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五台山二女投师(二)
司徒平忙道不敢,将弥尘幡取出。仔细端详这面锦幡,大小不多数寸,中间绘着一个人心,隐隐放出五色光华,不时变幻。
紫玲怕他不会施展,解释道:“这幡施用起来最是简便,只要捏着幡柄一晃,心往所去之处一动念想,自会带着持幡之人而去。”
司徒平又问道:“这等便利,若是为外人盗用,岂不麻烦?”
紫玲又道:“这倒无妨,此幡颇为灵异,除了我母女三人而外,如没有我等心中暗许,便是天仙拿去,也是无用。母亲已然将此幡赠予你,你自然也可转借他人,不过只要你心念一动,弥尘幡自然飞回到你手中,毫无阻滞。当年母亲仗着它,不知躲避了多少仇家对头呢!而且这幡飞行之时,快慢由人,全凭自己的念想。司徒道友一试便知!”
司徒平听她介绍,也觉得奇妙,便告罪一声,将弥尘幡拿稳,心中暗想着五台望海峰的所在,忽然满洞俱是光华,彩霞祥云拥着司徒平倏忽不见踪迹。
紫玲、寒萼姐妹,忙也祭起遁光,紧随其后,千年神鹫高鸣一声,扑扇者翅膀在后追赶。
司徒平飞在半空,果然觉得这幡神奇无比,比自己的飞剑还快上不少,又有彩云环绕,霞光护体,高空罡风几无阻碍。飞了片刻,又想到紫玲姐妹还在身后,忙慢下脚程,回头望去,远远见了两个人影,直奔自己飞行而来,不一会便到眼前,正是秦氏二女。
寒萼嗔怪道:“你飞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等等我姐妹吗?”
紫玲忙道:“你莫怪司徒道兄,初次施展弥尘幡,哪里知道它的迅疾?”
司徒平也抱歉道:“令堂所赐神物果然灵异,快慢由心,比寻常飞剑还快呢!”
三人乃协同一致,施施然而行,不一刻神鹫也飞至。这千年灵禽,野性未退,紫玲、寒萼二女是自家小主人,倒还罢了,见司徒平居然比自己还快,心中不满,故意加快脚程,当头飞去。
紫玲笑道:“这神鹫乃是我母亲当年解救一位道友,偶然遇见的,恰好妖丹成形,为天地不容,几个天雷便打得几欲死绝,母亲念它修道不易,一时怜悯,和那位道友一齐助它挡住了天雷,方得幸存。这神鹫颇知感恩,便跟随母亲以供驱使。母亲答应它,异日自己道成,便来度它脱胎换骨,一同飞升呢!它一双利爪和那铁喙,厉害非凡,寻常飞剑都能摄取,是我姐妹难得的护卫。”
司徒平赞叹道:“不想这个千年灵禽居然如此忠义,难怪掌教祖师常说,三界之内,有七窍者皆可修道。上清道法向来广开方便之门,宽进而严出,易学而难精。不常怀一颗谨慎修持之心,是万难成道的!”
紫玲道:“原本修道便是夺天地之造化,为鬼神所忌恨的。上清道法,有教无类,已是我等万幸了。五台掌教真人果如司徒道兄所言,必能成就一番伟业,天下诸多向道坚贞之士,必定云集响应,赢粮景从!”
几人一路跟着神鹫飞行,一路闲聊叙话。三人一鸟,俱都神速,小半个时辰,便已到了山西界内。此地已是太行山脉,群山连绵,雄峰巍峨,观之不胜感叹。
紫玲、寒萼见北国山水别有风味,与黄山颇为不同,不由慢下遁光,边看边行。司徒平久居晋地,忙一一指点。
正谈笑间,见前面山峦处飞起两道遁光,往三人而来。千年神鹫自动护主,呼啸一声,飞扑而去。
来人也不慌张,其中一人,只往神鹫虚指了一下,便定住了神鹫身形,无法动弹,空自哀鸣不已。
紫玲三人大惊,忙将护身飞剑祭出,往前观看动静。
只见来者乃是一个中年道姑和一个年老的道婆。
司徒平识得来人,那道姑便是妙一夫人荀兰英,老道婆确是眼生。他自然知道这峨眉掌教夫人拦截自己,必无好事,不过也不能失了礼数,给她话柄,毕竟都是三清教下,玄门中人。便当先一步拱手道:“见过荀前辈,不知半空拦住我等所为何事?”
寒萼心直口快,见神鹫苦苦挣扎哀鸣,怒道:“你们这两个恶人,好没道理,无端禁制我家仙禽,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行凶吗?”
