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新年
“也罢,既然是被关起来了,也便是八九不离十。”
“谋事在人,倘若真的失败了,那也没有办法。”
“这会儿母亲是不是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傅明娴望着菱花铜镜中的自己,她和前世的样貌甚是想象,那也便和傅政有些像,只是少了英气,多了柔和。
“是啊?”鹊之点头,“就等着小姐您沐浴更衣后去大堂准备用膳呢!”
傅明娴嘴角微扬起一抹弧度,“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母亲的。”
“小姐,奴婢还没帮您簪上发簪呢……”鹊之的声音消失在身后。
狐狸大氅披在肩上,傅明娴直接笑盈盈的跑了出去,在家里可以肆无忌惮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感觉真好。
“瞧你这急急忙忙的性子,总改不了。”何知秀见到这样急躁的傅明娴忍不住劝导,“怎么不去等着反倒是来厨房了?”
“这里有些脏,你搬个杌子坐在门口等母亲就好了。”
傅明娴却摇头,讨好的看着何知秀,“我才不嫌弃呢,这不是许久未见母亲有些想念了。”
何知秀笑眯眯的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
傅明娴又靠的何知秀进了几分,“母亲,你说傅老夫人和您在房间中谈了那么久,都说了什么了?”
何知秀忙活的双手一顿,目光有些躲闪,“没说什么,就替傅二爷和我们道歉,说你是个好孩子,在府中陪了她这么多天她很开心。”
“真的?”傅明娴不大相信,看何知秀的样子傅周氏一定不会光说了这些,否则她不会在提到傅周氏的时候,有些反常。
“母亲还能骗你不成。”何知秀转了话题,“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到时候让你哥哥叫你。”
除夕要守岁,她刚舟车劳顿,何知秀担心她的身体。
“哦……好。”何知秀不愿意说,傅明娴也没有办法一直追问,想着找机会让何知秀主动开口才成。
傅明娴遣退了鹊之,将自己关在房门中,就这般呆坐在罗汉床前,望着临窗放着的景泰蓝缠文枝瓷瓶中插着的娇艳的梅花出神。
年关本就是是最忙碌的时候,但这忙碌却是值得让人欢喜的。
傅家桓一直忧虑的官职竟然提前被定了下来,国子监的许大人立场坚定,傅钰没能在傅家桓擢升的事情上插手。
照许大人的意思是先让父亲熟悉张大人的官职日常,然后等着年后再亲自向皇上请封,没想到,隔天皇上的圣旨却跟着下来了。
傅家桓大喜。
从六品的官职,虽在权贵遍地的应天算不得什么,但是好歹是傅家桓奋斗了这么多年所得来的成就,又是圣上亲自下旨册封,纵然傅钰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敢再在上面动手脚了。
了却一桩心愿,回来傅家到也没有什么,只是……她心中尚且不放心文竹所说的话,看来还是要什么时候再去联系一下才行。
傅明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变成了开心。
她还是喜欢傅家,毕竟,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家,人总是要慢慢适应才好,傅明娴现在很清楚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从前的傅明娴已经死去,她所认识的那些人,知道的那些事,也跟着远离,心静才能做到两袖清风。
她厌恶了那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只想找个人安稳的生活,哪怕没有权势和地位,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傅明娴这才想起来,当初走的时候傅周氏塞在自己手中的信件。
“这……”
“祖母一天都在想什么?”傅周氏给她的,竟然是那些挑选好的名单,傅明娴打开看了一眼,竟然秦洛的名字也在其中。
或许,当初傅周氏询问的时候,她就应该答应的。
傅家的除夕夜很热闹,何知秀正在厨房忙活着饭菜,傅家桓因为高兴,连男子进不得厨房的木讷古板的思想也改了去,正陪在何知秀的身边,笨手笨脚的忙活着。
父母感情一直都是这般琴瑟和鸣。
傅明元听了吩咐去大门外放着红烛鞭炮,傅明娴便成了没事人,手中拿着傅明元给她带回来的小烟花,穿着何知秀亲手新绣的衣裳,坐在竹木廊下,看着那一片枯了的紫蔷薇枝干,心中想着,今年雪这样大,若是不死,来年的蔷薇一定格外动人。
手中的烟花刚被点燃,墙外却突然想着更大的声响。
“小姐小姐,您快看!”门外守着的鹊之突然开心的叫着傅明娴,更是目光期待的看着漆黑的夜空突然绽放起来的五彩烟花,哪怕只有瞬间便会再空中消散,可是那一瞬间便是足够。
巨大的夜幕好像开了花。
那一瞬间便已经将它全部的美永远留在人的心中。
“小姐,真的好漂亮啊!”鹊之眼神发亮。
傅明娴也眯着眼睛,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是啊,真的很漂亮。”
漆黑的夜幕被烟花照的明亮,一束束光线突然空中炸开,一刹那的辉煌让人一不开眼睛,云端上的烟火如同绚烂夺目的星海,哪怕是有一瞬间的绽放便会枯萎。
然而,这一瞬间的光华便已经足以。
但愿,燃烧为灰烬,不愿,腐朽于泥土!
