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泉惊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那一刻吴言感到很不安,空气极度安静,时间似乎都凝固了一霎。
不过吴老头仿佛什么事没有,再次拿起水烟袋,一边摩挲壶嘴一边不紧不慢地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时间回到四十年前,当初的这块地方不是这个模样,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面前这条野马河,是附近云坝镇祖上起的名字,流量说大不大,好在稳定。每逢大雨天,附近地表混杂着泥土的浊水汇入河中,河水变黄,水位猛涨,一路上浩浩荡荡冲占不少沙丘泥岩,真有那么几分脱缰的野马不羁的奔向远方的意味。
后面的那座山便是吴山,山上原本有个村庄叫吴庄,喏,我就是那里的。
吴庄人相传在隋唐时期就在此定居,以前的时候村里约略二十几户人家,大致都是吴姓,谈不上“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或武陵人的桃花源之类,倒也算的上“鸡犬声相闻”“桃李罗堂,暧暧墟烟”。
那一年我十岁,和庄里大多数孩子一样,早晨闻鸡鸣声而起,拿着趟过热水的毛巾抹一抹脸,背包里塞块玉面馍馍,装瓶水,摸黑出门,大致走到半山腰天就开始紫蒙蒙亮。
中午的时候掏出大人给的5角钱,逢赶集就是一块钱,去商店买包辣条和干脆面,加上从家里带的馍馍就着水,便把中饭打发了。
跟那些家住在坝里的孩子不同,他们下午一放学就能回去吃饭,我们山里的孩子没有在坝里租房的话,放学后穿过河滩,要沿着山路爬一座完完整整的山,到家才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西红柿鸡蛋抑或豆腐葱花汤底的面。
那时候只有小路上山,现在的这条盘山公路,是二十年钱政府拨款修的。瞧,还硬化了,多方便啊。我们那时候没得选,九岁十岁的孩子每天下山上山是必修课。
那时我们最大的乐趣有两个——一个是一到夏天,村里各种刺槐树、松柏树、胡杨树上爬满的麦叶(蝉,南方人多称知了),这时我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找铁丝,拧成一个圈,留出点尾梢插到长竹竿,在村里的犄角旮旯到处粘蜘蛛网,等网丝黏稠的覆满一圈便可以拿去捉麦叶。另一个是下午放学后,我们故意晚上山,利用这点空挡去河里捕鱼或者去往上流一点隔壁镇上的人为引水灌溉拦河造的水潭打交水(方言:游泳)。
“诶,我说你小子别那么看我,人老了,每次想起这段时光我总是忍不住啰嗦。”老头有点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讲道:
西北这边多是鲢鱼鲑鱼之类的高纬度冷水鱼。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和同行的伙伴,大伯家的孩子秋生、村口舅妈家的孩子虎波抓到了第一只大头鱼,顾名思义头部比较大的那种黑鱼,后来知道叫土憨巴,这种鱼很少有,平时只在庄里的大哥大姐那里听到过。
当时我们乐开了花,由于我是主抬的——我们平时的一种捉鱼方式,选一块水中的石头,两三个人撑网顺着下游摸近石头,另外一个负责抬石头的人把石头抬起,借抬起那一瞬间把鱼吓跑,然后顺势起网大功告成。为了合理分配,每次抬石头的人获得捞到的鱼,轮流来。
在秋生和虎波羡慕的眼神下,这条鱼成为了我的囊中之物。
像是刚成亲抱着新媳妇入洞房似得,我用切了一半的柠檬水瓶子盛着这只大头鱼急忙赶回家。在路上出了差错,我摔了一跤,手里瓶子掉了,水全流光了,那只鱼在泥土上打滚,秋生赶忙把瓶子拾起,虎波责怪我道:“你看看,早知道不给你了,这下鱼死了吧。”
“应该还没死吧。”我当时也被吓坏了,心里一紧,但不能在虎波面前示弱,我向秋生投去询问的目光,平时就数他鬼点子最多,养鱼他在行,秋生呲呲牙“快死了,不过得快点补水,你赶快回去给它换水。”
为了赶时间,我告别了他二人,用我平时不敢想的速度飞奔回家,到了家门口时,已经能听到爹娘的吵架声。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我爹娘经常吵架,这点邻居都知道,他们有时也劝过,用处不大。
尤其是前些年村里张妈家大儿子打交水淹死了,使得全村上下对我们捞鱼这些事嫉恶如仇。我不敢进去,可看着手里那条奄奄一息的胖头鱼,我心一紧,抬头看去天色还未黑,我急中生智,准备去水泉去打水给鱼换水,反正一个来回要不了多少时间。
“诶”
“倘若当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不选择去水泉而是选择进门挨骂呢。”吴老头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明明是个六十岁的老头,此时竟一副孩子般的懊气。
水泉在庄子还要往上几百米的山沟里,村里平时用的水都在这里打。但等到了水泉时,天已经黑了,山谷里夜莺“鹄鹄“的叫声此起彼伏。
我有些害怕,装了满满半瓶水准备立马赶回去,就在这时,我看到一道光,是的,一道明亮刺目的光,在那个静谧幽黑的山沟看到这样一束光是惊世骇俗的,我回过头,看到了那束光,光源就是从刚刚打水的水泉里传来。
我返回水泉,顺着这道光看去,才发现原来水泉里另有洞天。水泉是庄里人在山沟处挖的水源,用土瓦搭起一个类似窑洞的密封储水池,此时在这个洞里面,准确说是这个洞前面是水,后面有一块空地,光就是从空地深处传来的。
“所以你过去看了?”吴言听得起兴,问道。
老头苦笑,“对,说出来你可能会笑,那时我突发奇想,里面发光的会不会是什么手电筒之类的,正好外面天黑了,要是我找到个光源岂不是方便很多。”
就这样,好奇心驱使我打算探寻一番,洞里的水不深,应该是白天被取的差不多了,我挽起裤脚走了过去,完全忘了会不会把水踩脏这件事,几步就到了,但是那束光并未消散,依旧亮的刺眼,我只好挽起衣袖遮住眼睛慢慢挪过去。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一块木牌,木牌上刻了一个山字,质地陈旧,还有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珠子镶在石壁孔上,光就是那个珠子发出的。
我无法想象,是什么珠子能够发出这种强光。
当时顾不得那么多,莫名的恐惧催促我收起木牌,取了珠子就打算原路回去。
就在这时,我好像听到了一道声音,它很小,但在这静谧到能听得到水滴答声的洞里显得相当诡异。
我顿住了脚步,走回刚刚摘下珠子的地方,这时我听到了那个声音,好像是小时候爷爷对我吹银元的那种清脆的嗡嗡声,也好像是坝镇上焊铁那老头用切割机切金属的声音,又好像是什么鸟类的刺耳的叫声。
我极度恐惧,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了。声音越来越大,接着我看到我所站的四周有光芒环起,比珠子的光还要刺眼!
最后那一刻只记得脚下的光芒大盛,在一声爆炸声中我耳鸣了,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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