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莫名不安
“你……”曹吉祥痛苦的咬牙,“石亨,就是……就是杂家死了,势必……势必也要托你下水……”
石亨目光阴狠,压低着声音的说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这么多年,石亨的腌臜事情也做的不少,只不过比起曹吉祥人人得而诛之还要差的太远了。
曹吉祥瞪大着眼睛看着胸口中的剑被石亨猛地抽回,身体死不瞑目的重重摔落在地上。
陆历久摇摇头,向着暗处的方向拱手,“恭请皇上!”
朱见深正值年少,一身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龙袍被火光照的熠熠生辉,看着死不瞑目的曹吉祥,却也只是淡漠一眼,“死后不得安葬。”
陆历久站在地上,目光凝望着站在城墙上的霍彦青。
他面容冷峻,那冷漠是从骨子里露出来的,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天性如此。
家世,官职……的确是不错啊,也难为他如此优秀。
陆历久只觉得心中一抹苦涩。
霍彦青似乎发现了陆历久在注视着自己一般,目光也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
树倒猢狲散。
曾经权极一时的东厂也逃不了如此命运,随着曹吉祥被斩在东华门前而朝夕倾覆。
陆历久搜刮了曹吉祥七大罪,连同东厂其爪牙也难逃其咎。
朱见深下令将曹吉祥的尸体悬挂在市集三日,以此平息百姓对东厂的怨气。
东厂尽数被打压。
曹吉祥罪恶滔天,陷害朝中忠良,其中便有赵国公府。
东厂五品官职以上的暗卫尽数落狱,曹钦及其他曹吉祥嗣子就地正法,三代亲族成年男子贬至塞外,女子充入掖庭为奴。
东厂二字顿时成了人们心中的忌讳,甚至连气派的东厂也没落萧瑟,皇帝派人铲平的东厂密室,又从其中牵扯出来不少的陈年冤案。
首当其中,便是多年前的赵国公府,又换了新的一批大臣入狱,好像这四季的轮回,总也没有停歇的时候。
汪延的病总算是在深冬之后的春天好转,而且还比从前更加受朱见深器重,同时圣眷优渥的还有陆历久,霍彦青。
大明变天了,后辈层出迭起的时代。
曹吉祥伏法后,内阁首辅徐友珍似乎更加低调了,便是连石亨都懂得收敛锋芒,甘心默默无闻做个闲散国公。
微风格外温柔的吹拂着冒着新芽的绿叶,浅浅的绿叶渲染着浓浓的生气。
春天是个好季节,万物复苏,朝气蓬勃。
傅明娴这段时间过得很安逸,素日莫过于练字沏茶,和沈家的亲事更是进行的有条不紊,仿佛回到了从前不敢想的安逸生活,清心寡欲。
傅明娴明年方才及笄嫁人,沈瑜愿意等,沈家不曾多言,大约及笄之后才会确定准确的成亲过门之日。
皇上还了赵国公府的清白,将赵二爷官复原职,召回赵家被贬边陲的血脉,虽不至从前的荣宠,却也算是赵家得以重建。
听到消息的时候。
傅明娴站在竹木廊下,看着那些刚从土里冒出新芽的蔷薇高兴地眸子氲上一层水雾。
真好。
赵国公府总算是平反了。
虽然赵国公府对她好的只有赵秦氏和赵宛容,两人皆没有受到牵连,但那终究是她母亲的家,赵秦氏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会开心的。
然而,看似风浪过去,却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傅家过得平安顺遂,可傅国公府却不那么好了。
曹吉祥倒台,身为曹吉祥义女的何氏难免受到牵连,甚至是傅五爷也陷入困境,连带着傅四爷的商场生意也跟着除了问题。
听说岭南庄子还生出性命之事,傅四爷连夜去岭南处理。
傅国公府本就积弊太深,如今更是因为义女婿的身份被退到了风口浪尖上,年前傅周氏搬出丹书铁卷强行压住了分家,可是现在……
大难临头各自飞。
傅国公府本就人心不齐,为了避免牵连,恐怕是压也压制不住了……
傅明湘在后宫一错再错,降为湘嫔。
傅祁想要将傅明茹送给汪延做继室,先是傅明茹绝食反抗,最后耐不住傅祁的态度强硬,可是一直意思不明的汪延却是厉声拒绝。
傅钰想起了傅明娴,却被万氏冷言冷语的告知沈家曾派人去傅家提过亲事,等着及笄之后便迎娶傅明娴过门。
