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饭摊里的圣诞节

　　送走了那对自豪的夫妻，我和大叔也没什么力气再去收拾餐厅，只是将碗筷刷了就准备各回各家。

　　“大叔，明天要早点来昂。”锁门的时候，我提醒大叔。

　　大叔显然是很困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我明天有什么事情。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不是说还是要准备在店里弄出一点圣诞节的味道么？前两天我已经提前买好了装饰，我家一游客现成的圣诞树，明天我一块儿拿过来放在店里，你要一起帮忙。而且明天我想炖个红酒牛肉，因为要先腌上，肯定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大叔你肯定要过来帮忙。所以明天不能再拖沓到附近公司下班的时间再过来，最好中午的时候就过来做准备工作。”看着大叔慢慢清醒的样子，我知道他刚才把圣诞节的时候忘了。

　　大叔听到我的话，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啊，我差点又忘了。对了，让博简也过来帮忙吧！也让那个孩子高兴高兴。”大叔提议道。

　　提到博简，我考虑了几秒钟就同意了，在大叔生病不怎么干活的日子里，博简经常赶着他两个工作的时间差过来给我帮忙，让我在那段时间很是感动。“我一会儿给博简传短讯，问问他有没有时间，他要是来不来了的话，我单送一份饭到学校给他吃。但是无论明天博简来不来帮忙，大叔你都不能迟到。圣诞节要做的准备可是很多的。”我没注意到我提起圣诞节的时候语气有多么的兴奋，嘴角下意识地扬了起来，很久没有对圣诞节这么期待了。

　　大叔看着我的样子也眯着眼睛笑了：“禾智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我没理会大叔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明天也把小米叫过来吧，我之前买圣诞装饰的时候顺便抽了个盒蛋，看着挺有意思的，我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而且小米还可以在厨房里给我们帮忙什么的，反正让她一个人在家里也只会打游戏，还不如和我们一起过节呢。大叔也是赞同的吧？”我眨着眼睛看着大叔。

　　大叔锁门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挺高兴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嘴里念叨着我终于在他这里交上了好朋友一类的话。

　　第二天中午不到，我就在饭摊忙活起来，将画着圣诞老人和麋鹿的静电窗花贴在玻璃上营造节日气氛，将只有手臂长的圣诞树放在大叔平常收钱的桌子上之后便去后厨做午饭。

　　随便炒了圆生菜当午饭，一边吃一边用大叔笔记本看午间新闻，身后餐厅的门被推开了，我以为是大叔，便头也没回让他赶紧把门关上，免得冷风吹进后脖领子难受。

　　“禾智姐姐，是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听到的洞穴低音在我耳边响起，惊得我猛然回过头去，“咦，博简怎么来了，现在不是还没下班么？”我回头看见博简依旧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件黑色羽绒服。

　　博简礼貌地同我打了个招呼：“恩，中午正好休息，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

　　“你这孩子还真是客气。”我起身给博简让了个位置，“吃没吃饭？我炒了生菜，要不要来一点？”虽然见过几次面，在大叔生病的时候也进场叫他过来帮过忙，但是我和他的关系还是有些生疏（我承认这种疏离感产生在我了解到关于那些博简并没有告诉我们的他自己的事情之后，自从知道了他来这座城市并非像他说的那样单纯之后，我的心里对他总还存有一些疑惑，或许还有一些防备）。

　　博简点点头，便自己走进后厨成了米饭和生菜，坐在一起和我看午间新闻，午间新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是当看到新闻中播放一则关于我过圣诞节的新闻时，博简特别渴望地看着屏幕上满是积雪的画面。

　　“喜欢下雪？”我看着博简行光亮亮的眼睛探寻地问道。

　　博简点点头，电视画面已经播到了下一条新闻，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吃饭：“我家乡在南方，很难看到雪，小时候教我们语文的老师是从东北来的，一到冬天就会和我们讲他家乡的大雪有多好看，冬天围着暖气看外面的大雪纷飞，那时候我听的可羡慕来着。长大了，来到这里打工，虽然这里也是北方城市，可是这里雪下的太少了，就算下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小冰碴儿，根本不像老师说的漫天鹅毛大雪能迷了双眼。我这辈子特想看看鹅毛一样大的雪花，想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的像画儿里画的那样好看。”说完，博简嘿嘿地傻笑了两声，声音更像是从洞窟里传出来的。

　　我也受他的感染，回忆起前些年的那几场大雪：“以前这里也曾经下过好大的雪呢。有一年雪下的特别大，那时候我还在上学，老师提前放学回了家，一路上雪越下越大，短短几步从学校走回宿舍的路上，衣服上盖了一层白白的雪，最后连眉毛也盖上了一层。要是再配上把大白胡子，就是活脱脱的圣诞老人呢。但是这两年，这里确实没怎么下过雪呢。如果下次再下雪的话，一起出来堆雪人吧，不过打雪仗什么的，我是不太会玩的呢。”我笑着看向博简，脑海里浮现出那年下大雪，和朋友们在雪地里玩耍的场景。真的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博简没说话，只是弯起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好心情，看来是同意了呢。

　　吃完饭，我让他帮我把昨日没有打扫干净，好的餐厅和后厨帮我清理干净，我拽着小推车去了菜市场。

　　“晚市要到下午4点左右才开始呢吧？现在去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博简看着我拉车有点疑惑地问道。

　　我我冲他摆了摆手，继续拉着小推车往外面走，边走边解释：“那个，我先去小超市和肉铺把今天的肉给买了，肉要提前腌上才行，蔬菜的话，大叔来了让他去买。”我挥挥手和博简告别，“收拾完了，你就回学校吧，把门撞上就行，我带着钥匙呢。”

