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初三合子围炉转

　　公主眯着眼睛窝在我怀里，任由我摸它的背毛，嗓子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大胖蹲坐在不远处，摇着尾巴羡慕地看着我。我读出了它眼睛里的渴望，便抱着白猫蹲在了田园犬大胖的身边：“想要和公主玩么？”我这样问道。

　　田园犬听了我的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唰’地站起身想要亲近一下我怀里的白色生灵，但是刚刚还温顺地趴在我怀里让我顺毛的白猫此刻厉声叫了一下，踩着轻快的步子跳开了，丝毫不给大胖面子。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白猫才转过身，颇为不满地冲我们“喵喵”叫了两声。

　　“看来是不行呢。”我遗憾地冲大胖耸了耸肩膀，“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所以我们才叫它公主啊。”大叔闻言说道，走过来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指了指厨房的位置，“我们准备烙合子，你要不要来帮忙？”

　　我点点头跟着大叔进了厨房，看见案板上已经切成片的茄子，薄厚一致，只是没有去皮，不仅有让我想起了和博简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我还是不习惯去皮。”博简看到我看着茄子发愣，应该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相遇的第一天，那场关于茄子皮的争吵（当然是博简单方面的训了我一顿），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的是让人觉得有些幼稚。害怕破坏过节气氛，我连忙点头说着没有关系。

　　“我还从来没有做过茄盒呢！”我转移了话题，在开始做饭前用水龙头冲了一下手却发现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竟像冰一样冷得刺骨，大叔看到我呲牙咧嘴的样子连忙指着脸盆架上的那盆热水说那才是洗手用的水。

　　“小厨宝坏了，我和博简都是用水盆里的热水洗手。”大叔解释着，“东北的温度冷，一到冬天水都扎手。所以向洗手，要不然去卫生间，要不然就用脸盆里的热水。”

　　我把手放在热水中，一股暖流从手掌心传了过来，慢慢向四肢蔓延。从冰冻状态恢复过来之后，我用毛巾擦了手便投入到了初三的饭菜中。

　　我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做合子需要的擀好的面团，便好气地问博简：“你说的合子是那种有花边的馅饼么？”

　　博简笑着摇了摇头作解释：“是不用面粉的茄盒，因为大叔说这几天每一顿都是吃面食，想换换口味，我就想起还有这样的食物可以代替。用茄子片来代替面皮。”博简指了指案板上的东西。

　　“但是老鼠结婚的话，没有面食会很慌张吧？今年你朋友家会不会闹耗子啊？”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大叔，想起了笑的时候爸妈讲的传说。

　　博简似乎并没有弄懂我话里的意思，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便将爸妈小时候讲给我的故事讲给了他听：“我不知道期其他地方有没有这样的习俗或者故事，每年正月初三是老鼠娶亲的日子，可以听到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为了不打扰老鼠娶亲，每家每户都要早早熄灯以方便给老鼠留下结婚的时间，当然也会在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留下屋主的礼物，祈求一同居住的老鼠可以在新的一年相安无事。所以大家都会在初三这一天烙带有花边的馅饼——就是合子，在夜晚分食给老鼠。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一年都会闹鼠害的，特别可怕。”说到最后，我连音量都下降了几分，怯怯地看着大叔和博简。

　　没想到大叔却笑了出来，连博简的嘴角都有些禁不住往上翘了翘，我知道他们一定觉得我到现在都相信这样的传说一定特别可笑。没想到两个人在笑完之后，却又认真起来，博简考虑了一下，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碗他们包好的饺子的，放到我面前。大叔在一旁解释：“这个应该也可以当作给它们结婚的礼物吧？不过我觉得这一家的老鼠娶亲最大的难题不是有没有礼物，是要躲过公主。”大叔说完自己先乐了起来。

　　“我会看好公主的。”我信誓旦旦地说道，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也煮一些我带来的饺子吧？这样的话口味还多一些。”

　　“现在的老鼠过的还真好呢。”大叔虽然这样小声抱怨着，但是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大叔依旧在小声唠叨着：“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吃馅饼，难道您们不觉得馅饼油太大了吗？茄盒的话，营养又健康，今天举办婚礼的老鼠应该更喜欢吧？”