先前的事情被傅周氏瞒的滴水不漏,板上钉钉才提起,傅钰束手无策,傅国公府正是漏洞百出的时候,沈瑜父亲乃是负责谏言的言官,强行逼迫傅明娴恐怕会再度将傅国公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得不偿失。
汪延就如同浮萍乱世的救命稻草,可惜,傅国公府偏只能看却抓不到,其实,这个时候只要傅祁愿意放弃一身富贵自请辞官,傅国公府仍可以平安。
但傅祁不会这样做,傅钰也不会。
傅明娴意外的收到了商李氏的书信,说是既然和沈瑜的事情已经安定,是必要去感谢一番傅周氏的美意的,她这个媒人也算是修成正果。
傅明娴对傅国公府避之唯恐不及,但商李氏不但促成这桩亲事,又是沈瑜的师母。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于商家,不可不尊敬。
再加上何知秀摸不到头绪的一番话,说的傅明娴没由来的心慌。
那日她刚刚睡醒,何知秀便在房间中踱步,好像在等着她一样。
“阿衡你起来了。”何知秀瞥了一眼傅明娴脸上的倦色,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说道,“眼见着这红梅开的正好,可花期也就这般长,开过了这段时间便要枯萎了。”
咔嚓。
正说话间,何知秀手中的剪刀又剪断了一支旁枝,“看看这红梅,明明前一刻还是在一起的,下一刻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分离了,就好像是人一般。”
“她活着的时候,哪怕就坐在那里,你知道她在,心里边有了寄托,可是到了她不在的那一天呢?”
何知秀语气微酸,“就是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傅明娴的脚步僵硬在门口,看着地上掉落的红梅枝叶,眉心紧紧的拧在一起。
何知秀手脚利落,很快的便将红梅插在景泰蓝缠文枝瓷瓶中,又前后看了看,“今年的梅花开的真好,就是不知道可以开多久,等着冬日的大雪都融化的时候,红梅也该谢了……”
明明前一刻还是在一起的,下一刻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分裂了……
她活着的时候,哪怕就坐在那里,你知道她在,心里边有了寄托,可是等到了她不在的那一天呢?
傅明娴的心中不断的回想着何知秀的话,只觉得如同刀割一般。
傅国公府她的那些叔伯们如狼似虎,对她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可是傅周氏,傅周氏……
傅周氏是唯一对她有亲情的人。
哪怕当年她袖手旁观,可是傅周氏终究不曾害过她。
若是傅周氏也不在了,前世的家也不在了,傅国公府对她而言,便彻底的成为陌路。
落叶归根。
很多身在异乡的人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哪怕活着的时候回不去,身死之后若能回去,也是开心的。
哪怕傅明娴重活一世看清了许多事情,依旧无法做到彻底两袖清风,她的心依旧会被牵绊。
红梅落地,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被摔开枝干,正如傅她的心一般,好像被撕扯开来。
——
傅明娴心中不安,便想着,既然推拖不得,那她便同商李氏约定好时间,结伴同去看望傅周氏好了,想必看在商次辅和沈家的面子上,傅大爷和傅二爷也不会太过分。
傅明娴身着藕色绣芙蓉的袄裙,头上斜插着镶宝石的碎玉簪子,素雅的打扮更让人眼前一亮,傅明娴好像长高了些,看起来更加明媚动人了,肩上又披了绣缠枝的披肩。
已经是春天了,但傅明娴怕冷。
“人逢喜事,小姐越来越明艳动人了。”鹊之替傅明娴装扮好,笑吟吟的吐了吐舌头。
傅明娴抿唇摇头,“真是越发的贫嘴了。”
准备就绪,傅明娴告别何知秀之后,带着鹊之登上雇的马车一路去了玉桐胡同的商次辅府。
傅家桓缓缓从内室出来,看着身影匆忙的傅明娴,又望着坐在临窗大炕上独自伤心落泪的何知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这是又何必呢?”
