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蜡炬成灰泪始干
当晚,周瑜就派遣吕蒙在吴郡挨家挨户搜寻风纪子的下落。可是好几日过去,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了天地间。
大牢里,白江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块好地方。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忍着全身剧痛,双臂紧紧护住胸口,因为伯符那封遗诏缝在了她的肚兜里。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日后可以完成伯符的嘱托,她不得已诬陷李置,这是她最痛心的事。
大牢里有蟑螂,还有满地老鼠在肆无忌惮地咬着她的指甲盖,吮吸着她的血液。靠近牢门里有一个破败不堪的饭碗,碗里还有点馊了的蒸饼。她爬到牢门口,委屈地将那块饼放入口中。再艰难,她也要活下去。
白江的牢房再向前走十几米就是李置被关押的地方。因为是“二进宫”,所以她显得很平静。她悠然地漫步在牢房,这里的确比庐江舒县的牢房大数倍。她整理了一下地下堆积的杂草,然后便躺下休息。
她望着黑如漆盘的天花板,想起与公瑾之间的点点滴滴,会心一笑,自言自语道:“够了,十年了,我与公瑾之间的羁绊足够我回味一生。到我该回去的时候了。”
“置儿,你要去哪?”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公瑾,公瑾听到她说那种话,还以为她要自尽,就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公瑾,你怎么来了?”李置惊喜道,她爱怜地抚摸着公瑾的秀发,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公瑾,没想到还能抱抱他,摸摸他。
“置儿,你告诉我,你和风纪子是什么关系,伯符的死和你们究竟有何干系?只有你告诉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才能救你。”他抱得更紧了,他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爱妻。
“公瑾,对不起,我......我实在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刺杀伯符,他待我如亲妹,我岂会恩将仇报?”李置惭愧道。
公瑾暮然地松开了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置儿,我是你夫君,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我一无所知,又如何救你性命。”
“你救不了我的,公瑾。不要再为我和孙家撕破脸了。江东正值易主,新主和三军统帅不可离心!”
“置儿,你究竟怎么了,为了守护那个秘密,不惜以命交换!”周瑜气血上涌,顿时涨红了脸颊。“孩子没了,倘若你再出事,你让我怎么活?”
“呵呵呵!”李置笑了笑,无奈地站起身,扶着牢门,“人离了谁都可以活。再说你还有小桥,你们将来会生许多孩子。孩子们会喊你爹爹,喊她娘亲,到那时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或许过个三年五载,你就会发现我们并没有那么相爱。”
“你又在胡说。”周瑜愤怒地将李置拉到自己面前,李置此时已经满脸泪痕。
她顺势卑微地跪在地上,仰视着周瑜:“周将军,李置决意赴死,求您成全。”
周瑜惊恐地后退两步,连连摇头,他不知道李置究竟为何那么想死。死对她来说,真的那么淡然?难道她真能舍得下他?他越想越气恼,一时承受不住,只得夺门而出,看见他那伤心的背影,李置拔腿就追了出去,追到牢门口被狱卒又推回牢中。
大牢深处,一位大腹便便身戴斗笠的女子目睹着这一切,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拭干了流到脸颊的泪水,然后被人搀扶着悄然离去。
周瑜走后不久,朱然就来了,李置欣喜地握住她的手,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弟弟。
可朱然一脸冰霜,冷冷道:“姐姐,弟弟今日前来想要问姐姐一件事,望姐姐如实相告。”
“然儿,姐姐时日无多,你想问什么,姐姐必然不会瞒你。”
“请姐姐告诉我,我父亲母亲究竟因何而死?”朱然迫切地问道。
李置先是诧异地看着他,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难怪他的态度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施大人夫妇皆因我而死!”
朱然的泪水奔涌而下,他无助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李置稳住心神,也跪了下来,她扶着朱然的肩膀:“然儿,其实姐姐早该告诉你的,姐姐对不起你,可是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没想到会连累施大人,姐姐对不起你,然儿!”
“姐姐?不!你不再是我姐姐!父母大事,你瞒得我好苦啊!”朱然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割掉衣服的衣角。“李置,从今以后我与你割袍断义,你我自此各不相干!”
李置紧紧地捂着那片衣角,她站起身来,平静道:“这样也好,我已是罪人,这样就不至于连累你。”她拿起朱然执刀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然后闭上了眼睛,“朱然将军,你杀了我为施大人报仇吧!”
