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祭殿
我们踏上宽阔布满灰尘的甬道，两边各有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指向它处，手电照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应该是通往其它耳室，它们各有用处，放粮食的叫粮食库，放兵器的叫兵器库，还有乐器库、酒具库、钱币库，以及专门放置青铜器、漆器的房间，当然这些不会是我们探寻的重点。
顶部有很多块条石覆盖，分层夯实，严密紧凑，条石外有横着的铁条进行固定，缝隙处全部浇灌铁水封死。
二十米长的甬道尽头又是一道大门，同样雕刻着蛇尾人身的异兽，门上的花纹略有差异，遍布着红色的火焰纹。
大门虚掩，按照葬制，除了头道门封死，剩下的几道门都不会密闭.
在古代帝王的意识里，驾崩之后会登仙而去，门都封死对他们的升仙会造成阻碍，当然这样就方便了盗墓者。
门很容易被推开，发出巨大的吱呀声，气流卷着灰尘扑面而来，又是一条甬道，尽头还是一座大门，两座门之间的格局完全一样，门上是相同的黑色石雕，唯有底纹有所差异。
连开八道大门，我们终于站在了最后一道大门前，古代以九为尊，所以陵墓主轴路上连通九道大门便是极致。
第九道最为宏丽高大，门上没有其它雕饰，只绘了一幅神异的场景，高耸的山峰连绵不绝，上有宫殿万千，用金、红两色笔墨绘出隐隐微微的圆形龙晕，雾气缭绕，无数黑色铁链从云间垂入深不可测的山谷之底，黑暗之渊，下面吊着一个巨大的青铜丹炉，上面刻画繁复无比的纹饰。
“这难道是仙人炼丹的场景，丹炉看起来很值钱啊。”关山冷摸着下巴，一脸向往。
“关小哥说的有道理，就不知道是哪座仙山。”老林在一旁附和。
“世间真会有这种去处？”金教授喃喃自语。
“我看这应该只存在于墓主人的想象之中，反映其对长生不死的追求向往，古人对世界的认知比较浅薄，由此会衍生出很多畅想，在自己的墓门上绘制出这样的景象也很正常。”我忍不住说。
老林称赞道：“这上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有学问，讲的头头是道。”
苟三在一旁不以为然，随时准备杠上一句，“这肯定就是墓主人生前看过的，你看画的多有鼻子有眼。”
崔鹿鸣对这幅画面尤为上心，我们在讨论完后，他依然沉浸其中，我用胳膊碰了他一下，才恍然回神。
轰的一声，我们推开大门，尘封千年的玄宫在此刻终于重现于世。
门内是一座规模颇大的陵殿，方形青砖错缝平铺，上有山水鸟兽纹饰，滑泽如新，微尘不染，用强光手电照向前方，难以计数的五人围抱石柱矗立两旁，有数条盘龙蜿蜒上下。
柱子上穿引纵横贯连的朱漆金丝楠木长梁，七八丈高处，是无数长石横斜封砌紧密的殿顶。
一般有经验的摸金校尉绝不会从这里打盗洞，否则就是抹黑脸照镜子—自找难看。
关于摸金校尉有这样的说法，倒斗界有两种人，一种是摸金校尉，一种是其他盗墓贼，从古绵延不断至今有传承渊源的盗墓世家之人可称摸金校尉，身佩穿山甲掌摸金符的也可称作摸金校尉，其余人便被贬为盗墓贼。
所以在圈子里有一条鄙视链，摸金校尉鄙视其他一切盗墓的，他们完全不守规矩，毁灭性地破坏陵墓，对明器恨不得全部取尽，拿不走的就地破坏，这样行径为我们所不齿。
摸金校尉很守规矩，鸡鸣灯灭不摸金，拿取棺椁中的明器也很有讲究，一般会让眼力最好的人来拿，将明器分为上中下三类，各取其中一部分。
我曾问过我爷爷这样做的原因，他说挖光搜尽，有伤天和，于墓主怨气也大，把棺椁里的陪葬品都拿完了，墓主人很可能气的尸变过来与我们为难，不如只取一部分，阴阳两界，各留余地。
再者要是后面有同行出生入死倒入地宫，你把东西都拿了，他们也生气，天怒人怨，必有灾殃。
天道尚留一线不衍，以一生万，人事岂可做绝做尽？
总之凡事留一线，与人、神、鬼日后都好相见。
道路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盏单足错金玄鹤衔鱼铜灯，有一人之高，鹤腿上浮雕两条上下攀援小螭龙，鱼嘴里是双筒烟管，这样可以把没有完全燃烧的油烟和灰烬导入贮水的灯体内部，此外还可以增加空气对流，让燃烧更加充分，增大光亮。
古人曾说：“隐以金翳，疏以华笼。融素膏于回槃，发朱辉于绮窗。”
又云：“取光藏烟，致巧金铜。”
今天总算见到实物，他们对照明一事真可谓做到了极致，我心里就很想能搬一两个回家摆着，但是一看这体型和重量就只能作罢，留给考古人员研究一番，能够更好地了解古人的生活方式，然后送到博物馆展览，大家都能看到。
鱼嘴外是一扇可开合的鎏金铜罩，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小团深黄色膏脂，这通常取自于南海鲛人体内。
古人在修建陵殿时，会点上鱼灯照明，曾经有考古学家取出古墓中未燃尽的油膏送去分析，发现不属于任何一种陆地生物，里面含有一类超级饱和脂肪酸，让其性质十分稳定，能够长久燃烧，省去了不停添油之烦。
我们每经过一段路，就会把两边的鱼灯用火折子点上，跨越千年的烛火再度燃起，照出昏黄漫射的光晕，不见任何烟气流出，可见鱼灯设计之精巧科学。
随着越来越多的鱼灯被点上，原本完全漆黑的大殿，部分区域笼罩在稳定的灯火照明范围，这要比我们用手电好上很多，整个古墓都不再那么阴森恐怖，我们就像行走在古代的长街上，每个人脸上都略显轻松，不再紧绷着。
九道大门连通的第一座陵殿通常被称为前殿或者祭殿，送葬人出去之前还会在这座大殿里祭祀一番，告慰帝灵。
不出意外前殿之后就是墓主人安放棺椁的梓宫，是整个陵墓最为珍贵重要所在，也是盗墓者要去的地方。
“你拿着手电在乱照什么呢？”关山冷问。
“没……没什么，就随便看看，比较好奇。”我心不在焉地回道。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可能我的第六感比一般人强，不知道这算不算一项盗墓技能。
但是和配殿里被混在人俑的山都盯着的体验有所不同，这种更让人毛骨悚然，就像在光线照不到的黑暗里，始终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像一个幽灵。
我的感觉变得越发强烈，手心都是汗，我对这些未知的事物尤为恐惧，如同在你头上有把刀，必将坠下，但就是迟迟不落。
然而意识方面的东西又不好直接说出，无端的猜测只会影响进程。
所以我刚才就用手电四处照过，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知不觉就从边上挤到人群中间，被盯着的感觉才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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