“明明自己很舍不得,却还是让劝她回去。”
何知秀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落在景泰蓝缠文枝瓷瓶中,声音哽咽的说道,“傅老夫人派人传我过去接阿衡回来,她和我说了许多话。”
傅周氏说,曾几何时的傅国公府是多么荣耀,她有出色的儿子,乖巧的孙女,让人羡慕的家庭,可惜后来儿子出征战死,儿媳亦自缢殉情,只留下了孤女。
好好的家就这么支离破碎。
傅周氏哭的几度昏厥,每每见到孙女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去世儿子,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孙女被接到了外祖家将养,她为了逃避儿子死的真相,也为了让孙女能安稳的活下来,同意了。
孙女成年,眉眼间越发露出儿子的模样,为母者则刚,傅周氏不得不坚强,她刚打算要同孙女好好亲近,却被另外两个儿子告知。
傅国公府出了危机,必须要将孙女嫁给权贵方能平事。
起初她不肯,可是儿子用命和整个傅国公府的前程来求她,她抱着傅政的牌位哭了一整夜,眼睛也是从那时候起看东西不大清楚了。
最后,为了傅国公府的安定,她选择漠视,孙女跪在大雨中求了她一夜,她便隔着门,在雨中陪了一宿。
她亲眼见着孙女被绑上了花轿,最后,病死在夫家。
身体也因为自责不大好了。
老人垂暮,说着从前的事情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可见是实话,骗不得人。
她说,阿衡长得和她去世的孙女很像,看着她便想起了从前孙女陪伴在身边的日子,虽然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但她总想做点什么。
对阿衡好,便好像对她死去的孙女好一般。
人到老的时候,就总是会回想从前的过往,哪件事做的后悔,哪件事重来一次也会依旧决绝。
让傅明娴嫁给汪延最后惨死便是老太太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可惜世间没有重来的机会。
傅明娴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看她的身体的确是不大好,我想,就让她错把阿衡当做是那位小姐吧。”何知秀抹了抹眼泪,“能多陪着几日便是几日。”
“纵然……纵然她曾经犯过错误,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也愧疚了大半辈子。”
愧疚是最好的惩罚,死了只是眼睛一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活着的人要永远为当初犯下的错误受折磨。
傅家桓将何知秀微微颤抖的身体拦在怀中,沉默了许久,终究说出了一句话,“别哭了。”
——
同样是朝中权贵,商衍为人清廉,商次辅的府上要比傅国公府和赵国公府朴素许多,但却甚是文雅,傅明娴报了名号,有着商李氏的吩咐,很快有小厮前来引荐了。
傅明娴绕过抄手游廊见到商李氏也早穿戴好的在等着她,一旁有位明眸皓齿的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陪着,该是商李氏最小的孙女,商未芙。
“叫商老夫人久等了,是明娴的不对。”
商李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傅明娴,目光中竟是带着几分心酸和无奈,“娴姐儿来了,那咱们便别耽搁了,直接去吧。”
“芙姐儿,先回房间去找你姐姐玩,祖母回来再陪着你。”商李氏慈爱的看着怀中的孙女,柔声哄着。
小丫头懂事的答应,由奶娘抱着离开了。
傅明娴点点头,跟随在商李氏的身后。
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两人谈话的声音。
“沈瑜,听说你定亲了。”
这声音是秦洛?
“到底是谁啊?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让你如此魂牵梦绕的?”
而秦洛一旁,则是沈瑜。
商次辅本是吩咐沈瑜前来送些诗书回府的,秦洛听了便一直吵着要跟着前来。
自从除夕过后沈瑜无意对秦洛说了那一番话之后,秦洛好像变了很多,虽然口气依旧是从前的张扬跋扈,但却好学了很多,也有礼貌了很多。
更喜欢和沈瑜待在一起了,他觉得沈瑜不嫌弃他,他也刚好看沈瑜很顺眼,两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所以沈瑜得了老师的命令,他也一起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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