朱然的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脑子里闪现与姐姐一路讨生活的点点滴滴。那把匕首最终被拿了下来。
朱然背过身子,阴郁道:“我的仇人是李修父子,周将军早已为我报了仇,此事便罢!”说罢,他也离开了。
周瑜跪在侯府整整一日,才得孙权召见。孙权看着他那憔悴的面庞,无奈道:“公瑾,你这是何苦?李置罪行滔天无可饶恕,你求我是没有用的。”
“主公,公瑾知道人证物证确凿,为置儿翻案已无可能!公瑾只求主公,看着公瑾的面子上,饶置儿一命,公瑾感激不尽。”周瑜给孙权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上已然一片青紫。
“不可能!饶了李置,我母亲不会同意。”
“主公!”周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交代凌风递给孙权,“这是江东水师的虎符,只要主公能保置儿一命,公瑾自请免去一切兵权,并且未来十年,公瑾一定为江东守好前线。”
孙权接过虎符,贪婪地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个由青玉雕刻而成的虎符。周瑜手里的三万水师,其实都是他招募来的,也是他一手训练的,此番这么做不只为了救置儿。还是为了给如坐针毡的少主吃一颗定心丸。
对于周瑜开出的条件,孙权实在是心动,可饶了李置,母亲那里委实不好交代。可这又是个架空周瑜的大好时机。
“公瑾,既然如此,也就罢了。李置我可以赦免!但我还有个条件,你必须休了她,将小桥扶为正室。李置有生之年,决不可再踏入江东一步。”孙权一边说,一边将虎符收入怀中。
“可是主公,置儿无依无靠,她若离开江东,日后怎么生活?”公瑾为难道。
“这是她的事情。我能赦免她,已经很对不起兄长在天之灵!你想想,我母亲,嫂子能容忍杀害我哥哥的人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生活吗?公瑾,保住她的命还不够吗?”
“公瑾,明白!”他只好妥协,只要置儿活着,便好。
“她行刑那日,我会用其它死囚将她换出,届时你把她送走吧!公瑾,这个女子满腹阴谋,绝不是个善茬,你忘了她或许会轻松很多!”
“是,主公!”
周瑜走后不久,朱然也来求孙权。他说只要能赦免李置,他愿意肝脑涂地为孙权做任何事情,孙权当然愿意卖他这个顺水人情。孙权那晚高兴地合不拢嘴,既夺了周瑜的兵权,又彻底收服了朱然,这笔买卖真划算。
走入刑场的那一瞬间,李置被人打昏失去了意识。等她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公瑾的怀里,四周摇摇晃晃,还有马蹄声。
“你醒了?快起来吧!”公瑾语气如冰,神色异常地将一个分量不轻的包袱和一策书简交给她。
“公瑾?我没死吗?”竹简上的休书二字,几乎刺瞎了她的双眼,她机械地坐起身,展开书简瞪大了眼睛,“公瑾你......你为何要休弃我?”
“李置,你我夫妻缘分已尽,今后山高水长,各不相干。”周瑜用寒冷的眸子盯着她,指了指那个分量不轻的包袱,“你我到底夫妻一场,我不会亏待你,这些钱足够你富贵一生,我会派人送你出城。”
李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忽然站起身,头顶狠狠地碰到了马车顶部。周瑜看在看在眼中很是心疼,他多想替她揉一揉,但终是忍住了,仍旧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
头顶的疼痛比起心里的疼痛,简直是没有办法相较。她仓皇地抓住公瑾的手:“公瑾,你是不是有苦衷?是不是有人逼你休了我。公瑾,我宁可死,也不想和你分离啊!”
“够了!李置,这么多年来,你给我惹的祸还不够多吗?李置,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够好吗?我那么爱你,可你却和一个年迈的老者纠缠不休。”周瑜愤愤道。
“公瑾,那是有人陷害我,你还不明白吗?为何小桥会知道肚兜的位置,很明显,就是她策划的!公瑾,你居然不信任我?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而你却.......”她越说越伤心,竟不自主地抽泣了起来。公瑾也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冰凉,他再也不忍心甩开她的手。
“罢了,都过去了。李置,我们都放过彼此吧!就当我们这一世情缘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们又回到现实。”
“好!到头来和你相伴一生的还是小桥。”李置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却是那么悲凉,她拭去脸颊的泪水,“公瑾,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预料到我们的结局不是生离就是死别。所以我过的日子很小心翼翼,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这一地步。不过生离总好过死别。”
公瑾心在滴血,他心想:“置儿对不起,我怎忍心伤你?可是只有这样才能保你性命。只有你活着,你我就有重聚的希望。”
周瑜一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下马车,李置忽然稳住了他的唇瓣,她想再感受一下夫君的味道。周瑜愣了片刻便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下马车。
李置的马车走了之后,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周瑜不满地瞪着他,冷哼道:“凌风将军,你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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