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宰相的女儿为什么要抛绣球招亲?
跟王玄应分手后,殷温娇去拜望了母亲大人,想到自己这一去可能永远都不会见到母亲了,殷温娇心中颇有几分不舍,但是爱情最终还是战胜了亲情。
她说:“母亲,我给你梳梳头吧。”
母亲却笑了:“你怎么想起来要给我梳头了?”
“就让我给你梳一下吧。”
殷温娇梳理着母亲的头发,看着一根根斑白的头发,她心里发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为母亲梳头发了。
“娇儿,你怎么了?”母亲问道。
“没什么。”
她本来还想再看望一次父亲,但是殷开山偏偏皇帝召见答对,一直没有回家。殷温娇无奈,在闺阁之中关上门,对着父母亲卧室的方向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她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既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又有对父母双亲的愧疚。只听得鼓打三更,她站了起身,凝神细听,万籁俱寂,毫无半点声响。按照计划,三更时分,王玄应会来接他,然后两人远走高飞。可是,三更已过,王玄应一直没有来。
殷温娇心下着急,坐立不安,又过了一会儿,她干脆离开闺阁,前往花房寻找王玄应。后花园里安静得出奇,花房里半点生息也没有。殷温娇小声叫道:“刘郎。”
刘郎。
她已经习惯这么叫他了,尽管知道刘洪是他的假名,但是安全起见,她还是当他是刘洪,而不是李渊父子的仇敌王世充之子。
没有人回答她,她的一句话仿佛投进了虚空中,没有任何回响。
殷温娇心慌意乱,不管不顾地闯进花房,擦亮了火折子,只见花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刘郎的被褥也是叠得整整齐齐,就像没人睡过一样。
“刘郎。”
殷温娇叫了一声,可还是没人答应她。
“刘郎!”
殷温娇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可依然没人答应她。
殷温娇感到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候,后花园门口传来母亲的声音:“温娇,你在干什么?”
“母亲,你怎么来了?”殷温娇眼前一亮,说道,“母亲,是不是你把刘洪赶走了。”
母亲问道:“刘洪?他是谁?今天你去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表情怪怪的,生怕你出什么事,到了晚上,我越发睡不着了,一定要来看看你怎么了,谁知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竟跑到后花园来了。温娇,你到后花园来干什么?”
殷温娇半信半疑地看着母亲,问道:“刘洪不是被你们赶走的?”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花匠吧?”母亲说道,“今天傍晚时分,他跟管家辞别了。”
“辞别了?”
“是啊。”母亲回转身喊道:“殷管家。”
管家立即走向前来,一直弓着身子弯着腰。
母亲说道:“那个花匠是怎么跟你说的?”
“回主母的话,那个刘洪说他今天在集市上遇到一个同乡,得知他妻子重病,所以他立即辞了工回家去了。”
“妻子?”殷温娇如遭五雷轰顶,嗫嚅着,“妻子,妻子,他已经有妻子了。”
母亲问道:“温娇,你怎么了?快回房歇息去吧。”
殷温娇的灵魂似乎被人掏空了,她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在母亲的拉扯下,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母亲温言道:“看看你,就像丢了魂一样。”
殷温娇万念俱灰,她抚摸着肚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来刘洪是个骗子,甚至他未必是什么王世充的儿子。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爱上他了呢?
母亲又说道:“都快四更天了,你赶紧躺下睡一觉就好了。”
突然之间,殷温娇清醒过来,他看着站在门口的管家,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母亲很是错愕,连声问道:“温娇,你怎么啦?你到底怎么啦?你不要吓唬妈妈呀。”
殷温娇说道:“管家,都四更天了,你今晚竟然一直没睡啊!母亲是关心我所以一直没睡,为什么你也不睡?母亲一叫你,你就立即出现了,而且穿戴得如此整齐。”
管家的谎言被戳穿了,闹了个面红耳赤。
殷温娇问道:“你们到底把刘洪藏到哪里去了?”
母亲见无法骗女儿了,便开诚布公地说道:“是我打发他走了。”
“为什么?”殷温娇恶狠狠地看着母亲。
“因为他配不上你。”母亲的回答干脆利落,不留情面。
殷温娇却说道:“我爱他,我愿意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一个花匠?”母亲的语气里透着不可思议。
“在我心里,他不仅仅是个花匠。”
“你父亲乃是当朝宰相,他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下人呢?”
