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鱼给你别吃我
城郊的一条溪流里，一个长着白色长尾巴的幼儿在水里载沉载浮，不断抽搐着，看起来痛苦无比。
她感觉到，体内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有什么东西彻底离她而去。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胸口闷痛无比。
“呜呜……好难受……我要死掉了吗？”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脑海里涌现出来。
在她体内的微观之处，来源于使徒的S2机关跃迁供能系统，随着霰天使实体的死亡，开始分崩离析。
S2机关的具现——基因组成的超级螺旋管（Super Solenoid）共鸣系统逐渐崩解，分离，重组，细胞层面的剧烈变化让她体内的生化反应变得一塌糊涂。
强烈的恐惧和剧痛之下，她低声哭泣起来，以至呛了好几口水，滚烫的泪液不断融入水中。
小女婴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呼吸、心跳逐渐被抑制，接着身体慢慢沉入水底，没有了生息。
这样恶化下去，结局唯有死亡。
“不要，我不要死……呜呜……”
与那些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不同，一股强大的求生意念支撑着她，灵魂深处发出不甘的怒吼。
作为人类与使徒异种结合的全新生命，即使失去了S2机关共振能量的支持，也没那么容易死亡。
很快，细胞核里面，决定物种生命本质的DNA长链开始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以完全不同的编码方式重组起来。能量基因不再表达，被“注释”隐藏了，以适应外部环境。
有别于地球其他自然生命，其DNA由8种碱基构成，除了A、T、C、G外，多了4种新碱基，以完全不同的编码规则书写生命奇迹，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碱基语法让生命编码更加高效，具备更多的可能性。
接下来，女婴体细胞里面又多了数十种高效率的细胞器，有机大分子、脂类和糖分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不断被分解重构……
好一会儿，剧痛如潮水般散去，她才感觉好受些。心灵深处，那强烈的呼唤声也消失了，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因为这个声音不容抗拒，让她不顾一切地服从，她很不喜欢。
不过，身体感觉好累，好饿，还没有力气。尽管体内的变化天翻地覆，但女婴外表却没发生什么奇怪的改变。
只是由于皮下脂肪层几乎被消耗殆尽，身形更加瘦小了。
体内源源不绝的热流正在散去，她这才感觉到溪水的冰凉刺骨，不禁瑟瑟发抖起来，小脸冻得有些青紫。
一条大鲤鱼靠近了，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抱住，潜意识告诉她，这是可以吃的。
废了好大一番力气，小女婴才抓住岸边的杂草，手脚尾巴并用，才将鲤鱼拖上岸。
这条鲤鱼还在活蹦乱跳，被跟它体型差不多大的家伙捉住，好像很不甘心。
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了。两只肉乎乎的小胖手抱住鱼头就啃了下去，呜哇，好硬，根本咬不动！
最大的问题是，她还没有长出牙齿。
鲤鱼好像好像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拼命挣扎起来，啪的一声，狠狠甩了小女婴一巴掌，把她打得翻了个跟头，脸上都扇红了。
“可恶的家伙！”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小女婴毫不气馁，只想狠狠报复回去。她扬起了尾巴，也学着鲤鱼的姿势用力一拍。
啪！
重击之下，鲤鱼被打蒙了，鱼鳃处开始渗出红色的血液。
嗯？好香甜的味道，是吃的！
小女婴耸了耸鼻子，以猛虎下山之势向鲤鱼扑去，抱住鱼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开始舔个不停，将鱼血吸进嘴里。
好吃！觅食的喜悦充斥她那小小的脑袋，这是一个正反馈，她舔得更起劲儿了。
舔干净鱼血后，小女婴仍意犹未尽，所以继续拍打这条倒霉的鲤鱼，打得它头破血流，这样又可以吃了，如此循环……
正在她舔舐鱼血，吃得浑然忘我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一个身披白大褂的“大家伙”，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景妤，隶属于中国援日医疗组的女研究员，在岛国这次“丧尸爆发”事件中，临危受命，跟着导师前来进行支援性的研究工作。
没想到这个决定让家人强烈反对，相处多年的男友也不支持，两人大吵了一架后，她还是下定决心，踏上赴日的航班。
她是研究传染病学的，博士生涯只差临门一脚，只要抓住这次机会，研究出一点新成果并发表，未来将是一路坦途了。
果然，SDO的反常规特性让世界无数专家震惊连连，而又束手无策，连其作用机理都没搞清楚。
研究陷入了困境，正在苦恼之际，她又接到了男友的分手电话，几经查证后，才知道他是另结新欢。
经营多年的感情，竟不如情敌胸前的两斤肉！
得知这个结果，她几乎崩溃，一夜未眠，哭得眼睛红如绫波，肿如蜜桃。
以至于，今天在生化实验室，整个人都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
做柱层析（俗称过柱子）的时候，因为晃神了几秒错过了产物，又被精神紧绷的导师骂了个狗血零头。
学业事业爱情都陷入人生低谷的她，内心一片灰暗，几乎有自杀的冲动。
今天到研究所附近的小溪边散步，只为了舒缓一下那压抑的心。
没想到才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让她铭记一生的场景：一个长着白色尾巴的幼儿，正死命抱着一条跟她差不多大的鲤鱼，忘我地舔着，还糊了一脸血。
“呜哇！”
一见到生人，小家伙顿时惊慌无比，撒手放开了怀中的猎物，就想往水里钻。
不料爬的时候，小腿被草丛绊住了，一时无法逃脱。
来了！那“怪物”要来吃“我”了，呜呜……
小家伙因为太过恐惧，紧紧抱着尾巴，身子蜷缩成一团，大眼睛中噙着晶莹的泪水，打湿了蒲扇般的睫毛，浑身抖个不停。既是冷的，也是吓的。
她想起了毛熊的恐惧，可是现在自己使不出绝招，肯定会被吃掉啦。