妙一夫人笑道:“司徒小友,这二位可是宝相夫人爱女?贫道乃是峨眉妙一夫人,这位道友衡山白雀洞金姥姥罗紫烟的便是。论起来,我与宝相夫人还有些渊源,非是外人!”
紫玲见她言语亲切,刻意亲近,不由暗中警惕,面上确丝毫不显,也做足了礼数,笑道:“原来是峨眉的荀前辈,衡山罗前辈,我姐妹二人这厢有礼了。不知有何见教?”
荀兰英笑道:“二位此去莫不是往五台山?”
寒萼甚是不喜这二人,气呼呼道:“自然是去五台,我姐妹要拜在掌教赵真人门下,你们快快让开,莫要耽搁我等大事!”
荀兰英、罗紫烟相视不由苦笑,看来这次又被五台棋先一步了。
金姥姥罗紫烟自然不会甘心,劝道:“你姐妹如何这般糊涂?昔日长眉祖师算定你们应该是峨眉弟子,日后自然能成就正果?如何自甘堕落,与五台沆瀣一气?”
司徒平容不得外人诋毁师门,冷冷道:“我敬你是得道前辈,为何为老不尊,在我等面前侮辱师门?莫不是不把我五台派放在眼里?别人识不得你,我确是知晓你的!我母亲便是五台派的女枭神蒋三姑,便是折你手里。以前我年小力弱,不能报此深仇大恨,祖师又一再劝说我,都是宿世孽缘,怪不得别人。好在祖师答应,日后再将我母亲度入师门重修道法。不过为人子者,这仇不报便是不肖。我如今还不是你的对手,时机一到,迟早要去你衡山登门问罪,讨个公道!”
当年司徒平祖父、大名总镇司徒定殉难,全家遇害,只有他家一个丫头,叫做呆姑娘尤於冰的,带了司徒平父亲司徒兴明逃走。尤於冰后来与女枭神蒋三姑斗剑败亡,司徒兴明不但未曾报仇,反娶了蒋三姑为妻。生下司徒平后,尤於冰的好友、金姥姥罗紫烟寻来报仇,将蒋三姑杀死。司徒兴明拼命救护,也中了一剑,才有了赶到五台,寻求混元祖师庇护的一段往事。
当年赵坤元也曾详细推究这内里的蹊跷,发觉出问题所在。一则蒋三姑无端与尤於冰斗剑,便是胜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将其杀死。况且便是死了,也是借机兵解,尤於冰元神转世,只是不知为何人搅乱天机,急切间推算不出下落。二来,蒋三姑后被金姥姥所杀,元神大伤,虽勉强兵解,根骨已泯于众人。不过赵坤元看在昔日情分上,时机一到,还是要接引到五台重新修炼。
最诡异的是,这件事后来又引发追云叟妻子凌雪鸿,问罪五台,乃至于峨眉、五台二次斗剑。可见飓风起于青萍之末,司徒家的这场恩怨,事关蜀山争斗的大局。
念及于此,赵坤元当日将事情告之司徒平,令他不得轻言报仇,等到日后将内中蹊跷打探明白,自己道法大成,再做计较。
金姥姥罗紫烟冷笑道:“你不说倒还罢了,你若是提起,我倒要和你父子计较计较,当年你母亲害我至交好友,你父亲忘恩负义,不但不为恩母报仇,反为美色所惑,自甘堕落。我出于朋友情谊,赶去报仇,当年一时心软,留下你父子二人性命,没想到你父子是非不分,还要寻思着找我报仇。我也不愿多说,只等着便是!”
司徒平怒道:“你杀我母亲,害我家破人亡,还说什么心软,真真叫恬不知耻!”
妙一夫人怕他们冲突起来,耽误正事,也怕当年的那段秘辛漏出马脚,忙道:“司徒小友,昔年旧怨本是造化弄人,皆是命定,何必纠结?今日我来此是有良言奉劝!我峨眉乃是玄门正宗、太清嫡传,注定要大兴道门的。你与秦氏二姝,均是与我峨眉有缘之人,若是拜在峨眉门下,必成正果、飞升天阙。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不就此迷途知返、改换门庭呢?”
司徒平冷静下来,笑道:“荀前辈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难不成我五台不是玄门正宗吗?我虽年幼,倒还记得当日在五台,佛门天蒙禅师出言不逊,为上清教祖降罪,元神大伤。前车之鉴,莫要熟视无睹才好!况且论起来,我五台才是真正纯正道门,昔年所学多有释教杂学。掌教祖师赵真人转世以来,整肃门庭、澄清教法,便是我师父也弃佛从道,再也不是昔日的金身罗汉了。这才叫做识时务呢!反观贵派,释道杂处,有悖三清真意,你不知道自省,反指责我五台,你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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