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恐怖故事

　　这个世界真是无聊透顶了。

　　不仅无聊，还很糟糕。

　　“垃圾箱里远远可见散落的烂菜叶子、馊米粒、和鱼骨等食物残渣，散发出阵阵浓烈的恶臭气味，即使隔得老远，都依然能够闻到。”

　　这是纪宁进入病院刚满一个月的时候，对着院墙内一面墙角跟上的水泥垃圾箱出神时，平均每隔五分钟心里就会涌现出来一次的想法。

　　“那些在腐坏的炒饭，和已经变成土黄色的苹果核之间流连忘返、纷飞起舞的忙碌身影，每一天它们每一只每小时，彼此相互碰撞身体超过三百八十六次。”

　　这是纪宁进入病院差不多一年的时候。

　　“这种半人高的垃圾箱，可以很好的塞进一具体型健壮的成年男性尸体，勤快点可以稍微分个尸，将尸块装进黑色的塑料垃圾袋里，跟箱子里众多的垃圾袋和睦的躺上一个星期，就会被开垃圾车的师傅，载运到空旷无人的垃圾堆放处，一把火烧干净。”

　　这是纪宁进入病院已满三年的时候。

　　第四年......

　　第四年的时候，纪宁早就不再看垃圾箱了。

　　纪宁开始做梦。

　　就是那种，非常清楚自己的在做梦的梦。

　　而且是同一个梦境。

　　最古怪的是，梦境的持续性。

　　长期、持续、重复。

　　梦里，纪宁并不是出现在病院的病床上，而是睡在自己房间里的那张大床上，从身形上来说，应该是七-八岁。

　　他用习惯的睡姿侧身躺着，睁开眼睛看着房门的方向。

　　房间的深褐色木门‘吱嘎’一声开了，从门后窜进来一只全身长满灰色长毛的大老鼠，老鼠窜进纪宁的房间之后，便一个跃身跳到了纪宁的被褥上，以飞快的速度从他的腰部开始往上爬，于此同时还龇牙咧嘴的亮着嘴里满是黄斑的牙。

　　在这个梦里，纪宁不仅是双腿无法动弹，而是全身都不能动弹，就好像身上被一块无形的巨大石头给压住了，只能任由那只灰色的长毛老鼠，顺着他的身体爬到他的脖颈边。

　　纪宁能够真切的感受到长毛老鼠身上的毛在他的颈侧摩擦，还有它锋利而尖锐的爪子几乎要镶进他的肉里。

　　那只灰色的长毛老鼠在纪宁的颈边一番探索，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颈处冷不丁的疼痛让纪宁一直处于紧绷的身体，产生了剧烈的应激反应，压在身上的石头被某种力量抬起，纪宁将老鼠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老鼠被砸在地上之后便再也没有动弹。

　　纪宁伸手去探自己脖子上被咬的伤口，手上摸到一片湿漉漉的粘稠液体，拿到眼前，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第一次的怪梦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第二次的时候，出现在纪宁眼前的还是同样的一个场景。

　　他用习惯的睡姿侧身躺着，睡在自己房间里的那张熟悉的大床上，睁开眼睛看着房门的方向。

　　房间里的那扇深褐色的木门，再一次‘吱嘎’一声开了，但是这一次进入到房间里的，却不是打过照面的那只灰色老鼠。

　　在老鼠后面进来的，是一条样貌非常丑陋的黑色短毛狗，体型不算大，看不出什么品种，这条狗全身瘦骨嶙峋得能看到一根根凸起的肋骨，只有三条腿，两只眼睛里只有一只能睁开，另一只的眼皮则紧紧的闭合着，嘴巴裂到耳根，喉咙里不停发出低吼，模样十分凶悍，似乎立刻就要朝纪宁发出袭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上次那只灰色的长毛老鼠给咬过的原因，第二次经历怪梦的时候，纪宁之前身体上压着的那块巨石没了，他的手肘膝盖自由而灵活。

　　灵活到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真实的这么自如的活动过。

　　身手敏捷而矫健的躲开房间里那条恶犬，无数次凶狠的扑击之后，虽然心里很清楚，眼前的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的梦境的纪宁，也仍然控制不住嘴角的越发浓郁的笑意。

　　他甚至舍不得，让出现在他梦里的那条恶犬，死得快一点。

　　因为纪宁认为，恶犬死亡之后，这个梦境就会立刻结束。

　　事实上，纪宁的怪梦确切如他所思所想的那般，在恶犬倒在一片血泊中逐渐安静，四肢呈僵硬状往前伸直的那一刻，再一次悄然而止。

　　再往后几次......

　　纪宁用习惯的睡姿侧身躺着，睡在自己房间里的那张熟悉的大床上，睁开眼睛看着房门的方向。

　　熟悉的‘吱嘎’声如约响起，房间里的木门徐徐打开……

　　纪宁知道，又有东西要进来了。

　　他非常的期待。

　　老鼠、短毛黑狗、鳄鱼、巨蟒…….

　　由于怪梦里的事件发生是具有连续性的，所以当地板被鲜红溢满，四面的墙体上也糊着大片暗红色血浆，看着满屋子动物尸体的纪宁，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每次房间里的木门打开，都会进来一个‘东西’，而且每次进来的‘东西’，都比上一次的要大。

　　当房间里的家伙死去，下一个比它更大的‘怪物’就会在下一次的怪梦中，扒开门缝进来。

　　纪宁在蟒蛇死去的怪梦结束后，兴奋了一个星期。

　　他一直在积极的思考着，比巨蟒更大的‘东西’，会是什么？

　　为此，从不主动跟人交流的纪宁，在那段时间里，忽然间变得‘正常’起来。

　　比如说，他开始跟人聊天。

　　比如说，他在跟人聊天的过程里，总是不时探讨着人与动物和大自然之间，充满矛盾的微妙关系。

　　比如说，他将折好的千纸鹤送给护士小美。

　　比如说，他对每个人都会露出温和的笑容。

　　比如说，他终于在梦境里看到了至巨蟒之后，从门里进来的‘东西’。

　　第五年的时候，纪宁再看向院墙内墙根处那熟悉的垃圾箱的时候，他露出了那种对每个人都会露出温和的笑容。

　　高墙冷院，总有人不甘心被关在囚笼里。

　　失踪的病人，在病院里，偶有发生。

　　后来的几年，纪宁很少做梦了。

　　在病院里住得久了，再多的感觉最后也会只剩下一种，那就是麻木。

　　无论他曾经感受过多么深刻的孤独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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