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魇
“顾楚兮，说句不好听的话，遇到你一定是因为你花光了我前半生的所有运气。”
陆水月破涕而笑，转悲为喜。
似开玩笑的语气，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悲惨遭遇。
她从小运气就很背，俗话说的喝口凉水都能呛死。
亲情淡泊，父母虽没有离异，却像名存实亡。
家境贫下中农，他们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回一次老家，陆水月俨然成了别的小朋友嘴里丢人的留守娃娃。
爹不亲，娘不爱，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小水月幼儿园毕业时，爷爷奶奶相继地驾鹤西去。
母亲不得已将她接到了大城市。
看似繁荣的大都市，对于背井离乡的这群人，实际上只是生活所迫，穷困潦倒所逼。
无辜受尽了白眼。
她的父亲初中文化，却固执地认为读书是一个人一生唯一的一条出路。
没有孔子的命，却盲目地笃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荒谬愚昧理论。
前后找人求人帮忙，将小水月送进了本地的一所实验小学。
从留守变成流动。
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虚假典故。
父母是这座城市最底层的务工人员。
他们被层层的阶级统治压迫剥削，干着没人愿意干的最辛苦最重的活儿，得到的是最微薄稀缺的血汗钱。
没有时间照顾小水月，小水月就自己上下学，自己回家在菜市口买馒头包子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听话懂事有时感觉也挺惨的。
同班的小孩被爸爸妈妈开车接回美丽温馨的房子里。
吃着可口的饭菜，享受课后一对一的作业辅导。
小水月孤零零地背着小书包，瘦小单薄的身影，脚步不甚稳地走在行人络绎不绝的马路上。
回到拥挤嘈杂、油烟缭绕的廉价出租房屋。
这是她的家。
日复一日，别人生活，她过活。
小水月坚持了四年。
恶魔之子的C被创造爆发在那一年的盛夏。
她被班里的同学欺凌得厉害，原因竟简单明了地是因为小水月是从外地来的。
逐渐被所谓的原住地居民边缘化。
他们难道是土著人？
教室里被踢翻倒地的课桌椅，一片狼藉的凌乱课本文具用品。
课间被扔下楼落入草丛的书包，一不小心就被泼一脸的自来水。
上课时被后排同学剪掉一撮撮的头发、沾满洗不掉的油性笔油的校服后背。
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啊的残忍借口。
小孩子不懂事，朋友之间难免小打小闹。
触目惊心的伤痕，深入骨髓的伤痛，她幼小稚嫩的心灵永远永远地被烙上深深的印记。
C现实的真实原型来源于小水月班上一位号称“霸王花”的女生。
明明是一个小学生的模样，却将外在的蒙昧单纯当作“杀人”的保护伞。
她最喜欺负处于弱势的小水月，推搡殴打是家常便饭，她还有一个变态的趣味就是踩人小拇指头。
一次，小水月被污蔑偷了班上某个女生的一块橡皮。
就一支铅笔一块橡皮的事情啊，她被霸王花带着一群人，拎着衣领，拖拽毒打在放学后教室门外的走廊上。
小水月被打得鼻青脸肿、嘴唇磕破牙齿流血。
她被它们一直放在地上拖着，拖下三楼的楼梯，来到六年级教室的一楼。
被扯着拽着下楼梯的头发，浑身的骨骼被碾压得嘎吱作响，疼得撕心裂肺。
“叫你偷东西！你个不要脸的小偷！你还死不承认......”
用力的巴掌一次又一次狠狠地呼在她面如死灰的脸上。
有人在电视剧中看到这种情节的时候，会发问，“主角傻啊，被打还不知道还手，不就是摆明着让别人觉得好欺负吗？！”
试问一个10多岁的小女孩，被五六个张牙舞爪的同龄女生按住手脚轮呼，怎么反抗？
就算能无谓地反抗，换来的只会是更严重的拳打脚踢。
时间一分一秒，煎熬缓慢地流逝。
它们终于打够了，还有婴儿肥的拳头酸痛抽筋。
一群小鬼一哄而散。
小水月背靠在冷冷的墙壁上，却开心地笑了，宛若劫后还能活着般的欣喜。
这时的老师在哪里呢？
这是放学后的，不在学校管理范围内的责任时间。
可巧了，小楚兮当时也在这所学校读小学。
他比她高两个年级。
放学后，小楚兮留下来值日，教室里的其他人都走光了，唯独剩下他一人。
他着急回家，书包的拉链却突然间不听使唤，坏了。
反复地拉上又打开重复了十几遍，直到教室右边的楼梯口，传来微弱的疼痛难忍的抽泣声，书包的拉链也没合上。
小楚兮寻着声音，疑惑地走出教室，站在后门口左右地环视四周。
没有看见什么人影，哭声也随之消散了。
摸不着头脑地回去拎起书包，管它合不合得上，拔腿就跑，白天活见鬼似的抽身逃离学校。
暗处的一楼三角的空间下，听见匆忙跑开的人的消失的脚步声。
小水月慢慢地放下紧紧捂住口鼻的手，放声大哭。
这个被人遗忘的旧事里的他们。
顾楚兮不知道躲在楼层底哭泣的人是陆水月，陆水月也不知道差一点发现自己的人，是二十一年后相遇的顾楚兮。
.........
“我也白活了二十几年。”
顾楚兮傻傻地笑着，陆水月伸出手擦拭他眼眶里落下的大串大串的泪珠。
她也傻笑着。
“顾楚兮，我笔下的那个亡国公主的故事，是不是给你造成了青年时代的阴影？其实那都是我杜撰的历史。”
再次握住她的掌心，他的眉里、眼里、心里、语气里写满了真诚衷心。
“不管是什么，你都要对我的后半生负责到底。”
完了完了，他们这辈子是要锁死了。
......
出了云大，顾楚兮开车一路向北，陆水人坐在副驾驶上，两人不时肉麻好作地看向对方一眼。
“水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顾楚兮。”
“秘密。”
前方的公路桥一望无际，没有目的地的和你信步天南地北，我也从来不会为未来将面临的种种而顾忌担心。
.......
“你好，两张距离发车时间最近的去永安的票。”
.......
你不是太阳而是皓月当空的月亮。
你给我的惊喜，你的出现，惊艳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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