　　“所以您还是想让我炸一些茄盒给老鼠吃么？”听到大叔这样说，博简听出了大叔的意思，侧着头问大叔。

　　大叔朝我的方向努了努嘴：“小朋友说的习俗我们还是遵守一下比较好，总不好怎们住了一次之后，一年都闹鼠害吧？”

　　博简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吐槽：“这样做才会招老鼠吧？”不过还是乖乖地又切了一个茄子。

　　此时，从没有吃过‘茄盒’的我正好奇地盯着博简的动作。博简切的茄子片和我平常炒菜时切的略有区别。他先将茄子切成了稍微厚一点的茄子片，之后在每一个厚实的的茄子片中间切开一个口，刀口打开到1/2的地方挺住，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刀往里挪了挪，确保剩下的二分之一内部开刀的情况下外部相连。接着，博简用一旁准备好的肉馅将像贝壳一样茄子片填充满。做完示范，博简把填陷的工作分了一部分给我和大叔。

　　我们三人用了将近20分钟时间才将所有的茄子片填充完全，期间田园犬来到厨房转了两圈，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又被公主打了吧？”博简手上还有食材，不方便拍拍大胖的脑袋，只好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公主的脾气不好相处，真是委屈你啦！”

　　大胖听到博简的话，似乎觉得自己更是委屈，便蹲在博简身边用头蹭了蹭博简的裤腿。不肖一会儿，厨房外面传来了细小的猫叫声。“是公主吧？”我朝门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公主白白的身影蹲在门口向内窥探。

　　“要进来么？”我蹲下身冲门外的白猫招了招手。白猫犹豫着，最终还是迈着腼腆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厨房，但是却在看到大胖的时候机敏地停住了。

　　“大胖以前欺负过公主么？公主似乎很排斥和大胖待在一起。”我挺好奇公主现在的行为。

　　大叔摇摇头：“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听我朋友说，公主对所有人都是排斥的。”

　　“公主是流浪猫？”按照我这些年喂流浪猫的经验，公主很像是那些收过外界伤害的流浪猫。

　　大叔点了点头：“嗯，听朋友说是夏天的时候过来的。当时的个头很小，瘦瘦的，还没有大胖的前腿长，也不知道是怎么窜进院子的。那天朋友带大胖遛弯回来，大胖就发现了这只小白猫，一直围着它嗅来嗅去，当时把它吓坏了，一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不肯出来。朋友把大胖喊走之后，给它喂了点玉米糊糊，它闻了闻就吃掉了，之后就一直留在这个院子里了。后来慢慢就和院子里住的人熟了，但是性格中警惕的部分却没有改变，对所有人的警戒心都很强。所以刚才看见公主和你互动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它几乎从没有和其他生物亲近过，看到它能乖巧地蹲在你肩头的时候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呢。”

　　博简也在旁边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白猫已经来到了我脚边，仰着头嗅着空气里的味道。我再次蹲下身，看着白猫轻声说道：“我们在做茄盒，里面夹着肉馅，喜欢这个么？”白猫在原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我身后，一跃跳到了我的背上，又慢慢爬到了我的肩头。

　　“公主是真的很喜欢你呢。”大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驮着白猫站了起来。

　　我歪了一下头想了一下，做着猜测：“也许是我以前喂流浪猫的时候，碰到过它妈妈，身上沾了它妈妈的味道？”我转过头看着白猫，它冲我瞄了一声，便又将目光落到了别的地方。

　　我将注意力转回了案板上，继续和大叔给茄子片用肉末塞的鼓鼓囊囊，最终所有的茄子片都塞满了肉泥。

　　博简将剩下的生蛋黄（蛋清用来和肉末了）加了水淀粉和盐搅拌均匀，平均分了两碗，摆在桌上：“用筷子夹着茄盒放进蛋黄液里面，等茄子片都沾上蛋液再放到这个盆里，你们一边蘸，我一边炸。”

　　我们三个人分工合作着，不大的厨房里挤了三个人和两只小动物，显得好不热闹。“很久没有这么热闹地过年了。”大叔将最后一个生茄盒裹上蛋液，又用凉开水冲了一下两个铝盆里剩余的鸡蛋液，“一会儿可以做个鸡蛋汤。不能浪费啊。”

