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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月圆之夜,妖怪抓走了公主


  秋风起,天气已经转凉。

  城门外一株银杏树下,一个翩翩公子迎风而立,痴痴地望着城门的方向。

  一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一年了,她还好吗?

  一年前,他被外放到地方历练,出发时,她就在这棵大树下为他送行,并许下了生生世世永不相负的誓言。

  一年后,他终于回到京城,便让家人给她带话,他在这棵树下等她。

  他相信,她一定会来的。

  她终于来了,一如一年前那么美丽。

  体态丰盈,双眸似水,肤若凝脂,面带桃花。

  他的眼睛里带着泪,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前去,就要抱住她;却不料,她轻轻地躲开了,说道:“公子,请自重。”

  他怅然若失,脸上顿时烧得火辣辣的,讪讪地说道:“是我唐突了。”心中不仅有失落,更有几分惶惑,一年前,两人分别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问:“你还好吗?”

  她说:“很好。我听父王说,你乌贪訾离任职一年,海清河晏,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他笑道:“全仰仗皇上洪恩。”

  她说:“恭喜公子。”

  他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说道:“我回来,你似乎并不高兴。”

  她沉默半晌,说道:“父王有三个女儿,我是最小的一个。”

  他说:“我知道。”

  她说:“我那两个姐姐都是皇后所生,而我的母亲却只是一个歌伎。”

  他说:“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的。”

  她说:“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不服气,凭什么我不如那两个姐姐?我琴棋书画,哪一样比她们差?”

  他说:“不差。”

  她问:“难道我没有她们美吗?”

  他说:“美。”

  她说:“我一定要她们过得好!我不能被她们比下去。”

  他说:“我说过,我会好好爱你的,让你过上最美好的生活。”

  她突然怒了,大吼道:“你住嘴!你凭什么让我过上最好的生活?你算什么呀?”

  他嗫嚅道:“我……我会努力的。”

  她说:“没用的!你外放的一年了,我两个姐姐都出阁了,你知道她们的夫君是什么人吗?”

  他说:“我听说了。”

  她说:“他们都是名门望族,父王把她们嫁给他们,也是要巴结他们两家。”

  他说:“你不可如此说皇上。”

  她冷冷地笑道:“而你呢?你不过是一个读书人罢了,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个三品文官。”

  他问:“你一定要嫁给名门望族?”

  她说:“是。”

  他笑了,痛苦的笑,说:“我以为你会嫁给爱情。”

  她也笑了,牙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爱情!”

  然后,她转身。

  心中充满坚定的信念,将那个痴情的翩翩公子抛在了身后。

  她与他曾经青梅竹马,她与他曾经海誓山盟。

  但那时候她还年轻,她什么都不懂。

  这一年来两个姐姐相继出嫁,两个姐夫门第高贵,就连父王都有巴结之意。她们成亲的时候,无不是万人空巷,迎亲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个姐姐的鼻孔几乎朝上了天。二姐尤其夸张,她出嫁时坐的车太宽大,而街道狭窄,父王竟下令拆除了十里长街两边的房子。

  此前在宫中,她还会经常跟两个姐姐在父王面前争宠,由于她年纪最小,又长得美貌,加上特别会察言观色,特别会哄父亲开心,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最受宠的那一个。虽然她不是皇后所生,虽然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歌伎,但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反而时时刻刻额透着一股天生的骄傲。

  直到,两个姐姐出嫁,她梦醒了。

  此时,所谓的美貌,所谓的乖巧,所谓的才艺,统统都是零。

  这些对父王的基业毫无裨益。

  最有用的还是地位!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她暗中决定,要嫁就要嫁给王侯将相!而且地位一定要比两个姐夫尊崇!

  至于之前的青梅竹马,就随他去吧。

  嫁给谁呢?