傅明娴将手中的小烟花高高的扬起,对着漆黑的天空,同那些绚烂夺目的烟花重叠在一起,眼底的目光由暗到亮,笑意越来越深。
“真的很漂亮。”
傅明娴从竹木廊下站起伸出了手,烟花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仿佛触手可及,“新年了。”
傅明娴的声音很大,却很好的被隐藏在烟火爆竹声音中,“新年新气象!”
鹊之已经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阿衡,还愣着做什么,咱们该吃年夜饭了!”傅明元拉着傅明娴进了大堂,“母亲可是和嬷嬷忙了好几天呢!”
傅明娴笑的开心,“好!”
……
应天被新年的喜气围绕,阖家烛火通明将黑夜照的如同白天一般明亮。
唯独汪督主府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肃穆萧条。
地面上积满的碎雪并没有人打理,整座府上找不到半点红色,更是出奇的安静,甚至更准确的来说,是阴森的可怕,府上并没有因为年节便布置了灯笼和对联,只是在玉娴阁点满了红蜡烛彻夜燃烧着,倒是督主府的暗室中,血迹遍地,血腥味刺鼻。
张齐被从西厂地牢挪到了督主府的暗室,由汪延亲自审问,督主府上的防护如铁桶一般牢固,不会让有心之人得逞。
从前为了方便,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在督主府建造的时候,汪延便派人修建了密道和暗室。
飘絮试探着拉了拉李生的衣角,“督主还在审问张大人吗?”
傅明娴离开傅国公府后,汪延也便因为西厂突然有事,搬了回来。
李生叹了口气,“嗯,督主吩咐了不许让人打扰。”
“可是……可是已经是除夕了,督主连晚上也不曾用过。”飘絮咬着唇,“若是夫人……若是夫人在的话,咱们府上是要一起吃年夜饭的。”
提起傅明娴,飘絮的眼眶不禁微红,她开始想念夫人活着的时候了。
那时候,督主虽然看着依旧冷漠,可是好歹府上也有些家的感觉,往年傅明娴在的时候,汪延都会着重让人按照傅明娴的喜好布置好红灯笼,更会什么事情也不做,专门陪着傅明娴守岁。
西厂的那些厂卫也能得到空闲,坐下来好好的喝一壶热酒,可是现在……
其实他们这些下人都看得出来汪延对傅明娴的用心,哪怕督主什么都不曾说过,更不没有向夫人表达过。
督主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看着夫人拿着茶册发呆,而他便静默在一旁,可是眉眼间的笑意是掩藏不住的,真正爱一个人是从骨子里的喜欢,从里到外。
“你去吃吧。”李生看着飘絮声音柔了几分,“不用等着督主了。”
“我一个人也不饿。”飘絮哽咽的摇着头,站在了李生的旁边,“那咱们便一起等着吧。”
暗室内。
汪延沉着脸,看着从西厂地牢被移出来的张齐,目光似乎要比这冬日的温度还要冷上几分,“张大人似乎太不把我们西厂放在了眼中吧!”
