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暴起

　　在贝尔摩德做出决定的瞬间，罗宾所处的空间发生了巨变。上空的穹顶忽然剧烈震荡，然后从中央裂了开来。瀑布般的血浪汹涌而下，泼洒在蛋和影蹄的身上。影蹄发出欢快的嘶鸣，它用后蹄站立起来，前蹄在空中不断虚踏，兴奋的大喊道：

　　“是时间了！就是现在！深渊之主阿兹特克就要归来，世间将变成一片火海。”

　　在激动过后，影蹄回头端详表面浮起血管网络般纹路的蛋，又觉得有些茫然。它能感觉到，蛋中的生物还没恢复到巅峰期。虽然其力量暴烈而强大，但终归还是跟影蹄见识过的那种无可阻挡差了一个档次。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影蹄可以决定的事情。这时一个意识悄然侵入它的脑海，让它浮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己在这里枯守了上百年，今天遇到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还是蛮有趣的。不过是个区区人类而已，或许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于是浴血的影蹄转过身，望向全神戒备的罗宾。它微微歪过头，用自己都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阿兹特克大人即将复苏，它需要灵魂的滋养。我仁慈的允许你们中的一个离开，另一个将在阿兹特克大人的深渊之卵前献祭。”

　　我他么的一定是疯了，等阿兹特克醒过来，发现我在他最需要滋补的时候放跑了一个活人，铁定会把我打得妈妈都认不出来。唉，都怪我当初年轻不懂事，乱签什么契约，找了个暴君当主人。不过阿兹特克的炼狱长鞭真他么的帅，偶尔挨几下，能忍就忍吧。

　　当影蹄胡思乱想的转着念头时，罗宾做出了决定。他猛然转身，用冰冷的目光盯住艾茜。艾茜愕然，然后似乎明白了过来，慢慢的开始摇头。她放开罗宾，一点点的后退。哭音涌出艾茜的双唇，她低低的哀求道：

　　“不要，不要。总管大人，您不可以这么做。您是正直的人，您是黑日领唯一的骑士。”

　　影蹄发出一声嘶鸣，让一道传送门在它身前出现。于是罗宾不再犹豫，他伸手抓住艾茜的手臂，拖着女仆走向平台。倾斜的阶梯在平台前方出现，向下连接到地面。艾茜拼命的哀求、哭泣、咒骂、尖叫，但罗宾不为所动。他无视女仆抓挠甚至撕咬自己，只是一步步的沿着阶梯走上去，迈向只供一人通过的传送门。

　　影蹄袖手旁观，不由自主的感到一丝愉悦。这份感受来自侵入它潜意识的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冷艳的微笑，通过影蹄的双眼，看着罗宾面容狰狞，为了夺取生机而撕掉温情的面纱。

　　当罗宾出卖掉艾茜后，他确实可以离开。但艾茜的临终怨恨会被贝尔摩德转化为诅咒，如跗骨之蛆般的追随罗宾终生。她被榨取干净的灵魂残渣将只剩下憎恶，永远徘徊在罗宾的梦境当中，纠缠和折磨他。作为诅咒的控制者，贝尔摩德自然能迫使罗宾对自己言听计从。

　　三十级的台阶转眼间便走完，拖拽着艾茜的罗宾面色冷冽，眼睛赤红。他停步在影蹄的身前，在对方的示意下把艾茜丢在蛋的边上。无数的血肉长须从蛋身上蔓延出来，在影蹄的控制下卷向艾茜。

　　影蹄看着绝望的艾茜，觉得有些无聊。它甩甩脑袋，发出唏律律的声音，示意罗宾可以走了。作为恶魔的坐骑，影蹄对出卖和背叛习以为常。它专心估量着能从艾茜的灵魂中压榨出多少东西出来，没注意罗宾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匕首。

　　寒光一闪，匕首破空飞来。罗宾毫无保留的全力以赴，让匕首发出撕裂布锦般的破空锐音。影蹄愣了百分之一秒，匕首就准确的砸在它额头上。猝不及防的影蹄嗷了一声，被一股大力砸得头晕目眩。它身不由己的从平台边缘摔了下去，匆忙一瞥间，只看到平台的上方白光大作，仿佛有十几个闪光术同时爆发。

　　罗宾没空关注影蹄的情况，只是全力的跃起。他跳到蛋的上方，高举双手，所有的精神力全都奔腾而出，化作一把长四米，宽半米的晶莹长刀。从一开始，罗宾就没有要跟影蹄做交易的打算。虽然他还不了解恶魔，但对于藏身在邪恶之地的生物，罗宾不可能报以丝毫的信任。

　　所以罗宾隐藏起所有的力量，装作顺从，虚与委蛇的演戏，就是为了能发动一场突袭。此刻他已经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双目中寒光凛然，向着表面骤然不规则凸起，开始扭动的蛋发出全力一击。

　　“休想！”

　　影蹄见势不妙，立刻采取行动。它的四蹄喷涌出烟雾，踩踏着虚空奔向罗宾。罗宾看也不看，竭尽全力将精神力巨刃斩向即将开裂的蛋，影蹄疾驰成幻影上前阻挡，一头撞在巨刃的侧面。电光般的火花顿时爆裂开来，影蹄只觉得眼前一黑，大喊着‘哎呦妈呀’，乱蹬着蹄子重新摔了下去。这一刀中凝结着罗宾的全部力量与杀意，威力远远超过影蹄的想象。

　　无论如何，影蹄还是发挥了作用。巨刃的去势略微倾斜了一些，没能将全部的能量向着蛋释放。在刀刃即将切入蛋体时，一层暗红色的光泽悄然浮起，在蛋的表面形成护罩。白与红的两种能量随即猛烈对撞，胜负立分。巨刃深深的斩入蛋中一米，随即折断。除了罗宾手中的半截外，剩下的化作碎片四处飞散。

　　一击未果的罗宾借力前翻，手中的半截巨刃化作长刺般的穿甲剑，再度向着破裂的蛋扎下。这次他毫无阻碍的将蛋从侧面刺了个对穿，罗宾想拔剑再刺，剑却纹丝不动。他直接收回剑柄部分的精神力，然后抄起看得目瞪口呆的艾茜，从平台上跳了下去。

　　随着一声痛极的怒吼，蛋终于彻底碎裂了开来。三米高的人型生物从中站起，它长着扭曲向前的犄角，浑身如凝结的岩浆般，在黝黑中透漏着暗红。生物的双手粗壮结实如树桩，反关节的双腿筋肉虬结，底下是双毛茸茸的羊蹄。平台在它的脚下碎裂崩塌，仿佛吃不住重量。

　　这是一头来自外层位面的深渊炎魔，它牛一般的脸因为剧痛而显得狰狞。罗宾的第一刀砍在炎魔的肩膀上，切断了它的肌肉和锁骨。第二剑从炎魔的……胯下刺入，背脊旁边穿出。这头名叫阿兹特克的炎魔从未受过如此的痛苦，它的杀戮欲望因而沸腾，化作熔岩烈火从每一个毛孔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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