  今天晚上就是一个择婿的好时机。

  今天乃是中秋佳节,父王在宫中举办赏月大会,邀请了国中最有权势、最有地位的家族,到那时候,她便可以悠游其中,仔细考察每一位青年才俊,然后向父王提出要求。

  她回到皇宫,只见那太极殿、华盖殿、烧香殿、观文殿、宣政殿、延英殿,一殿殿的玉陛金阶,大明宫、昭阳宫、长乐宫、华清宫、建章宫、未央宫,一宫宫的钟鼓管籥。处处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她来到寝宫,向父王请安,国王说道:“今天晚上,你两个姐姐和姐夫也会来赏灯,这次赏月大会的大小事务,就全交给你了。”

  她说:“父王,交给女儿就是了,您尽管放心。”

  她巴不得姐姐姐夫来呢,她一定要在她们面前展示自己超群的能力和脱俗的美,她一定要在万众瞩目之中,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他一定比两个姐夫更高大威猛。

  他一定比两个姐夫更地位尊崇。

  她在各个宫中、殿中走动,指挥侍卫们布置会场,其中大明宫最是轩昂壮丽,乃是赏月大会的主会场。这大明宫乃是仿照南赡部洲大唐王朝的宫殿所建,大唐王朝的大明宫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她想也一定没有此间的恢宏。

  暮色渐深,各路诸侯携眷而来,大明宫前热闹起来。

  然后,一轮明月便从东方升起。

  天气特别好,一片浮云都没有。

  虽然也是夜深,却也能看出天空蓝汪汪的。

  随着一阵礼乐齐鸣,国王和王后缓缓地走了出来,群臣一起山呼万岁,国王说道:“众爱卿平身,今天乃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本王心想已经好久没有与众爱卿一起把酒赏月了,所以把大家请来,吟诗赏月,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众人欢呼道:“谢陛下!”

  然后舞女们身穿各色彩衣,在广场中间翩翩起舞,仆人们鱼贯而入,献上各种佳果美食、琼浆玉液。

  每个人手持酒杯向国王请安祝寿,她一直陪在父王身边,凡是看到年轻的后生,便不免多留意几分。

  有那么几位佳公子,确实英武非常,而且家世显赫。

  她便在心中暗中权衡起来。

  恰恰此时,一位老臣走上前来,却是国子监祭酒,她也是他的学生,而且也算是得意门生。

  国子监祭酒说道:“启禀陛下,适此良辰美景,臣有一事启奏。”

  国王说道:“但讲无妨。”

  国子监祭酒说道:“三公主年方二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国中怕是无人能及,至今待字闺中,不如趁此月圆之夜,国中才俊集会之时,为公主择一乘龙快婿如何?”

  三公主心中一热,很是感激,她正不知如何跟父王启齿呢,这位老师就代她说出了心事。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说道:“女儿不嫁人,女儿要一直侍奉父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自然是善意的笑。

  笑得她脸都红了。

  国王说道:“这傻孩子,又说傻话!此议甚好。”他站了起来,环视全场,说道:“有没有哪个臭小子毛遂自荐一下啊?”

  此言一出,很多年轻人都很想当一回“臭小子”了,因为国王这一声“臭小子”实在是太亲热了。

  所以,一会儿的功夫,台前就站了八个“臭小子”,他们兴奋地看着国王,看着三公主。

  却听台下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不知道妹妹如何选择乘龙快婿啊?”

  三公主循声望去,便看到大姐尖酸刻薄的脸,她心中恼恨,却也不便发作,只是垂首说道:“一切听从父王定夺。”

  二姐的声音又传来了,似乎在开着玩笑,说道:“啧啧啧,刚才不是说,要一直侍奉父王的吗?”

  三公主心中早已出离愤怒了,但是她却害羞地捂着脸,转过身,将头埋在父亲怀里。这一番小女儿的惺惺作态,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当然,依然是善意的笑。

  她只通过一个小小的动作,不但化解了二姐的唇枪舌剑,而且还为自己赢来了满堂彩。她从父亲怀里悄悄转过脸,露出一只眼睛来,斜斜地看着二姐一眼,看得二姐浑身发冷。

  国王说道:“我这小女别的本事没有,琴棋书画嘛,根本也没多精通,都是这个当师父的替自己徒弟吹嘘。”

  众人又是一阵笑。

  国王说道:“对琴棋书画,她也就会一点皮毛,所以,我们就来文比吧,这几位青年才俊都是出身王侯将相之家,你们可以择己所长,或抚琴,或泼墨,由小女品鉴,当然,也可以来与小女对弈。”

  有人问道:“陛下,是不是赢了公主,就可以做你的驸马了?”