殷温娇越来越气,问道:“你们怎么打发他走的?”
母亲说道:“刘洪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没法给你幸福,所以也不用我怎么劝他,我只告诉她你养尊处优惯了,吃不了江湖上的苦,他便知难而退了。”
“我不信!刘郎怎么可能舍得我呢?”
“温娇呀,一切需从长计议,”母亲说道,“天底下的好男人那么多,你又何必心心念念一个刘洪呢?”
“他去哪儿了?”
“我没问。”
“我要去找他。”
“你去哪儿找他?”
“无论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你!你这孩子,你是不是疯了?”
殷温娇冷笑了一声,说道:“疯的不是我,是你们。”
母亲被闺女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父亲的声音从门外想起:“关上门,把她锁起来。”
殷温娇忽地站起来,叫道:“为什么?你们凭什么锁我?”
小丫鬟低声说道:“小姐,你不要老爷顶嘴了。”
殷温娇盯着丫鬟说道:“滚开!我知道了,肯定就是你告的密,对不对?”
“不是我!”小丫鬟辩白道。
殷开山说道:“疏于管教,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殷温娇说道:“父亲,母亲,你们放我走吧!我已经怀上刘洪的骨肉了。”
此言一出,老两口都呆住了,殷开山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口齿不清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
殷温娇昂然说道:“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刘洪的骨血!”
“孽障啊!”殷开山叫了一声,又吩咐道:“封上,把门给我封上!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母亲哀怨地看了女儿一眼,最后吩咐管家把门关上,落了锁,众人陆续离开。殷温娇失神地坐在床头,无望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但是她的心却沉入了黑暗。
她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门响了一下,仆人把饭菜送了进来,殷温娇不想吃,但是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她便放弃了抵抗,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无论如何,这都是王玄应的骨血。
过了几天,母亲来了,握着女儿的手,说道:“几个月了?”
“应该有一个多月了。”
“你父亲的意思是给你开一副落胎药……”
还没等母亲说完,殷温娇便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行!除非你们杀了我。”
母亲说道:“你这孩子,难道你要一个人抚养这个孩子吗?”
“我可以的。”
“你父亲在朝廷中为官,怎么可以容忍女儿未婚先孕的丑闻。”
“如果你们让我跟刘郎走,也就不会有这种丑闻了。”
“宰相之女跟个花匠私奔了,难道就不是丑闻了?”
殷温娇说道:“不管怎样,只要我跟刘郎在一起,你们就不开心。”
母亲说道:“现在也没必要再说这些了。你父亲跟我商量了一下,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不嫁!”殷温娇断喝道。
殷开山来了,冷冷地问道:“你真的喜欢刘洪吗?”
殷温娇看着父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殷开山继续说道:“他现在还活着,他还能活多久,取决于你。”
殷温娇彻底糊涂了,只听父亲缓缓说道:“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个刘洪就是王世充的儿子王玄应。只要我上报朝廷,皇上一定会下令诛杀他。”
殷温娇气道:“如果……如果刘郎死了,我也不能独活。”
殷开山看了看女儿,轻蔑地笑了笑,随后扬长而去了。殷温娇知道,自己的威胁根本没有起作用,但是父亲的威胁的确吓着她了。
她现在面临两难的处境。如果执意等刘郎,誓死不嫁人,那么刘郎必死无疑。保全刘郎性命的办法竟然是离开他。
殷温娇感到心痛如绞,她捧着肚子泪如雨下,喃喃道:“宝宝,宝宝,你的命好苦啊!”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的时间,殷温娇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为了孩子,她每天吃吃喝喝,但是心情却总是一落千丈。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脸上的肉也一天天多了起来。这天,母亲再次登门,说道:“明天那是良辰吉日,你父亲准备给你招一个女婿。”
“招女婿?”殷温娇疑惑道。
“就是由你站在临街阁楼窗口,向人群中抛一个绣球,谁接到了谁就是你的夫婿。”
殷温娇目瞪口呆地看着母亲,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给我择一个好夫婿?万一砸到乞丐怎么办?万一砸到和尚道士怎么办?”