“还是,您想试试我们西厂的办事能力?”
先是在他的面前说谎不说,还想着要瞒天过海带着家人趁着年关远走他乡,这是打算挑战一下他的底线不成?
张齐奄奄一息的匍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鲜血混着汗水将其粘连在一起,俨然是受过重刑。
相比较第一次在西厂地牢中,张齐这次才真正的见识到汪延手段的毒辣之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汪……汪督主,求……求您……发发慈悲放过……放过我的幼子和老母吧……”
张齐身体蜷缩在地上,艰难的朝着汪延所在的方向爬行,可却寸步天涯,“张齐……张齐愿意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汪延却唇角微扬,冷冷地说道,“本座从来想要的都不是张大人的性命,这命,是你自己不想要!”
汪延目光阴鸷。
他不是没有给过张齐说实话的机会,只是张齐自己不知道利用,先前若是在西厂地牢中老老实实的吐出供词,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恐怕今日若是汪延失势落在张齐这些人的手中,怕是下场要比他们更加惨!
自古便是成王败寇,怨不得他人。
“你以为带着你的家人逃出应天,本座便对你束手无策了?你可知道本座早就在城外布置好了西厂暗卫等着你自投罗网。”汪延挑着眉,手指不停的拨弄着玉扳指,“若是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上,便会相安无事,可是……”
“可是你却急着离开,那就怪不得他们再度将您给请回来西厂了。”汪延唇角带着几分讥笑,“张大人,您可否解释一下,为何您好好的打算离开?”
“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借口,便不用再多说来浪费唇舌了,您说是不是?”
张齐被汪延逼问的语塞,“汪督主……小人……小人。”
汪延伸手放在唇边,做了嘘声的手势,“张大人一定不会是因为觉得自己欺骗了本座,所以才急着离开。”
“因为,本座早已经说过欺骗本座的下场,张大人不会那么傻。”
“为了死守个秘密,竟然是要一家人都赔进去性命,这笔买卖,可真的是不划算呢!”
张齐瞪大眼睛,“汪督主……您……”
汪延嘴角笑意不见,伸手直接掰上了张齐的手腕,先是动作迟缓,继而慢慢的加快,直到张齐的手腕彻底被拧断。
“啊……”凄厉的叫喊声似乎要从暗室中传到了督主府的院子里,传到应天这喜气洋洋的年夜里。
汪延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罢手,伸手将张齐另一手用了同种方式。
“疼吧?”汪延轻笑出声,“不知道你的儿子和你的母亲在经历过同样的刑罚之后,还会不会和你一样有精力。”
张齐面色痛苦,大汗淋漓,“汪延!你不得好死!”
汪延眼里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我不得好死?”
“呵呵,我不得好死?”汪延缓缓蹲下身体,死死的牵制住张齐的手,“本座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是张大人您自己放弃了。”
“张大人,那就请您好好的说说,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善终?”
“是像您这般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草菅人命?还是……”汪延压低着声音,“还是将人在大牢中强行抹了脖子,然后伪造成自杀的样子给人定罪才会千古流芳?”
汪延厌恶的将张齐的身体踢到一旁,看着自己手指间上的血渍冷笑,“本座是不是不得好死,你恐怕是见不到了,但是我知道,你的下场,一定很很惨!”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正是新年,你们一家在阴曹地府团圆,也算是变相的隐姓埋名的离开了应天,是不是?”汪延冷笑,“东厂的确是要比西厂的更久一点,可是成立的时间久,并不代表,他的势力就一定会超越西厂。”
“有句话张大人不会没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汪延重新坐回到自己的红漆椅子上,暗室中被张齐给弄得太脏了,唯独他这一处干净的还能让人落座,“曹吉祥到底是老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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