴的话墙堵断。“人家老浔牛比,就让人家过嘛!何必自作多情,强行阻拦?”

  这是卜巴在挑事。

  自视甚高的卜巴,素来仇视浔非。他断定浔非在充大尾巴狼。邪眼一挑,计上心头,决计将他一将。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盯着浔非。目光带着怂恿和睥睨的气势。

  众人同为无名山人。卜巴也算村中佼佼者,只是英气与才华,每每稍逊于浔非。

  这年高考,天不作美,成就了浔非,却让同样优秀的卜巴名落孙山。

  卡在卜巴咽喉那口恶气,浔非并非不知,同伴们也是旁观者清,心照不宣而已。

  “老浔,你要过就过,闲嚷嚷什么!等你安然回来,我卜巴敬你是条汉子!”

  “卜巴,别这样,都是好兄弟……浔非,你也闹够了,该回家吃饭了!”同伴中一个年龄稍长一点的,居中调停。

  罗蒙瞧见卜巴奸相,气不打一处来,插嘴道:

  “老浔什么性格,你我谁不清楚!对他激将,还不是强逼他去后山!这样玩,是何居心!”

  “老浔若真去后山,出了岔子,你卜巴担当得起吗。是不是没考上大学心里不服气?!”同村人中,反对卜巴的,有不少呢。

  “大学是个什么衡量,考上了如何,考不上又当如何。咱们都已成人,前途衣禄,各有分定。在当下,说将来的事儿,为时尚早。”

  “本来没人敢去后山。老浔偏要说去,没人逼他呀。大家耳聪目明,都是证人。”

  卜巴的同伴,也开始对浔非一方,反唇相讥。

  浔非是倔强有原则的人,冷冽目光扫向卜巴,说道:

  “说我闲嚷嚷?不是小看你,我浔非敢过,你卜巴敢吗?”

  罗蒙也不吃卜巴那一套,道:

  “别上嘴唇碰下嘴唇,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卜巴要是敢过,不要说老浔,我们都愿意奉陪!”

  “我当然不敢,谁叫我实在呢!”卜巴故意摆出令人憎恨的胆怯神色。

  罗蒙讥笑道:“好吧,咱们是实在人。卜巴,你须再加一个定语:无耻!”

  “平白无故拿浔非生命做赌注,哄你开心!光你自己开心还嫌不够,妄图带着大家一块找乐,真是卑鄙!”又一个人在打嘴仗。

  浔非顺手采了崖边的一把山菊花。随机选出一束。心中许诺:若此花是单数花瓣,表示不吉利,不过那铁索吊桥。

  若是双数花瓣,那么,即使吓破胆,也要过铁索吊桥。圆了儿时梦想。

  一瓣、两瓣……

  浔非心下默数。

  卜巴气定神闲,激将法再次升级,说道:

  “你以为,我说让老浔过铁索吊桥,他就过吗?你不要把大学生当傻子好不好!有一个美猴王的故事是怎么说来着……”

  卜巴的贱眉,抛给同伴一个知会,那同伴心领神会,立时答道:

  “当年石猴站在水帘洞前,夸下海口,过得去,回得来的,便做猴大王。

  最后那个人才果真跳进水帘洞,做上猴大王,后来机缘巧合学会绝世武功,捣了天庭,保了唐僧,封了斗战胜佛,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卜巴枭笑,道:

  “听见没有!彼时彼景,恰似此时此景。

  老浔,你若是英雄,就风风光光的踏上铁索吊桥,从后山回来,兄弟我甘拜下风。

  若要做狗熊,倒也无妨。大家无非说你老浔爱好吹牛放气,咱们大家树倒猢狲散,各回各家。

  机会难得,我推你上位,可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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