母亲说道:“一切皆是天意,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三天,殷府张灯结彩,临街阁楼挂着红毡布,红灯笼,殷温娇着一身大红的衣服,在小丫鬟的陪同下,缓步走向阁楼。
殷温娇刚一露面,街道上的围观众人就轰动了,因为满堂娇的美名早就传遍了半个长安城,如今宰相竟然要给女儿抛绣球招亲,每个人都想前来试试运气。
忽听得人群中吵闹起来,一人说道:“喂,张三,你不是有老婆了吗?来凑什么热闹?”
“有老婆怎么了?只要接到绣球,我立即休了她。”
又有人问道:“你这一把老骨头怎么也来凑热闹?”
“老光棍也有春天啊。”
“你们看看,那边那人是不是个和尚?”
……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殷温娇满腹悲愤。如果不是为了腹中的宝宝,她宁愿撞死在这座楼下。
尽管心中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但是殷温娇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向人群中打量。她这么一看,人群竟然安静下来了,每个人都觉得倍感荣宠,满堂娇在看自己呢!
殷温娇看到了一张张热切的脸,一双双好色的眼。
还有一副悲苦的愁容。
是的,角落里,有个乞丐打扮的男子,戴着宽檐的斗笠,他偶一抬头,便与殷温娇四目交汇。
殷温娇心中一颤,他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刘洪吗?
她开心地笑了,刘洪在她的笑容里站了起来。
殷温娇看看身后,十几个婢女身穿红衣准备停当,还有一些乐手手持各色乐器准备着,一旦绣球被人捡到,他们便会立即将新郎迎接进府。
母亲就在身后,殷温娇问道:“母亲大人,是不是我的绣球不管砸到谁,我都要嫁给谁?哪怕是个乞丐!”
母亲沉着地说道:“是。”
殷温娇说道:“好!我抛。”
殷温娇拿着绣球,来到阁楼的栏杆边上,底下的众人又沸腾了,一个个高叫着:“抛啊抛啊。”“给我,给我,满堂娇,我爱你。”……
刘洪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笃定。但是殷温娇却犹豫了,她怕万一绣球没有被刘洪捡到怎么办?她将绣球举了起来,又放下去,举起来,又放下去。
人群愤怒了。
“快抛啊!”
“还等什么?等皇帝吗?”
刘洪笑了,他读懂了殷温娇,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又冲她笑了笑,意思很明显,如果有人胆敢跟他抢绣球,他不惜拼命。
殷温娇得到了鼓励,终于再一次将绣球高举过头顶,用力抛了出去。
绣球飘飘荡荡,从众人头顶飞去,留下了一长串失望的叹息。
然后,稳稳地飞向刘洪。
刘洪微笑着冲了过来,然后就地弹跳,一把抓住绣球……
但是,他竟然落空了。
平地里一股怪风刮了过来,将绣球吹走了。
街东首一个年轻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春风得意地奔驰过来,无巧不巧,那绣球竟正好落在男子的怀里。那男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捡起来仔细端详。
人群炸开了,纷纷围了上来。
刘洪和殷温娇绝望地看着彼此。
阁楼内,乐手们鼓乐齐鸣,一派笙箫细乐,十数个婢女走下楼来,唤男子下马,然后挽住他的手走进了宰相府。
年轻男子着急地问道:“这是干什么?放开我!”
刚进屋,又有礼宾官拿来一套大红的衣服,给男子穿戴一番,又取出一顶新郎的凤冠给他戴在头上,男子依然不明所以,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小丫鬟说道:“成亲啊!”
“成亲?跟谁成亲?”
说话间,殷温娇款款走下楼来,她打量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长得不丑,还有几分儒雅之气,但是比之刘洪,过于阴柔了,不够阳刚。
殷温娇此时虽然已经有孕在身,但是姿色不减,依然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男子不禁看得呆了。
殷开山走了出来,一见新郎倌,不禁大喜过望,问道:“是……是你!”
男子也很惊喜,问道:“殷丞相,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这男子姓陈名萼,表字光蕊,乃是海州人氏,最近入京科考,喜得状元,皇帝许他跨马游街三日,却不期游荡到宰相家门口,而且还成了殷开山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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