景妤走近后，才看清楚这个异于常人的孩子。她身上赤条条的，沾满了脏东西，有的地方还被草叶割伤。而且好像很害怕，小身子哭成一团，并把那条死鱼拼命往她这边推，大眼睛充满了乞求和恐惧。
看到她这副又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景妤心酸得要命，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了。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爱怜，之前的顾忌和谨慎一扫而空，赶紧低下身子，想去抱抱这个孩子。
“呜呜……都把吃的给你了……竟然还不放过我……”
小家伙哭得更伤心了，不住挣扎着，直到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还传来亲切温柔的声音：“宝宝不哭，不要怕……”
安慰了一阵子，小家伙才安静下来，只是用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景妤一边擦拭孩子脸上的血污，一边脱下白大褂，将她仔细裹起来。
一摸兜，发现还有一小杯酸奶。
撕开盖子后，这孩子红宝石般的眼睛就离不开酸奶了，被牢牢吸住了。
“哈哈，饿了吗？”景妤笑着将酸奶递上去，小家伙大概饿得狠了，两手抱住就哼哧哼哧吃起来。
“唉，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着她那狼吞虎咽的小模样，景妤摇了摇头。
这孩子还没长牙，身子好像有一岁大小。独自流落在荒郊野岭，实在有些诡异。
摸了摸她的小尾巴，暖暖的，表面的鳞片硬硬的，不是假的，这种畸形实在罕见，难道因为这个原因被狠心的父母抛弃了？景妤想到这点，爱怜之心更甚，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个大家伙蛮好的，还给我吃的……糟糕，不会嫌弃我太廋了，想把我养大再吃吧？”
一想到这点，小不点吓得酸奶都掉了，嘴巴一瘪，就要哭出声。
“不哭不哭，宝宝乖……”景妤又不住地安慰起来，还在她脸上又亲又蹭。
“果然要吃我，还尝了一口……呜呜……”
天知道她的小脑袋，竟然能产生这么复杂的念头。
景妤懂岛国语言，这也是她导师强烈建议她过来研究的原因。
打了十几个电话，才联系上警视厅。将捡到一个孩子的事情告知对方后，接线员有气无力道：“非常抱歉，目前我们的警力处于瘫痪状态，仅剩的人手也被战自调走了。而且军事管制期间，也无法派人处理，请好好照顾那个孩子，等恢复秩序后再联系我们吧，再见！”
“诶请等一下……”
耳边已经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景妤一回到研究所，就被众人围观了。没想到她出去散个步，也能捡到一个孩子。
“好可爱哦！”
“这鼻子，这眉眼，妥妥的美人胚子。”
景妤躲闪着他们的毛手毛脚，不满道：“你们别吵到她睡觉。我在溪边发现她的时候，她还光着身子，浑身湿漉漉的，还抱着一条鲤鱼，冻得直发抖。”
“真的？”
“好可怜。”
“不会是被父母抛弃了吧？”
“可能性很小。”一位比较稳重的男同事道：“研究所附近已经被军事管制了，野外游荡的，已经没有活人了。估计她的父母已经……”他没有说下去，意思大家都明白。
“怎么了？”一位年近不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两鬓斑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色颇为不满。
“刘主任！”大家纷纷打招呼，各忙各的。
说明情况后，景妤惴惴不安地被带到了办公室。
“小景，最近我们的实验任务很重，少一个人手工作都无法顺利开展下去。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她张了张口，弱弱道：“我联系过警察了，他们说人手不足，现在管不了。”
“那联系福利院吧，你也不能一直照顾她。”
“好……好吧。”
说到这里，景妤的怀里一动，襁褓里突然伸出一条带着鳞片的大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噗——
刘主任喝了一半的茶直接喷了出来，被呛得咳嗽不止。
“咳咳咳……那是什么东西？”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那条尾巴。没办法，他从小就怕蛇，所以反应才这么大。
“这个……”景妤也满脸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说。这孩子好像有点发育畸形……”
刘主任顾不得失态的尴尬，研究者特有的好奇心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凑近研究眼前的大尾巴，饶是见多识广的刘主任也啧啧称奇：“不可思异，简直闻所未闻！听说过长尾巴的人，没听说过还能长出鳞片的……难道是返祖现象？”
“是啊，一开始我也被吓到了。而且，她的尾巴还能动。”
“真的？”刘主任再次惊异起来，可以动说明里面有血管和神经，那就神奇了。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那根尾巴。
嗯……手感温热而柔软，然后嗖的一声，尾巴从他手里逃脱，缩了回去。
咦？
接着，刘主任对上了一双滴溜溜的红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再然后，他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亏景妤眼疾手快扶住了，“刘主任，你没事吧？”
“她……她……”刘主任舌头直打结巴。
“放心吧，她不是感染者，没有攻击性，一直乖乖的。”
刘主任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SDO只选择性地感染成年人，十岁以下的儿童跟幼儿没发现有感染案例。
“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松了一口气后，刘主任打了个越洋电话回国内，“老李啊，这边有个情况是这样的……”
“什么？！……”景妤隐约听到对方好像超级激动。
好一会儿，刘主任这才神色凝重地挂断了电话。
“小景啊，这孩子不用送到福利院了，上交国家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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