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三:与君共眠【上】
第二十九天。
是夜。
寂静的夜晚,夏天的知了叫啊叫,吵的让人分不清耳朵里究竟是知了声还是耳鸣。
卫莱怔怔的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昏黄的永辉石。
淡淡的灯光在哑光的眼中只能折射出一抹淡黄色的光晕。
无神的双目随着躁动的心跳而轻颤着。
明天,就是决战。
卫莱睡不着。
有太多的事没有解决。
体内的圣剑碎片没有取出。
如何从大魔神王手里抢到剩下的圣剑和org?
区区一千万人和六百多龙神族,该如何面对五十多亿类魔,剩下四名魔神,一名魔神王和那完全无法撼动的大魔神王?
【你之所以赢不了大魔神王,是因为在战斗前,你就已经认输了。】
话是这么说,但真的要做到哪有那么容易?
人是骗不了自己的。
就算骗自己,潜意识里的那一丝自知之明,还是会提醒卫莱,自己的实力远不如大魔神王。
即便是杀萨拉曼达时,全天启大陆汇入体内那一瞬间,和大魔神王之间,依旧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庞大的鸿沟,让人完全望不到胜利的彼岸。
决战前夕,坐在椅子上,卫莱感觉自己挣身处一叶孤舟,在无穷无尽的大海中央孤立无援。
但是,又不得不赢。
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
卫莱觉得,这份责任好重好重,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轻轻的抚过戒指。
墨翠的戒指,在昏黄的光照下,折射着深邃的绿光。
这是当初,校场演武时,斯卡蕾特送的戒指,卫莱一直戴在身上。
“为什么要像缅怀我一样看老娘送你的戒指?”
愁眉不展之际,没有上油的木门突然打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紧随其后的,是一串银铃般的女声。
斯卡蕾特穿着一套淡黄色的薄睡衣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少有的微笑:“老娘明明还活着呢。”
卫莱下意识的收起手指,笑道:“老板,你这个老娘的自称,是不是该改改了?”
“怎么?你有意见?”斯卡蕾特毫不介意自己穿着私服,便坐到了卫莱贴身的位置。
“没,我哪敢啊。”
可能是她刚洗过澡吧,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而来,让卫莱的目光有些不自主的游离。
“呵。”斯卡蕾特用鼻音笑了笑:“怎么,老娘坐你旁边,你不好意思了?”
“哪有?”卫莱笑道:“倒是你,老板,你睡不着吗?”
斯卡蕾特低头,笑容有些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沉重:“你不也一样吗?”
是啊,大家都一样。
明天就是大决战了,谁都一样,谁都紧张。
斯卡蕾特的指尖,捏着裙角。
红宝石般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卫莱。
被这样直视着,卫莱感觉心跳有些紊乱。
“呐,卫莱,你那么强,当初怎么会想要加入我骑士团的?”斯卡蕾特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
卫莱一听,遥想当初,不禁连连苦笑。
事到如今,其实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这个嘛,当初我是魔界的处刑人,你也知道,处刑人是不能随便辞职的,但我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我爸就对我说,只要我能帮他终结魔族和人类的战争,就允许我辞职。”
卫莱详细的说了,当初为什么会加入骑士团,包括当初选骑士团,也仅仅是因为工资高一点而已。
所以说,命运真的作弄。
明明自己出世是为了终结人类和魔族将近两千年的战争。
没想到,这场战争最后,居然因为魔神族而不得不终止。
父亲呕心沥血想要达成的愿望,却以最糟糕的形式完成了。
自己明明想要摆脱战斗,如今却卷入了将整个位面的命运都涵盖的史诗之战。
陈述完一切,卫莱的声音已然悲凉无比。
曾经的一切,那美好平静的一切,都已化为泡影。
如今剩下的,只有艰苦的战斗,以及为那虚数彼岸的一丝胜机而付出生命的觉悟。
向着几乎不可能赢的对手,以赢为目标奋斗。
这份压力,即便是现在,卫莱也支撑的很勉强。
“是嘛。”
听完卫莱的话,斯卡蕾特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一切都不在了,也许明天,我们都会死,也许…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们。”
斯卡蕾特并不想说什么振奋人心的话。
“你也不容易啊,卫莱。”她只是轻轻的,像摸一条小狗一样,摸了摸卫莱的后脑勺。
盯着卫莱的目光,也逐渐迷离:“如果…你是人类的话,那该多好?”
卫莱微微一怔,好奇的问:“怎么?老板,你嫌弃我不是人类了?”
“不,怎么会?”斯卡蕾特噗嗤一笑。
这一笑,笑的很无奈。
“我只是想,你寿命应该很长的吧?我也老大不小了今,今年25岁,要是我们在一起的话,不出十几二十年,我就是老太婆了,而你却还是很年轻,到时候…到时候……”
斯卡蕾特说着说着,嘴唇开始轻颤。
那温柔的声音也逐渐哽咽。
卫莱抬头一看,却发现她那双眸子里,已然蒸起厚厚的一层水雾。
豆大的泪花,咕噜噜的沿着雪一般的脸颊滚落。
卫莱呆滞了。
这么多年,大概三年了吧。
卫莱从来没有见过,斯卡蕾特会露出这样的软弱的一面。
无力,无助,惹人怜爱。
“卫莱,你培养了三个孩子,如果卡特不是被大魔神王夺舍,如果不是魔神族崛起,安吉,新勇者,卡特,如今都已经独当一面了吧?”
“你给骑士团带来了希望,你给骑士团带来了活力,你给我带来了快乐……可…可是…我们的世界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死了太多人了,真的太多了…卫莱,我真的好希望能够重新回到以前的日子,那种无忧无虑,和你,和三个孩子,和骑士们一起的,幸福的时光。”
“够了,不用说了。”
卫莱的指尖,轻轻点上斯卡蕾特的薄唇。
要强的女人,如今已是泣不成声。
是啊,人生,快乐,以及一切,都被魔神族毁了。
斯卡蕾特面对自己所爱的一切都毁于一旦,承受着怎样的压力,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如今,即便是作为团长,曾经如此要强的女人,也终于顶不住那庞大的压力而潸然泪下。
明天,魔神族的封印就会解除。
明天,就是决战。
斯卡蕾特握住了卫莱点住自己嘴唇的手。
滚烫的温度,透过手背的皮肤传递给卫莱。
噗通一声。
哭泣的女子,一头扎进了卫莱的怀里,将卫莱推到了旁边的床沿。
胸襟的衣服,很快被泪水打湿。
耳畔,回荡着斯卡蕾特的话语。
“抱我…卫莱,抱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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