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回忆里的海子

　　在沙港，一个渔家小镇，朱凡出生的地方，也是韩湘湘长大的渔村，他们俩家相距只拐了个弯。

　　白天，大人出海捕渔，他俩就在海边玩沙子，捡海螺，迎朝阳，看日出日落，奔跑在一个个浪涛打来的沙滩上嬉戏，牵着小手走过的童年是海之子的渔家孩子。

　　朝霞印日微风轻拂里渔腥味的空气是他至今不能忘怀的乡情。

　　他们爱看海面上的落日渐离渐远，日出渐圆渐升，伴着美仑美奂天籁之光，一个寂静的渔家沙港渲染着春夏秋冬的图画，朱凡的艺术天赋离不开大海的情怀。

　　他从拿着树枝在沙滩上开始画每一个他想画的，到拿着笔描绘一幅幅美景，艺术就这么不经意间进入了他的骨髓。

　　他考入了省城，学了艺术，韩湘湘依旧在渔村不离不弃，她爱沙港的山山水水，渔家晚歌，他俩爱得痴迷。

　　在朱凡大学毕业后，大海作证，渔港为缘，结婚了。他们青梅竹马的爱情在八十年代末，在海的怀抱里深根发芽。

　　来年，爱的结晶朱湘浪出生。这个带着一层深意的名字，在朱凡的眼中是极赋诗意的。湘，是母亲的血，浪是父亲的情，如诗如画是他们的女儿。

　　韩湘湘是渔港里的一颗珍珠，海风吹不黑的白净，藏着爱大海的温柔，双眸有着对浪花的深情。明媚的丹凤眼是蓝天里的凤凰，渔家女儿的朴实无华是城市繁华背后的素雅，他们的爱情如痴如醉。

　　毕业后，朱凡回到了沙港教书，教这里的孩子画画，他喜欢在大海边上带着他们写生，女儿小浪长到四五岁时也陪着他一起，在海摊上看日出日落，红霞满天飞，长虹照夕阳。

　　他所有作品的灵感都离不开大海，小浪用她的小手在沙滩里抓沙，韩湘湘捉着沙滩缝隙的螃蟹，站在小渔船的帆板上戴着小斗笠撑着木桨唱着渔家小曲，所有美好的生活都在他的图画里笔上生辉。

　　他想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他所有的深情在海水的波涛和渔家儿女的歌声里，再也走回不到过去，他在最快乐的时光里失去了他的最爱的韩湘湘。

　　女儿六岁那年，他离开了沙港调到了省城，他作为沙港最优秀的美术老师被省城相中，以人才引进方式进入花城重点中学教书。

　　他是多么渴望留在沙港，可是美好的前程诱惑着他身不由己，他在万般无奈中作出了与韩湘湘两地分居的痛苦决策。

　　韩湘湘自然的不舍留在心里，她懂得朱凡纠结的情怀，她能做的就是把丈夫没有后顾之忧的送到省城。

　　于是，随着朱凡的起程，她也跟随前行，她带着小浪在花城住了一个月，来帮助朱凡适应花城陌生的环境，安心扎根在省城。

　　韩湘湘怎么也习惯不了城市的车水马龙，也就是住了一个月，她回来了，带着小浪回到了沙港。

　　朱凡送着娘俩到火车站时，他不知道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还是有分离之疼，他对韩湘湘道：“湘，在家照顾好自己，我不在你身边，你事事都要小心。”

　　湘湘笑道：“画家，我还沒有先说这此话，你抢先一步就说了，你一个人在外，该要保护的是你不是我。在海边有什么好担心的，渔家的女儿什么风浪沒见过，我爸是船长，我是她的船员，风吹雨打都不怕，放心。”

　　“别大意，水火无情。”

　　“你怎么了，说得这么吓人，若真要与父亲一起出海，我们都会自有分寸，点上一柱香就是平安之香。你是耽心这个吗？”

　　“对，你在附近海边荡着渔船兜兜风可以，千万别象往常一样在大海里撑能，我不在你身边，你禁止出海。”

　　朱凡知道湘湘最喜欢与父亲一起出去捕渔，其实她帮不上什么忙，但她爱着大海里碧波荡漾的感觉。

　　“好，我忍着不去看大海。”

　　他送湘湘上了火车，当火车启动时，他有着难分难舍的泪水，一个在车窗里哭红了眼，一个在站台上久久不愿离去，直到火车离去，也难掩挥手之情。

　　空空的站台上有着一份凄凉，望着冰冷的铁轨笔直的伸向没有尽头的远方，此情此景此境他终身难忘，他哪里想到第一次的分别竟成为了永恒的别离。

　　一周后他接到了噩耗。

　　他正在上美术课，手机响了几次，他没理会，摁了又响，他第一感觉是有急事，无奈之下，安抚了学生自习一会儿，他走出了教室来到了走廊边上。

　　一看手机，很奇怪怎么是小浪的爷爷打来的，当电话接通时，那头的哭声阵阵，有小浪喊妈妈的，有自己父亲的泣声，他知道不祥之兆来了。

　　“喂，爸，你说话啊？”朱凡急切地喊着，声音有些大，他立马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以免影响到学生。

　　“小浪她妈，还有外公没了。”

　　朱凡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地咆哮了，“爸，你再说一遍，你说了什么？”

　　“湘湘和她爸没了，今早出海不久，突然刮起了大风，不知怎么船一下就翻了，附近的渔民见状，马上行动起来，想把她俩救上来，不知为什么那一下风特别大，很快就卷进了旋涡里。”

　　听到这里，朱凡已泣不成声地跪倒在地下，他的头嗑出了血，山崩地裂，地转天移，失去了重心的晕闕过去。

　　等他苏醒过来时，校长在他的身边，他哭得让人心碎，七尺男儿之躯被生命无常击退到地平线。谁能抚平这颗受伤的心，大悲之下无人能抚平。

　　待朱凡情绪稍微安定后，校长已备好车准备连夜亲自和他一起前往沙港。

　　到达沙港是黎明了，朱凡又见到了他熟悉的大海，短短几天的时日，阴阳两相望，怎叫人不肝肠寸断。

　　他仰天长叹，苍天啊，我和湘湘都是海之子，为什么这么无情地拆散我们，湘湘，你在哪儿啊！！

　　校长哭了，教导主任哭了，他们面朝大海，看着波涛滚滚的浪涛，是那么的汹涌。

　　爷爷带着小浪来到了车子旁，看着人群里的儿子，双眼通红强忍伤痛，他知道，现在一定要镇定，若他也崩溃了，这个家就完了。

　　小浪的哭声惊动了朱凡，他一把抱住女儿，是紧紧的，生怕失去般抱着。

　　怀里的小浪对着大海喊着：“妈妈，我要妈妈。”她的喊声无不让所有人潸然泪下，朱凡的泪水咸到了口里，苦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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