　　我点点头，用余光瞄到博简脸上浅浅的微笑，看来让大叔带他来这里过年还真的是个不错的决定。

　　博简已经开始在锅里热油，将两个裹好鸡蛋液的茄盒下到噼啪作响的热油里，炸的颜色金黄，香气四溢。随着茄盒的香气溢出祡锅，一直安静蹲在博简脚边的大胖站起了身，直勾勾地盯着博简锅子里已经炸透了的茄盒。而一直趴在我肩上的白毛也发出了‘喵喵’的轻微叫声。

　　“你们也很想吃吧？”我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个，本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却穆然发现大胖转过身子，看着我张着嘴摇起了尾巴。

　　“果然是很想吃啊。”看着大胖的反应，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要怎么圆场只好转头去问大叔，“这个大胖能吃么？”

　　大叔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农村的土狗试什么都可以吃的，一点都不娇气。不要老喂积压的骨头，容易让它们扎到嗓子。”说罢小心拿起一个刚炸熟的茄盒放在嘴边吹了好半天，放在咬了一小口尝了尝，才冲我点点头说道，“没问题，不咸，它们肯定能吃，一会儿分它们几个。”

　　正说着，大胖已经挤到了大叔脚边，仰着头吐着舌头看着他。大叔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它的头顶：“太烫了，要等一会儿才能吃呢。”

　　博简已经炸完茄盒，动手去收拾外面的桌子，大叔开始把冰箱里冷藏的食物往外搬：“冰箱里有昨天做完了还没动过的酱肘子，我一会儿热热，再拌个豆腐丝和大拉皮什么的。咱们三个能吃一晚上，对了还有酒呢。”

　　“我不能喝冰啤酒。”看着大叔从冰箱里拿出啤酒，便赶忙阻止，说话间我指了指肚子，“我肠胃不好。”

　　大叔又把啤酒放回了冰箱：“知道啦，那开一瓶好白酒吧。对了，药酒应该也行吧？我记得我朋友上回泡了一壶不错的药酒，一会儿咱们三个尝尝。”大叔冲我挥了挥手，让我带着小动物们去给博简帮忙，“它们两个的食盆我就放在地上了，喝水的水盆也在地上放着，要是没水了，你续上点，别太烫了，公主爱喝温水。”

　　我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带着两只小动物走出了厨房。

　　博简还只能在收拾客厅的餐桌，他扔给我一只冻梨，示意我尝尝味道。

　　“不凉的。”他尽量放小了音量，显出温柔的样子。

　　我点点头，咬了一口，软软的冻梨在嘴里感觉起来沙沙的，甜甜的味道充斥着味蕾，让人觉得非常美味。

　　一边咬着冻梨一边在屋里转悠，客厅很宽敞，被长沙发隔出两个部分，沙发后面正对窗户的位置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木质餐桌，餐桌很大，足够七、八个人一起吃饭。越过铺着珊瑚绒沙发巾的沙发是一堵电视墙，挂着很大的液晶电视，电视下方的矮柜上摆着两盆君子兰和一盆用水养着的水仙，君子兰出了几个绿色的花苞，估么着过了春节就能开了，水仙倒是开得正旺，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往里走是三间并排的卧室，其中有一间应该平常被用来当作书房，不大的面积里被两组柜子外加一张沙发床填充的满满当当。

　　屋里暖气烧的很足，穿着薄毛衣在屋里面也并不觉得寒冷。透过客厅的窗子，可以看见院落里的小菜园和在菜园对面简陋的小板房，这间小板房平常应该是充当着院落的杂物间，我这样猜测着。冬天的小菜园空着没有犁，空落落的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寂寞。

　　“我朋友平常不怎么捯饬这里，地空了很久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种出东西。”我身边兀然响起了大叔的声音。

　　我回头发现大叔正看着这院落出神让我对这个院落的主人更加好奇，我转身看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餐食，便拉着大叔往餐桌走去，一边问道：“那大叔的朋友平常在这里做什么呢？刚才我看见有一个屋子里堆着几个柜子，里面全是书呢。”

　　“他啊，可是个非常有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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