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朱然孙献缘起时

　　不久后朱然结束了赤壁的事务，提前赶回了吴郡。

　　他刚刚赶到城门口的时候，一抹红装映入他的眼帘。再走近些，方才看清，是一个姑娘。那姑娘穿着红色便服，梳着简单的发髻，骑着一匹小白马。她长相清秀，身材高挑，手里握着一根棕色马鞭。

　　“朱然哥哥，你回来了！”那姑娘跳下马，笑着朝朱然走去。

　　朱然一跃下马朝她抱拳道：“朱然见过郡主，郡主怎么来了？”

　　这个姑娘正是孙坚幼女，孙献。孙献是主公唯一的同母妹妹，也是江东最尊贵的郡主，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不似一般规格小姐那样娇气。她生性洒脱，热爱练武，尤其是武得一手好鞭子。

　　孙献自小在孙权身边长大，因此与朱然非常熟络。再说朱然博学鸿儒，小丫头日日跟着他，竟然渐渐生出了情意。

　　朱然也知道郡主对他之心，但他打心眼里是排斥的。并不是他不喜欢郡主，郡主玉雪可爱，又武功高强，长得也漂亮，他怎会不怦然心动。

　　只是他与郡主的年龄足足差了八岁，太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朱然哥哥，你一走数月，阿献好想你！”孙献一跑一跳地来到朱然身边，亲切地挽着他的手臂。

　　他赶紧抽回手臂，后退两步：“郡主，男女授受不亲，请郡主不要这样。”

　　“你不许，我偏要！”孙献负气地拽着朱然的胳膊，顺势将他拉过来，就要亲上他的脸。朱然只得把脸扭到一边。

　　孙献怔了怔，严肃道：“朱然，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的！”

　　“郡主也该明白，朱然一直拿郡主当妹妹！”朱然故意道。

　　“你没有妹妹，你只有一位已故的姐姐。本郡主才不要当你妹妹，朱然，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让你做我的夫君。”

　　面对孙献的“强词夺理”朱然无可招架，他顿时感觉他是无胆鼠辈。就连郡主的一个小姑娘都能这么勇敢地表达爱意，他堂堂七尺男儿却这么畏畏缩缩。

　　“郡主，这是何苦？江东想娶郡主的好男儿多得是，郡主为何会看上朱然？”

　　“好男儿虽多，走进我心的，只有朱然一个。”她又攥住朱然的手，想要给他力量，“朱然哥哥，还记得你我初见那日吗？”

　　两个人同时回忆起了初见时的情形。那年朱然十四岁，孙献只有六岁。

　　孙献小时候很调皮，经常在孙策的池塘边捞鱼玩。

　　夏日的吴郡非常炎热，小孙献满身冒汗，她把侍女给甩开，自己一个人来到池塘边。她坐到池塘边的石头上，撸起了裤腿。就在这个时候，池塘里游来一只奇怪的鱼，它全身乌黑，还有四只脚，叫起来像婴儿啼哭。

　　面对这只见所未见的怪物，孙献来了兴致，她就要下手抓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跌到池塘里去了。

　　此时，一双大手抱住了她，将她带离了池塘边。

　　“哥哥，你是谁？”惊魂未定的孙献，用小手指着他。孙献初见朱然，只见少年年方十四，眉目清秀，身材已然长开，穿着一身酱色衣衫。

　　“我叫朱然，是二公子的伴读，郡主，池边危险，郡主可要当心！”朱然对她抱拳道，叮嘱完便悄然离去。

　　朱然虽然是第一次见她，但已经猜到她的身份。能在伯符将军府上嬉闹，唯有江东的孙献郡主。

　　孙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呓语道：“原来他就是朱然哥哥。”

　　回忆起初见时的美好，二人相视而笑。

　　“那时的美好，朱然怎么会忘？”朱然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但孙献耳力极好，她听见了。

　　她知道朱然心里有她，她便暗自欢喜起来，拉上朱然就往郊外走。

　　“郡主带我去何处？我还要去向主公复命。”朱然依旧愣在那里，任凭孙献力气再大也拽不走他。

　　“你不是向二哥辞官半年吗？这才三个月，还剩三个月。”

　　她勒令朱然上马，朱然实在无奈，只好随她去。

　　这是天空中飘荡起星星点点的雪花，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朱然和孙献骑着小白马在雪地里奔驰着，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途中朱然将孙献身上的披风往上拢了拢，孙献在朱然的怀中，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寒凉。

　　到了目的地，看到了李置的墓碑，朱然很诧异，郡主怎么会带他来此处。

　　孙献牵着朱然的手来到李置的坟墓前，并排跪了下来，对他道：“朱然，我知道周嫂嫂是你一生最敬重的亲人，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亲自告诉姐姐，我喜欢朱然，我希望永远跟他在一处。”她又向着墓碑跪行了几步，温和道，“我虽与姐姐仅有数面之缘，但姐姐能成为都督深爱并且念及一生之人，决计不是等闲之辈。姐姐，二哥常说，我的行事作风与您有七八分像，看着你我如此相像的份上，请您保佑我能跟您弟弟厮守一生。”

