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起（一）
待苏妙彤走了之后，苏老夫人一个人坐在那里沉默了良久。最后她招来高嬷嬷，一脸感慨地问道:“晴儿，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高嬷嬷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老奴在老夫人身边也有三十余年了吧……”
“是啊，岁月催人老，没想到当初花一样的晴儿，在我身边都熬成跟我一样鸡皮鹤发的老婆子了……”苏老夫人目光柔和地望向高嬷嬷，脸上布满了回忆之色……
高嬷嬷闺名高晴儿，是苏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年轻时长得明眸皓齿，有一门从小定下来的亲事，对方是舅母娘家的侄子，从小青梅竹马。没想到后来未婚夫婿染病去逝，伤心欲绝的高嬷嬷当时就立志终身不嫁，苏老夫人怜她不易，多次劝导未果，也没就没有强迫她。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高嬷嬷还孑然一身……
“老夫人鹤发童颜，是苏府里人人敬重的老祖宗，哪里是老奴比得上的?”高嬷嬷闻言也不由一脸的动容，轻声说道。
苏老夫人闻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道:“世人都道富贵好，可是人食不过三餐、睡不过一席，无欲则刚，多了反而徒增烦恼。世人以为我可以随心所欲，高枕无忧，可是他们不知道，老婆子我也只是跟普通人一样，只求家族安稳，子孙出息罢了……”
高嬷嬷闻言欲言又止，最终却沉默不语……
“晴儿，你可愿意去淼儿身边，帮我照顾淼儿?”两人静默良久，苏老夫人突然出声问道。
高嬷嬷闻言，心里不知道是应该松口气，还是应该难过……最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答道：“老奴愿意为老夫人排忧解难……只是老奴这一去，以后就不能在老夫人身边侍候了，望老夫人保重身体！”说到最后已然泪目。
苏老夫人的眼里也闪过水光……
实际上自从高嬷嬷决定替苏妙淼隐瞒了在黎府遇到三皇子之事，心里就一直等着这么一天了。
老夫人，最终还是顾念旧情的。这样的结果，怕是最好的吧！
“罢了，你下去吧！”苏老夫人最后背着高嬷嬷，对其摆手说道。
高嬷嬷于是在伏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给苏老夫人叩了几个头，然后转身离去了……
……
苏府昨夜里的大火，惊动了京城，今日一大早就有与苏府相熟的人家前来慰问，所以苏府今日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苏妙彤所在的隐月轩里。
“陶嬷嬷来了！”
苏妙彤一脸平淡地对着一个年约五旬，面容严肃、举止刻板的嬷嬷迎了上去。
来人便是长公主身边极为得力的管事嬷嬷——陶嬷嬷。
“长公主今早一起来，就听闻苏府出事了，于是赶紧遣了老奴过来看看……二小姐没事吧？”陶嬷嬷向苏妙彤福了福身。
这位因得长公主看重，常年与达官贵人打交道的陶嬷嬷，身上自带一股有别于其他奴才的优越感，进退间的规矩虽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那平淡的语气以及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中透出的轻慢，让跟在苏妙彤身后的春分和秋分，听得不由攥紧了衣袖……
苏妙彤倒是像习以为常一般，脸色平静地说道:“劳烦长公主与陶嬷嬷记挂了，人倒是没事，可是……”说到这里，苏妙彤眼里闪过哀愁之色:“库房里的东西被烧得片纸不存，父亲和母亲留下来的念想，怕是被毁得七七八八了！”说到最后，苏妙彤忍不住红了眼圈……
陶嬷嬷闻言，忍不住当场沉下了脸色……
最后她勉强地跟苏妙彤客套了几句，就匆匆地告辞赶回去跟长公主禀报了！
待陶嬷嬷一走，春分立刻忿忿不平地开口:“看她那轻狂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才是长公主呢！”
出来相送的苏妙彤闻言没有作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春分一眼，转身回了房。
春分立刻噤声了……
秋分不由偷偷地拉着春分说道：“你呀，也太多话了，小姐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呢！”
“小姐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看她是根本不在意吧！”春分不服气。
不在意?在意又能怎么样？难道能嚷到全府人都知道？
秋分想到这里，不由瞪了眼前这个愣头青一眼就走开了，独留下了满头雾水的春分在原地干瞪眼……
午休过后，苏妙彤像往常一样，来了沉香院探望苏妙淼。一进门就看到高嬷嬷正细细地替苏妙淼拭擦着额头上的虚汗……
“高嬷嬷。”苏妙彤轻声唤道。
“二小姐来了！”高嬷嬷闻声转过身来，对苏妙彤行礼道。
“妹妹今日如何？”
“还好，今早廖神医给小姐施过针了，说如今只等小姐自己醒来了！”高嬷嬷脸上的表情喜忧掺半，可以看得出她此时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难安。
“放心吧，妹妹会好起来的！”苏妙彤脑海里不由闪过苏仲宇对她保证的话，随即一脸坚定地说道。
高嬷嬷许是被苏妙彤表现出来的强大信念打动了，闻言重重地点头：“二小姐说得对，小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妙淼躺在床上，
“嬷嬷，你怪我告诉祖母么？”良久之后，只听见苏妙彤的话幽幽传来。
“二小姐，老奴又怎么会怪你呢？老奴是看着你和小姐长大的，知道你这样做也是为了小姐好……与其从别人的嘴里传到老夫人那里，还不如直接告知，老夫人总归不会害小姐的。当初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有些事情能避则避，就漏想了这一层，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到！”高嬷嬷闻言立刻一脸诚恳地说道。
只怕不是想不到，是怕传到老夫人以外的人的耳朵里，节外生枝吧！
念头闪过，苏妙彤也不点破，只是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两人就有默契地岔开了这个话题，把谈话的内容转移到苏妙淼身上……
“廖神医有说过妹妹何时会醒过来么？”
“回二小姐的话，廖神医倒是没有明说，只是老奴看他的神情，比起开始来轻缓了不少，相信正如二小姐之前所说，小姐肯定会没事的！”
苏妙彤闻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床上睡得不知日夜的苏妙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阵的出神……良久后，才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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