　　博简听到我的解释听话地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打扫。

　　我走在路上，想着博简看到电视上雪时那种羡慕的眼神，听到我提议一起去玩雪时干净纯粹的笑脸，心里怎么也惊叹和那个在朋友传来的邮件中内心复杂阴郁的孩子联系不起来。可是朋友传来的不争事实，却又不得不让我去想那个孩子身上遭受的一切不幸。就是因为那位司机的过失，导致了那个孩子后来的所有不幸，虽然心存同情，但也因此不得不怀疑这个孩子来到肇事司机生活过的城市别有目的，也许真相并不像这个孩子说的那样简单。因为想到了这些，我心里不免有些难过，脑海中交替出现着朋友调查出的博简和刚刚露出单纯快乐笑容的博简，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博简才是那个孩子真正的样子。

　　“小姑娘，又是自己来买东西了？”肉铺的老板和我打了声招呼，才让我回过神来。我点点头，开始挑冰柜里的肉。

　　肉摊老板看着我捡出了几块牛腩，开口问道：“你们今天炖牛肉吃？”

　　我点点头：“嗯，今天圣诞节，我们准备炖个红酒牛肉应一下景，但是预算有限，只能挑牛腩来炖，其实最地道的红酒牛肉最好还是用颈肉来炖，但是要煮的份数多，用牛颈肉的话太贵了，大叔一定会说我的。”

　　大叔笑了笑：“没想到你桀灵叔还过洋节，这样，你再买两块，我算你便宜点。”

　　想了想这两天附近写字楼里加班的人越来越多，我还是听老板的话，又捡了三块放到老板面前：“圣诞节是我非要过的。大叔只是纵容我罢了。”

　　肉摊老板笑了笑，一一将肉过秤：“你们的关系还真好，不过自从你离了之后，我都很少看见你桀灵叔来买菜了。”

　　我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包好的牛肉，将钱递了过去：“今天下午您应该就能看见他了，晚市的时候他过来买菜，我让他过来和您打个招呼。”

　　推着小车，又到菜市场的杂货铺里买了红酒，干百里香和干月桂叶。

　　回到饭摊的时候，博简已经离开了，餐厅和后厨被打扫得非常干净，连圣诞树都贴心地帮我将灰尘打扫干净。

　　这颗小小的圣诞树是我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的时候一起买的，那时候大学同学在大学附近租了房子，我们到他的出租屋里过圣诞节的时候，在附近的小商品批发市场买了这颗小小的圣诞树，之后几个人一起用彩纸装饰了一番，那年圣诞树最上面的星星是我挂上去的，晚上吃完大餐，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走出同学家的时候，我们两个在他家门前挂着的槲寄生下没羞没臊地接了吻，给还留在屋里的单身人士大撒了一把狗粮。之后他拉着我快速地跑回了学校，赶上了宿舍最后的门禁时间。

　　回想着那时候的时光，我看着眼前的圣诞树傻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呢？”身后传来了大叔的声音，因为现在回忆里，我都没有发觉他已经到了饭摊。

　　“收拾的这么干净，你几点过来的啊？”大叔也注意到了饭摊内与昨天关门时凌乱不同的整洁。

　　“博简午休的时候过来帮忙打扫的。大叔吃饭了么？我中午炒的生菜还有剩下，”我抱着牛肉进了后厨，用水清洗了一下，放在沥水的架子上控干。

　　“我在家里做了炒饼吃。”大叔说着还打了个饱嗝，“你们两个来得也太早了。”

　　大叔似乎被窗户上的贴纸吸引了目光，我用余光瞥见大叔不断在窗户和门之前溜达着，过了一会儿大叔问道：“怎么没有圣诞老人和鲁道夫啊？”

　　“鲁道夫？那只红鼻子的驯鹿？”我很惊讶大叔虽然不过圣诞节，但是却知道鲁道夫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大叔曾经有个可爱的女儿，应该给女儿讲过红鼻子驯鹿的故事吧？

　　大叔点头，开始在餐厅的柜子和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对啊，如果没有红鼻子的鲁道夫，圣诞老人应该不那么轻易地找到该送礼物的人家吧？”

　　“现在都已经没有烟囱了，也没有供圣诞老人进来的壁炉了，即使圣诞老人想要送礼物过来的话，现在这个时代从芬兰寄快递更方便吧？”我想了想，说了实话，“而且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圣诞老人的吧？”

　　大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尴尬地冲我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的存在呢。”

　　我手里清洗干净的胡萝卜和洋葱切成小块儿混合放到了三个盆里，又注入了红酒，接着开始处理起控干水分的牛肉，将他们小心的切成小块，一点点丢进倒入红酒、胡萝卜和洋葱的不锈钢盆里：“我都多大了，还分不清楚童话和现实。再说了，就算是有烟囱和壁炉，大半夜的突然掉下个人来，第一反应应该是小偷吧？因为惊恐，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掉下来的人是圣诞老人吧？小的时候，听到圣诞老人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可怕。所以我宁愿相信袜子里的礼物是我爸妈塞的，也不愿意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

　　大叔悻悻地停止了手中的寻找，直起腰小声嘟囔着：“我还准备找根红笔把门口贴着的驯鹿鼻子涂成红色的呢。”

　　听着大叔有些意兴阑珊的抱怨，我竟然觉得有些可爱，低声笑了一会儿，才和大叔说道：“我买了彩纸，有红色的，您直接剪个红鼻子给驯鹿贴上不就得了么？”

　　“但是你说过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的，那你也一定不相信驯鹿的红鼻子可以指引圣诞老人找到我们。”大叔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不满，但是很快我就听见他打开塑料袋找彩纸和剪纸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大叔的脚步声就来到了餐厅门口，我知道他给门口的驯鹿贴红鼻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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