　　说罢，孙献朝着墓碑深情地一拜。

　　开始朱然还以为孙献是一时新鲜，才会跟他告白，直到听到她跪在姐姐面前，说着如此感人肺腑的告白之语，他那颗被冰封的心，已然开始融化。

　　他就把李置“复生”的事情和火烧赤壁的事一同告诉了孙献。

　　孙献向听书一样听得热血沸腾，连连拍手叫好，不禁感叹：“朱然，都督和都督夫人都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她的语气渐渐低沉了起来，“夫人为何要离开都督？二人别了八年，好不容易联手击败曹操，该享受重逢的喜悦了，她却走了，让都督情何以堪。”

　　“没关系的，有情人终会相守，我坚信姐姐姐夫终有再相聚之日。”他主动牵起孙献的手，道，“郡主，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一名将士，随时随地都会征战四方，我们终究无法向寻常夫妻那般厮守。我知道，我不是太夫人的理想女婿人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和你相守白头。但我想你保证，我们在一起的岁月，每一日我都会让你无悔无恨。”

　　孙献的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手背上，渗入肌肤里。她反握住朱然浑厚的手掌，感动道：“你的这番话没有让我失望，你不愧是我江东的儿郎。你放心，母亲很疼爱我的，从小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从没反驳过我。”

　　“无论前路怎样艰难坎坷，郡主，我都同你一起面对！”

　　“朱然哥哥......”孙献幸福地靠在朱然肩头。

　　吴郡周瑜府内

　　周瑜的庭院布置的十分清幽，院内一步一景，尽显江东都督的高尚品味。

　　周府的北面有一片竹林，竹林尽头就是周瑜的书房。书房里有两位小公子正坐在案边摇头晃脑地背书。

　　两位公子都长得眉清目秀，脸颊白皙，举止端庄典雅，年长的要比年幼的高出一个头。他们俩都穿着碧色的衣衫，梳着相似的发髻，有模有样地翻动着案上堆积如山的书简。

　　他们俩就是周瑜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周循和周胤。周循今年八岁，周胤只有六岁，二人在父亲的感染下都勤奋好学。周循得到父亲真传，弹得一手好琴，周胤别看只有六岁，有着超高的棋术造诣，他的棋艺能和鲁肃不分伯仲。

　　“哥哥，哥哥！”周胤放下书简，跑到哥哥身边，“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周循摇动着脑袋，“爹爹打了胜仗自然就会回来，咱们好好念书，等爹爹回来给他背书！”

　　“那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周胤仰面望着墙壁上的画像，画中是一个女子，她穿着红如烈焰的衣衫，梳着马尾，还把袖子绑到手臂上，笑容甚是灿烂。“爹爹不是说等我们长大之后，娘亲就会回来吗？现在胤儿都六岁了，怎还不见娘亲回来，我想娘亲，很想很想！”周胤的语气越来越低低沉。

　　周循放下手里的书简，摸着周胤的小脑袋，安慰道：“哥哥也想娘亲，爹爹不会撒谎的，他说过娘亲会回来，娘亲就一定会回来。咱们就在家里等着爹爹和娘亲。”

　　房门嘎嘣一声被人踹开，身穿一身绫罗绸缎的小桥气呼呼地闯了进来。

　　小桥亲自做了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本来想拿给两个孩子吃，可谁知刚走到门口听到这样的对话。小兄弟了整日对她视而不见，却打心里思念着素未谋面的李置。她的愤怒已然压抑不住，周循最后一句话彻底惹恼了她。

　　万一李置回来，她不仅得回夫人的位置、夫君的专宠、还白捡了两个聪明的儿子。反观小桥，她嫁给周瑜十年，除了黑夜里的寂寞还得到了什么？

　　小桥鼓着腮帮子走到兄弟二人面前，兄弟二人一同拱手道：“见过姨娘。”

　　“循儿，胤儿，今天我告诉你们两个，李置早就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小桥扯下墙上的画像，掷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周胤的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他跑过去撕扯着小桥的衣裙，哭道：“姨娘骗人，娘亲没有死，她会回来的。”

　　“胤儿！”小桥弯下腰按着他的小肩膀，冲他吼道。“我说了多少回了，她不是你们的娘亲，我才是你们唯一的娘亲。”

　　周胤连连摇头，小桥更加气愤，便要抬手打他。周循跪下阻止道：“姨娘不要打弟弟，不要！”

　　这时，周府的管家路伯赶来，将两个泪眼婆娑的孩子哄走了。路伯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小桥，她还在踩踏李置的画像，路伯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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