  国王笑道:“这又不是比武招亲,对弈不是目的,只是为了便于公主了解各位的才学和品行。”又说道:“赢一局棋就想做我的女婿?想得倒美!”

  一句俏皮话,引得众人一身大笑,大明宫前是一片君臣同乐的祥和气氛。可就在这时候,东方天际突然涌起一团黑云,刹那间便挡住了月华!众人都觉大煞风景,接着又卷起一阵狂风,此时虽然已是秋天,却并无多少寒意,但是狂风起处,众人无不瑟瑟而抖。

  好在只是片刻功夫,风住了,云也散了,依然是月明气郎。

  众人疑惑,低声议论:“好一阵怪风。”

  国王定定神,朗声说道:“哪位公子先上台来啊!”

  八位青年才俊正跃跃欲试,却听人群后方一人大声叫道:“且慢!”

  国王心中一凛,不知何人竟如此狂妄无礼,但是大喜的日子,他只能权且忍耐,免得扫了众人的雅兴。

  众人心中都是不悦,纷纷回头看看是谁家的狂生如此胡闹,竟敢对国王说“且慢”。

  一个黑影缓缓地走向前来,三公主站在台上看去,只见他气宇轩昂,英姿飒爽,心中便有了几分欢喜。

  国王问道:“你这后生,是谁家子侄?”

  那人说道:“生于草泽之间,天为幕,地为席,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子侄。”

  国王再好的涵养,也忍耐不住了,厉声喝道:“大胆!”

  那人却说道:“胆子不大,我也不来了!”

  国子监祭酒这时候站了出来,指着他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岂可到皇宫之中放刁撒野?”

  那人看着三公主说道:“我为公主而来!”

  三公主心中一动,她虽然觉得此人英雄气概了得,但毕竟无功无名无禄,实在不是她意中之人。

  她说道:“你走吧,我不会选你的。”

  那人嘿嘿笑道:“公主不认得我了?”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以为此人乃是公主的旧日情人,却听公主愤怒地说道:“我怎么会认得你这种升斗小民。”

  国王命令道:“来人啊,给我拿下!”

  歌舞升平的宴乐之所,刹那间刀光剑影,几十个持枪执戟的士兵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那狂妄的后生包围了。

  那后生却浑然不惧,说道:“公主,跟我走吧!”

  国王说道:“杀了他!”

  士兵们抡起兵器攻了上去,那后生明明本是赤手空拳,却也不知怎的,就从身后拿出一把钢刀来,晃一晃,精光耀映,然后他抡起钢刀,猛挥出去,七八个侍卫本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刹那间竟被他拦腰斩断。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何况,刀又是好刀,乃是百炼成钢。

  那七八个侍卫被腰斩之后,一时三刻不得已,在地上痛得嚎啕直叫,鲜血流了一地,肠子也流了一地。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那后生狞笑着走向三公主,三公主此时也花容失色,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后生却满目柔情,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吗?”说罢,他就地转了一个圈,突然之间就变了一副模样,本来是白面书生,如今却是一张青靛脸,一张大嘴豁开着,露出四颗雪白的獠牙!两边乱蓬蓬的鬓毛,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胭脂染色,亦或是鲜血染成?下巴上长着三四丛紫巍巍的髭髯,鼻子拱起来,带着勾,就像鹦鹉嘴一般。两个眼睛倒是小小的,但是精光四射!两个拳头也很是可怕,如同和尚钵盂一般大小,那双脚也不像是人的脚,竟然跟脸一般,也是蓝色的!

  总之,这哪是个人啊?

  分明是个妖怪。

  那妖怪说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三公主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那妖怪便又掀起一阵狂风,挟着三公主飞走了!

  国王大惊失色,扑倒在地,仰天长呼:“百花羞,还我的百花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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